第八話 山坡上的紫色花

?「愛葛妮絲，你聽說過黑暗種族嗎？」

夏遺憾的收回了想要和娜提雅維達親密接觸的念頭，問道。

「黑暗種族？」

愛葛妮絲皺了下眉：

「我是使用黑暗魔法的法師，對怨靈，黑騎士和骷髏有一些研究，你想說什麼。」

「不不，這些只是單純的黑暗生物而已，而且黑騎士是被賦予了邪惡使命的召喚體，骷髏和怨靈更是死靈系的怪物，我所說的黑暗種族是指在若菲斯王國建立了據點的那些傢伙。」

「夏，你是在說惡魔？」

娜提雅維達疑惑的問到。

「還是有些不同。」

夏搖了搖頭：

「惡魔的稱謂太過廣泛，而且有些種族，例如吸血鬼也被認為是惡魔，但實際上惡魔是從另一個位面而來的異界生物，例如深淵惡魔，它們根本就不是屬於這個世界的存在。」

「說了這麼多話，你到底想要表達什麼？這些和我的……父母又有什麼關係？」

愛葛妮絲咬著牙道。

夏的眼尖，看到了她的手正在死死按住輪椅的扶手，而且有些發抖，內心顯然十分激動。

她心中一陣嘆息，走了過去，把手輕輕的放在了愛葛妮絲的手背上。

愛葛妮絲一顫，抬頭看著她。

夏的聲音似乎從很久遠的地方傳來：

「自然是有關係的……因為你的父母，並不是人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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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以前，在紫色的花盛開的山坡下，住著一對古怪的夫婦。

他們以狩獵為生，不種田，也不養牲畜。

因為他們狩獵的……是人血！

他們是一對逃避了教團追殺，隱居在這裡的吸血鬼。

沒有過長的故事，也沒有什麼曲折的情節，這對吸血鬼夫婦在這裡待了很長時間，這裡沒有人跡，也沒有神恩，吸血鬼的行動迅速，往往花上一天一夜就可以從遠處的山村和城鎮得到充足的血液，而且他們只是催眠，並不殺人和恐嚇，被吸了血的人類會虛弱上那麼兩，三天，絲毫不引人注目。

就在這極端平淡的日子裡，他們有了一個女兒。

奇怪的是，吸血鬼和吸血鬼結合，生下的必定是吸血鬼，這一定律卻被打破了。

因為他們的女兒，居然是一個普通的人類。

「親愛的，我們的小寶貝遲早要長大，但是這裡既沒有可愛的小動物，也沒有童年的玩伴，只有千篇一律的紫色野花，還有清冷的山巒和石頭，我們兩個真的可以給她幸福嗎？」

吸血鬼妻子對著吸血鬼丈夫說到。

「我們依然在危險中，親愛的。」吸血鬼丈夫說到：「即使不能給她幸福，至少我們可以給她安全的生活。」

「但是教團的追捕遍布天涯，即使我們躲在地下，他們也會把我們抓起來，放到火刑架上燒死，就像對待那些巫妖和魔法師一樣。」

吸血鬼妻子流出了淚水，躺在丈夫的腿上：

「我很害怕。」

「不必害怕，親愛的。」丈夫說：

「我們的女兒很優秀，小小的年紀就已經有了巨大的魔力，也許我們可以……」

就在一個黑暗的夜晚，吸血鬼丈夫來到了嬰兒床前，天上沒有月亮，也沒有星星，他慢慢的靠近嬰兒雪白的脖頸，露出了尖銳的牙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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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

愛葛妮絲突然抱住自己的腦袋，尖叫起來。

此時屋內只剩下她和夏兩個人，娜提雅維達早已不見蹤影。

因為這並不是可以隨便讓人知道的過去。

「我不是吸血鬼，我不是黑暗種族，我是人類！」

愛葛妮絲的眼淚止不住的流下，歇斯底里的叫到。

「故事還沒有說完，愛葛妮絲。」

夏就在她的身邊，輕輕的撫摸著她瘦弱的背脊。

即使是之後獲得了優渥的待遇，由於幼年太過艱辛，她的身體依舊比常人差了許多。

「你在騙我，你在騙我，你一定在騙我，編了個故事來騙我，對不對！」

愛葛妮絲猛地抬起頭，憤怒的注視著夏！

夏沒有回答她的憤怒，而是靜靜的看著她，另一隻手依舊溫柔的摸著她的背部。

從懂事開始，愛葛妮絲就沒有看到過自己的父母，理所當然的，她就認為自己被人所遺棄。

她的雙腿不能行動，因此被人譏笑，蔑視，搶她的食物，甚至在外出時將她獨自一人留在外面，最後只能自己一個人爬回來，幼小的雙手那時因此布滿了血痕。

雖然由於她的潛力驚人，教團的高層狠狠的責罰了那些欺負她的傢伙，但是卻也因此使她遭人畏懼，從此她無法再擁有一個可以說話的朋友。

現在突然聽到自己父母的消息，卻是如此一個驚人的事實，她的心徹底的凌亂了。

兩人就這麼對視了許久，屋內被沉默所籠罩著。

不知道過了多久，愛葛妮絲用嘶啞的聲音說：

「告訴我，夏，告訴我故事的結局。」

說到這裡，她突然露出一絲瘋狂的神色，仰起頭大笑道：

「我已經準備好了！還有什麼不能失去的？還有什麼可以丟掉的？」

「我本來就和其它人不同，不是嗎？從出生到現在，都被人所憎惡，被人遺棄，但是因為我擁有的力量，我可以讓所有人畏懼我，害怕我！這沒什麼不好！即使我不再是一個人類，我依然令人畏懼，依然凌駕於那些弱小者之上，我可以任意欺凌他們，傷害他們，甚至————」

殺了他們。

殺光他們。

殺了這些冷漠的，無情的，可惡的低劣存在。

「有一點你錯了，愛葛妮絲。」

夏突然停下了撫摸她的手，眼中露出了憐憫和愛惜：

「故事的結局我並不知曉，但是如果你真的想知道一切，就到舊校捨去。」

她的眼睛看向了天空：

「舊校舍的東邊有一個被封閉的山洞，山洞的下方有一個隱秘的地下室，拿著這張卡，去那裡，你就可以知道你想知道的一切。」

愛葛妮絲走了。

她是自己一個人離開的，悄悄的離開。

帶著夏給她的那張黑色的卡片。

「記住，不要被任何人發現你去了那裡，即使是你的導師也不行！」

臨走前，夏對她說了這樣的話。

「我和娜提雅維達會一直在這裡等著你，直到你歸來為止。」

一直到了晚上，愛葛妮絲也沒有回來。

反而是娜提雅維達拿著一個小包裹，再次來到了休息室中。

「她走了？」

「夏，你沒有受傷吧？」

她憂心忡忡的連續發問，仔細的掃視夏的身體。

雖然她不知道在查詢室發生了什麼，夏為何變的衣不遮體，卻又沒有什麼明顯的傷勢；但是和愛葛妮絲這種人呆在一起，本身無疑就是一件十分危險的事情，至少她自己就沒把握能夠全身而退。

「別擔心，娜提雅維達……請相信我，也請你相信愛葛妮絲，其實她是一個好孩子，只是受到了太多殘酷的對待，才變成了現在的樣子。」

顯然並沒有信服她的這番言論，娜提雅維達沒有吭聲，她彎下腰默默的把包裹打開，把裡面的東西放在了桌子上。

裡面是三個壓縮盒子，還有三支飲用劑。

看到了盒子和飲料和屋中人數不符合的數量，夏的嘴角露出了一絲笑意。

「才，才不是在關心她呢。」

發現了夏的笑意，娜提雅維達變的有些羞澀，把臉扭向了一邊：

「我只是覺得如果只有我們兩個人在吃東西，她自己一個人在旁邊看著我們，那樣實在是太可憐罷了……」

喂喂，角色錯亂了吧，娜提雅維達小姐。

夏獃獃的看著她：

你的定位可是善解人意的御姐型主角啊，怎麼現在一下子變成傲嬌系了？

「好吧，其實我早就餓了，一直在忍著呢。」

夏暗嘆女人實在是不可琢磨的生物，然後拿起了一個壓縮盒。

「一起吃飯吧，愛葛妮絲，我知道你剛才就回來了，為什麼不說話。」

「什麼？她……她在哪裡。」

娜提雅維達身體一緊，向四下張望著。

隨著夏的話音落下，房間內的空氣似乎震顫了一下。

過了許久，虛空中一個黑洞顯現，愛葛妮絲像一個沒有生命的人偶般顯出了身形。

這是黑暗魔法中的行動魔法，摺疊黑洞，可以穿透一些障礙物和隱藏自己的行蹤，就是因為這個魔法，夏才放心的讓愛葛妮絲獨自去了舊校舍。

此時愛葛妮絲的目光一片灰暗，膝蓋和手臂布滿了灰塵和傷痕，手中抱著一個沒有見過的白色玩偶，這是一隻兔子，大大的嘴巴咧到了耳邊，眼睛猩紅，顯得有些詭異。

「見到了他們？」

夏走到了愛葛妮絲矮小的身體前，蹲了下去，摸著她的頭髮問道。

愛葛妮絲的目光沒有焦距，聽了她的話點了點頭。

然後———夏出乎意料的，一下子把她抱在了懷裡。

這個動作不僅讓娜提雅維達吃驚的捂住了自己的嘴，連愛葛妮絲死氣沉沉的眼中也露出了驚訝的神色。

但是……

這個懷抱是那麼溫暖，柔和，像是小時候被媽媽抱出了搖籃，輕輕的在她臂彎中休憩。

「不需要再害怕了，也不需要再傷害自己了……愛葛妮絲，從今天開始，我會在你的身邊陪著你。」

愛葛妮絲的臉埋在夏的懷中，手臂緊緊的抱著那個玩偶，一言不發。

但是隨後，她卻發覺自己的手被握住了。

「娜提雅維達，來幫一下忙。」

夏輕柔的把愛葛妮絲的雙手拉了出來，上面露出了驚心動魄的傷痕。

為了行動不被人發現，吱吱嘎嘎的輪椅顯然是不能用的，所以她只能像小時候被欺負時一樣，用自己的雙手爬到那裡，然後再那麼爬回來。

「這是……」

解開了愛葛妮絲的衣服，娜提雅維達震驚的看著那那具布滿了新舊傷口的身體。

上面不僅有擦傷，磕碰的痕迹，還有被人用刀子割破的傷口，被尖銳物戳入的深痕；可想而知這雙手臂的主人曾經遭受過多麼嚴苛的對待，她那雙美麗的眼睛不知何時已變的濕潤。

「Healing－rai——治癒之雨」。

輕聲吟唱著水系治癒魔法，一圈一圈的藍色光華籠罩在那雙略顯幼小的手臂上，這是B級治癒法術，雖然比起回復神術來作用有限，但水是萬物之靈，那些新鮮的傷口還是很快的癒合起來。

「不行，水系恢復魔法在癒合陳舊傷口上效果很弱，她最好還是回教團找修女治癒一下……」

娜提雅維達皺著眉看著傷口，治癒之雨的效果雖然肉眼可見，但是僅僅限於剛生出的傷痕而已，那些醜陋的舊傷依然像是蟲子的身軀一樣，布滿了愛葛妮絲的身體。

「我不要教團的治療！！」

愛葛妮絲聽到了教團兩個字，突然從夏的懷中掙脫，嘶吼的打斷了娜提雅維達的話！

「我要殺了教團的狗，殺死，全殺死！一個一個的，全部殺了！」

殺了。

殺死。

殺殺殺！

她眼中露出了駭人的殺機，這個時刻，彷彿又回到了當初的瘋狂狀態。

「愛葛妮絲，告訴我，你在那個山洞下面的密室，看到了什麼？」

本來這個場景，男主角洛林應該是給了她一記耳光，才把她的瘋狂制住。

但是夏沒有選擇像洛林那麼做，而是把她溫柔抱到了自己的腿上，在她的耳後輕聲的問到。

「都……死了。」感受到了她的溫暖后，愛葛妮絲的歇斯底里慢慢停住了，但是隨即像是回憶起了什麼令人崩潰的景象，扭過頭，撲在了夏的胸前大聲的哭泣道：

「我看到了那些人留下的記錄，還有那些可怕的工具……被虐待，被殺死，被切碎……他們兩個人，像是牲畜一樣被人給分解了啊————」

研究黑暗種族。

這是教團長久以來的一個課題。

抓到了狼人和吸血鬼？和骷髏那種骨頭架子不一樣，直接就那麼殺死不是太可惜了么？

強健的，和人類迥異的肉體可以切開做研究，也許還可以當食物——這個真的有人嘗試過；而那些雌性……則還能用來做其它的事情，不是嗎？

吸血鬼夫婦被抓了后，丈夫被關在另外一邊，和那些粗野的狼人和食屍鬼關在一起；而美麗的，不會衰老的吸血鬼女性則是最受歡迎的研究對象，比如用鋼鐵製品折磨她，看著她在火和利器前方拚命的掙扎，用各種器具令她發出美妙的哀鳴，不論期間被多少人殘忍傷害，在一段時間后只要給點鮮血就可以恢復如初——天哪，這個世界上還有比這種東西更划算的玩具嗎？

可惜的是，教團的研究人員並不敢給吸血鬼蘊含太多強力因子的鮮血，從那些普通人和家畜中提取的劣質鮮血沒多久就讓吸血鬼夫婦變的虛弱，衰老，失去了健康和活力的黑暗種族，也就缺少了繼續研究的意義。

「把他們兩個賣給我吧。」某個大人物對教團的人說。

這是一個威斯敏斯特王國的大人物，一個光頭的胖子——教團的人留下的日誌中這麼說道，之後發生了什麼就不清楚了，只知道那個大人物並沒有把吸血鬼夫婦帶走，而是關到了一個他用錢租下來的拷問房間內，每周那個光頭胖子都會過去一趟，然後從拷問室中傳出各種令雙手沾滿了鮮血的研究員都感到發寒的叫聲。

不僅是吸血鬼，很多人還看到不時的有一些麻袋運送到那個房間中去，有人曾偷偷好奇的打開過其中的幾個，赫然發現裡面都是年輕美貌的人類少女。

但是，再好的玩具也總是會厭的，很快，大人物就不再光顧那個房間，而教團的人也不去管它，因為大人物可是支付了整整二十年的租金，既然錢到手了，還管那麼多幹什麼？

也有研究員按捺不住自己的慾望，悄悄的去那個房間里享樂，但是後來卻沒有人再見過他，這裡畢竟是王國，大人物的力量完全可以影響到教團中的小角色的命運。

「你說的……是那個……特魯伊斯，教團？」

娜提雅維達聽到了這裡，感覺自己的喉嚨被什麼異常沉重的東西堵了起來，她的聲音變的連她自己都聽不出來：

「那個宣揚眾生平等，神恩無邊，充滿了慈悲，善良和美好的世界教團？」

她彷彿在聽著另一個世界的故事，這種黑暗到了極點的情節，令她這個算是見多識廣的警衛團精英也感到無法接受，心臟深深的震撼。

「是的，最後的部分我可以代替愛葛妮絲告訴你……舊校舍之所以現在還是一副廢墟的模樣，就是因為某個強者因為看不慣教團的所作所為，在他的怒火中變成了那種景象。」

夏抱著因為過度悲傷和憤怒，已經有些神志不明的愛葛妮絲，對著她說到。

「那個強者由於是一個人，勢單力薄，並不能從根本上撼動教團的勢力，但是他的實力太過強大，強大到教團和威斯敏斯特王也不願輕易招惹的地步，所以學園的舊校舍就那麼保留了下來，畢竟誰也不敢保證那個人會不會再回來，如果觸發了他新的怒火，絕對是得不償失的事。」

「夏姐姐……」

愛葛妮絲虛弱的叫了一聲。

聽到這個稱呼，娜提雅維達和夏面面相覷。

她們兩個誰也沒想到，那個孤高，傲氣十足的愛葛妮絲居然有一天會這麼親昵的叫人姐姐。

「愛葛妮絲，我在這裡……剛才就想問你，你手裡的這個兔子是什麼？怎麼你要把它從那裡帶回來，還一直死死的抱著。」

夏扯開了話題，沒有讓她因為這一句話難堪。

「這，兔子是，媽媽在裡面留給我的。」

愛葛妮絲的一隻手抓住夏的衣服，另一隻手緊緊的攥著兔子的身體不放。

「果然在這裡。」

夏盯著那隻兔子看了一會，發現後面一處地方有一塊像是血跡的暗紅色斑點。

「愛葛妮絲，我有一個請求，能讓我看一下這個兔子嗎，我不會從你身邊拿走它，而是想要仔細的看一看。」

夏摸了摸愛葛妮絲的頭髮，說到。

「……」

愛葛妮絲沉默了片刻，慢慢的把兔子遞到了她的眼前，但是並沒有放開抓著的手。

這是她和母親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聯繫，雖然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被她拋棄。

「愛葛妮絲，你在那個黑暗的地方，有沒有找到你想知道的結局？」夏看了半天，心中有了一點眉目，問她道。

「夏，讓她好好休息吧，不要再問了。」

娜提雅維達看著面色蒼白的愛葛妮絲，忍不住也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對著夏說到。

「不，我還沒有找到想要的……那個答案。」

愛葛妮絲接觸到娜提雅維達的手后顫了一下，但是並沒有甩開她的手。

但是聽到夏的話難過的低下了頭，她的眼中一片茫然。

夏對娜提雅維達示意她別著急，然後在身邊找了一下，拿出了一塊柔軟的白布。

「可能會有點痛，愛葛妮絲，乖孩子，忍一下。」

她用那塊白布沾了些水，然後在愛葛妮絲還沒有完全癒合的傷口旁輕輕蹭了一下，那塊白色的布上立刻印下了紅色的血跡。

接著把那塊有血跡的布放在了兔子下方那塊暗紅色的血污上面，那個位置立刻發生了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