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死寂的村谷
我們走到帳篷前,王連長他們正好拉開門帘出來,簡單交接之後,他們便去篝火前繼續值崗,我們三個合衣躺下。
金髮財和我並頭躺在一側,阿紫則在另一頭,可能是奔波了一天,她很快就枕在背包上睡著了。金髮財此時湊過來輕聲說道:「嘿,我跟你說哈,前面我做了個夢,這個……就是那洗澡的女的……你幫我琢磨琢磨,是什麼意思?」
「你還能做什麼夢,無非就是個**。」我聽他語氣吞吞吐吐又帶著一絲色相,便回道:「你小子色膽也太大了,連個妖精都要惦記著?」
「誰惦記誰呢……」他壓低了聲音說道:「我怎麼倒覺得更像是在託夢。」他此時倒有點一本正經起來:「起初吧,我也覺得是個**,可後來夢著夢著又覺得不像,這雖然是在夢裡,可腦子倒很清醒,就好像在一旁看著一樣,一邊做夢還能一邊分析。」
「那你趕緊長話短說,說完睡覺,你倒是睡了幾個鐘頭,我可困死了。」
「好好好,你聽我說。」金髮財頓了頓,繼續說道:「具體的細節我倒是記不清了,好像是她那噗通一聲鑽水裡之後的情節,當時我就一溜兒追了過去,跑到她那洗澡的地方,也跟著鑽了下去,你猜怎麼著?」
「啊呀,別賣關子,趕緊說。」
「等我跑水裡一看,哪有什麼人影,倒是給我發現個洞口,這水全都在洞口打著漩渦往裡灌呢,我一時逃不開就被那水流給吸進了洞口。進去一瞧,哎呀媽呀,這裡面哪是個洞,分明就是個小村鎮吶,我在一條街上,兩邊全都是各種小商小販賣菜賣布的,這街上男男女女,雞狗牛羊,熱鬧得很。」
「哦?穿什麼衣服,都長啥樣?」我聽著有點蹊蹺,突然想起之前神識回來時飛過那片水面,看到的白色反光。
「這一下子倒沒有注意看,但肯定不是城裡人,好像是少數民族的衣服。然後我就在那大街上瞎逛著,突然身後被人一拍,我回頭一看,嘿,就看到那姑娘正沖著我看呢。我趕緊給她賠禮道歉,說:不好意思啊,我可不是故意要偷看你洗澡啊,是無心撞上的。她也不說話,一把揪著我胳膊就把我往一個屋子裡拽,當時也不知道怎麼的一點力氣都沒,就被她這麼一拽,也就跟著走了。」
金髮財頓了頓,繼續說道:「她把我拖進一個像古廟又像衙門的地方,我還以為她要告我非禮她呢,一進大門,就涌過來一群手拿大刀的男人,全齊刷刷地跪在地上向那姑娘磕頭,嘴裡喊著『女菩薩救命救命』,又見她指了指我向他們說道『救你們的人在這呢!』」
我聽這情節也是一頭霧水:「你這什麼亂七八糟的夢啊,演西遊記呢?是不是之前在河邊說你是豬八戒,你就入戲了?」
「我當時也在想呢,這什麼怪夢呢。可那女的不等那些男人回話,就又把我單獨拖進一個地下室里,那地下室又冷又濕,裡面是一排排籠子,居然關了滿滿一屋子的女孩子,最大的二十來歲,最小的才幾歲,那些女的都在哭哭啼啼,見到我就都發了瘋一樣的伸手過來抓我,嘴裡一個個喊著救命啊救命啊……」
「喲,艷福不淺,不過沒聽出有什麼意思,睡吧睡吧。」我對金髮財這邏輯混亂的夢境開始沒了啥興趣,八成是他累了一天加上老是色眯眯的,導致做了這種亂夢,於是準備翻身睡覺。
「快好了快好了,最後一句,你聽完再睡嘛。」
「趕緊!」
「我當時被這群女的嚇到了,正想問那姑娘是怎麼回事,只見她掏出一塊四四方方的青銅片來塞我手裡,那銅片上還寫了個什麼字也沒看懂,她跟我說『你們接下來救人,這個有用,拿去吧。但轉告小太子請盡量不要傷了我姑姑。』」
「什麼小太子?怎麼又冒出個姑姑?」我笑道:「你小子**也就算了,連人家姑姑都惦記著。」
「我哪知道什麼太子呀姑姑呀,屁都沒見過一個。」
「然後呢?」
「然後?然後我接過那銅片,就醒了……哎喲媽呀,我之前還真以為是個**呢,白開心了。」
「那青銅片呢?拿出來瞧瞧。」
「大官人,你是開始說夢話了吧?夢裡的東西我哪去給你拿出來,得嘞,我看你也不知道啥意思,就當我胡說八道吧,你說這做夢吧……」
我也的確是累了一天,加上之前放飛神識跑了個來回傷了不少精神,金胖子的話在耳邊嚶嚶嗡嗡的越來越模糊,一會兒便睡著了。
這一覺睡得照實沉穩,直到早上被阿紫叫醒,起身看看外面已經一片天光大亮。
走出帳篷時,李佑吾他們還在值崗,阿虎見我們出來,便用手指了指病號的帳篷,我想起那三個受了瘴毒的士兵還有最後一步醫治環節要做,便疾步走向那邊,還沒進去,就聽到裡面王連長的聲音傳了出來:「看情況算是沒什麼問題了,起來走動走動看看!」
我趕忙拉開門帘,便從裡面傳來一股惡臭,捂著鼻子瞧了瞧地上,是有幾灘青黑色的污濁物,應該就是那三個病號趴了一晚上吐出來的內毒了。
王連長見到我,顯得比較高興:「按照之前你的吩咐,葯也餵過了,你看看他們,是不是精神好些了?」
三個士兵雖然面色依舊有些發黃,但是精神的確是好了很多,一個個都跟我微笑著點了點頭:「謝謝,謝謝!」
雖說三伏天氣,但山裡的清晨倒也不算很熱,見傷員已無大礙,便決定趕緊趁早翻過山頭,去與另外兩支隊伍匯合。
「昨天半夜,我跟那裡的同志們通過一次話,他們都已經在那村子的首領家裡安營紮寨,就等我們過去開始搜尋了!」王連長說道。
「首領家裡?」阿紫聽到這,臉上有些激動:「那,那就是我家啊!他們找到什麼了嘛?看到有什麼線索了嘛?」
王連長看了看我們:「應該就是阿紫同志的家裡了,因為我還沒有到,他們是不會隨意行動的,我們要抓緊時間了!現在就出發吧。」
一路無話,金髮財也不知道哪來的力氣,竟然一溜小走的跑在了最前面,熟門熟路地沿著溪流向著山上方向帶路,阿紫也是緊隨其後,我和李佑吾打趣道:「估計這胖子還惦記著昨天那洗澡的姑娘呢,瞧他這興奮的。」
李佑吾微微揚了揚嘴角,並未答話,用手勒了勒腰間的那排樹枝編成的護腰,墨鏡裡面看不清他的眼神,但我依稀可以感覺到,他的神經始終緊繃著,一路前進中,提著工兵鏟,不時抽搐著鼻翼向四下里張望。
再次經過那塊大石頭后,金髮財站在岸邊等著我們趕上來,跟我指了指河裡某個位置:「喏,那個洞就在下面。」
「得了吧,還在白日做夢呢?要不你鑽下去看看?說不定人家正在水底光著身子潛泳也沒一定呢。」我沒好氣得回道。
「不信就拉倒唄,嘿嘿,反正我沒騙你,真夢見了的!」
「知道了知道了,趕緊走吧。」
大概又過了兩個多鐘頭,我們已翻過了山頂,向著山谷方向移動。阿紫站在山頂上時看到山腳下那依稀的村落,曾一度抽噎起來,不時隔著墨鏡擦著不停流下的眼淚,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勸慰,拍了拍她肩膀:「馬上就到家了,一會要保持冷靜,不要感情用事。」
「嗯!」
在阿紫的帶路下,我們很方便地找到了一些已經長滿雜草的小徑,這條路是我昨晚神識在探詢時倒並沒有注意過的,小路彎彎繞繞,看似蜿蜒曲折,倒都是些比較好走的泥坡路,大大節省了步行下山的體力,且這條路可以經過沿途的所有小村落,應該屬於當年阿紫他們那個大部落相互溝通的「官道」。
三四戶人家一堆的小建築群,零零散散地分佈在山路兩邊,由於長久沒有人畜生活在此,即便在陽光下,在經過這些空屋子的門前時,總有一股說不上來的蕭瑟之感,就像經過一片片墳地一般令人毛骨悚然。
阿紫有時候會向我指一指某個房子,說那是原來誰誰誰的家等等,應該都是些往年跟她一起玩耍的小夥伴吧。我讓她現在不要多說話,擔心她情緒波動太多,而失去正常人的邏輯思維能力。
整個山谷離我們大約還有百多米的距離,整片整片大型建築群落盡在眼下,阿紫指了指那中間高起的一排建築,也就是我昨晚探詢到此看見士兵們休息的宅院:「那裡,那裡就是我的家了,就是我家了!」
王連長拿出步話機跟另兩支隊伍喊話,示意他們出來在門前集合。
我轉身正想讓後面的幾位跟上,突然見到李佑吾已經邁開步子從我身邊一竄而過,向下沖了過去,這一舉動著實讓我都吃了一驚,還沒反應過來怎麼回事,就聽到拋下一句:「你們快點!」
然後他就以一種我生平從來沒有見到過的速度——確切地說,是連奧運會短跑都沒見過的速度,瞬間就消失在彎彎繞繞得山路里,這速度簡直已超出人類的極限了吧。
我第一反應便是這小子可能又聞到了什麼,此時又聽到王連長在一邊對著步話機聲嘶力竭地大聲喊著:「請回話!請趕緊回話!」
我腦袋嗡的一聲,有一種不祥地預感湧上心頭,只見王連長看了一眼狂奔而去的李佑吾,立刻也從腰裡拔出了手槍,一路向村裡奔去,嘴裡喊著:「快!可能出事了!」
又見鐵蛋他們幾名戰士一個個噼噼啪啪地都拉開了步槍保險栓,跟著王連長向山下俯衝了過去。
阿紫突然哭喊著「阿爸阿媽!」然後也跟著沖了下去,阿虎阿豹也從我眼前一晃而過向著山下沖了過去。
只有金髮財,又像腦子突然短路了一般,一臉迷茫地小步跑到我面前:「哎呀媽呀,這都是怎麼了?又有瘴氣了?」
「你豬腦袋呢!那兩支部隊沒有回話,下面肯定出事了!」我一邊從包里翻出那支短槍,一邊回道。
「哦……那你還唧唧歪歪啰嗦個什麼勁,趕緊走唄!」
金髮財抓了抓頭頂那撮金毛,一溜煙地奔到了我前面,留下一個肥碩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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