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一桌大盤菜

第八十七章 一桌大盤菜

當我還在思考著如何破解這個冥都的成因之時,只見王連長取出了步話機打開調試著:「我看看,能不能跟小劉他們聯繫上。」

小劉和另一個戰士還在彩虹潭的巨石上守候,說好了24小時內如果沒有消息,他們就將回連部彙報——當然,此時我也不能肯定,光憑他們兩人的力量,是否能從巨石上再爬回崖壁頂上。

沒有懸念的,所有的無線信號全部失靈,只是沙沙的雜音。

「干,定位系統也用不了了,這可怎麼辦,這看起來一時半伙還結束不了,要是他們倆回去向連部求助,肯定會害更多的同志們過來下水,豈不是更麻煩了!」王連長罵了一句,憤憤地將步話機塞回包里。

金髮財倒是還在緊鎖著眉頭想著,我拍了拍他肩膀打趣道:「你別費力了,有些東西你越想越想不出來,說不定一會你吃吃喝喝一通,然後再昏過去那麼一下子,全都想起來了呢。」

「喲,你不說倒沒事,這一提起來,我還真肚子餓了!」金髮財轉身指了指地上那幾個獃滯的士兵說道:「要不我說,咱們先找個地方吃點東西吧,光守著這些半傻不傻的人也沒用呀,興許吃點東西,辦法就來了!」

阿良伯介面道:「這裡餐廳飯館倒是有不少,但是各位這身打扮,怕是不方便出門,萬一要是被那些鬼東西撞上了,那可就麻煩大了呀!」

所有人正在猶豫不決,就聽李佑吾低聲說道:「就怕他們看不到我們,我倒正想找這些鬼東西會會。」說完拍了拍腰間那排削尖的小木棍。

我也正是這個打算,如果一直躲在這院子里,怕是一點頭緒都不會有,既然來都來了,不如放開手腳闖一闖去。

經過一番商議,鐵蛋那幾個丟了魂魄的同志,由這裡幾位老鄉看守著,而我們一伙人就由阿良伯帶路,出去城裡逛一逛。

阿良伯叫了一老鄉先跑出去探路,隨後便帶著我們向前一路走著。

一行十來個人,經過七拐八繞的小巷子,又回到了燈火通明的城中主幹道上,阿良伯一邊帶路一邊又有些緊張地左右打探著:「這裡雖說是個小城,但是外面有的,這裡也一應俱全,這整個城是個圓形,圍著圈城牆,只有那一道城門,其餘都是死路……就算想翻牆出去也沒用,外面那條河,是條毒河,據說以前有人下水過,身子一沾進水裡,就沒冒頭的。」

阿良伯一邊跟我們說著沿途兩邊各家店的主人,或是某某街區里住著誰誰誰之類的,大概都是阿紫知道的一些故人的名字,如今大都丟了魂,這些丟了魂的人,早就已經不再認得老鄉,只是當成個陌生人一般,任憑阿良伯他們怎麼努力,都無法使這些老鄉回憶起從前的事情來,全然就跟半個白痴一般。

大概過了半個多小時光景,當我們走到大街的盡頭處時,眼前豁然開朗一個巨大的圓形廣場,廣場的中央有座高聳的六層六角塔,外面圍了一圈高牆,有個大門緊閉著,看起來像是座廟又像是古代的官府一般。

「這是哪?」李佑吾指了指那高塔,問道。

「哦,這裡就是大廟了,咱們所有人的工錢都要去這裡領,平時是沒人的,只有那城門打開的前後一段時間裡,那裡面才會有那些人不人鬼不鬼的傢伙。」

李佑吾鼻翼又深深地噏動了幾下,看來是沒有聞出什麼。

阿良伯繼續說道:「這裡便是這座城的中心了,繞過這塔樓,還有一條跟這裡一樣的大街,整個城裡就是被這兩條大街貫穿的,周圍都是些小路,通向不同的區域,七七八八住了也不知道多少人,反正還有好些房子是空關著的,說不定以後還會再帶進來些什麼新的人吧。……走,前面就是這裡最大的餐館了,是這城裡進來最早的那批人開的,老闆跟我們一樣,也是這裡清楚的呢。」說罷他指了指自己的腦袋。

繞過塔樓,我們繼續循著大街向前,這城市的格局大致已經了解,大街和廣場的布局就如一個中心的「中」字,那大廟就在那豎線的中心點上,廣場上來來往往也有不少城民走動,粗看之下與常人無異,細看下來,皆是目光獃滯面無表情。

走在其中,感覺自己後背不禁有絲絲冷汗。再看同行的幾人,各個都是面部緊張,小步疾行,唯有金髮財仰首對著個塔樓頻頻回首觀望,要不是被李佑吾拉了一把,他還想停下來細看的樣子。

「怎麼不餓了?你當是來旅遊景點呢,要不要再給你留影紀念?」我向他逗趣道。

「嘿,金員外我只是好奇這塔造得粗糙,瞅著眼熟,像是咱老家那的立體公墓,這鳥地方有啥好拍照的,要留念還不如我一會過去撒泡熱尿,寫個到此一游。」

說笑間,我們便已來到阿良伯所說的城中最大的餐館,沿街而建的一座三層廊房,招牌寫著幾個看不懂的字樣,邊上有一排魏碑小字——「醉夢樓」。

門欄下有個小二正在擦著門柱,見我們到來,也不多言,直接將我們往最樓上接引。阿良伯回頭說道:「這位也是清醒的,這裡除了他和老闆之外,其餘的都是傻的。」

進了三樓沿街的一個大包間,裡面一派桌椅陳列,與店內其他地方的風格一致,都有一股明代的裝飾風格,若是將這酒肆紋絲不動地搬去影視基地拍古裝劇用,倒是一點都不必改造,直接使用便可。

幾人將幾張方桌拼湊在一起,圍坐下來,小二端了幾碟花生果脯之類的茶食,沏了一壺普洱茶,跟阿良伯言語了幾句,便出去了。

「我已經讓開路的老鄉過來通知了他們,估計老闆一會就來。」

我臨窗而坐,低頭可以看到下面燈火通明的大街上,商鋪林立,時有不少城民走動往來交易。三樓的高度,向遠處看,還看得到一些燈火依稀的居民區,分佈著並不規整的一排排矮房,直到遠處。抬頭一片黑夜,無星無月無雲,就如整個城市上空被覆蓋著一個超大的黑鐵鍋蓋。

不一會,樓梯傳來腳步聲,上來一位滿臉皺紋的老人家,目測應有七八十歲年紀,一身白衫黑卦,腰裡纏一條黑布袋,頭上裹著黑色頭巾,手裡搓著個水煙斗,跟阿良伯用鄉音打起招呼。

此人雖是老邁樣貌,卻是精神矍鑠,步履矯健,聲音中氣十足。

在阿良伯介紹下,我們一一打過招呼,看來這老爺子也已知道了我們的來由,並不見外,不但不見外,而且還跟我們顯得特別的親近,雖然語言不通,但是從他的眼神里,看得出是十分的友好,不但友好,而且還帶著一種關愛之情,就好像爺爺看著孫輩一般。

我心中暗想,果然是第一批來到城中的老城民,前前後後也不曉得看到過多少批新人,我們在他眼裡,大概也就是跟阿良伯他們一樣,又一批新進城的腦袋清楚的新城民罷了。

只見阿良伯跟他說著什麼,阿紫便在一旁用漢語跟我們翻譯著,話里的意思,大概就是說,我們這幾個穿著打扮不同的人呢,並不是他們一族的,而是法師託夢來的救兵,而這姑娘呢則是他們這一代族人里的公主,等等。

那老漢邊聽邊吧嗒吧嗒抽著水煙,偶爾側首看看我們,微笑著點著頭,並不顯得詫異。

小二不一會端上來好多熱菜,都是些烤整雞、煮牛肉、烤羊腿之類的大肉,還有些白灼的蔬菜,都用臉盆大的大盤裝著擺了滿滿一桌,又端來一大壇米酒。

待到所有菜色上齊,小二便下樓去看門了,我們幾個吃了兩天壓縮餅乾的人,見到這麼一大桌菜早已口水直流,等到賓主之間簡單客氣了幾句之後,便風捲殘雲地大快朵頤起來。

金髮財扯著只雞腿,嘴裡的肉還沒咽完,便顯擺著:「一會你們誰都別搶,這頓全算我金員外身上,我買單,我買單哈!」

阿良伯放下筷子,摸出兩粒花生般大小的綠石子,笑道:「這哪好意思,你們是貴人天兵,理應是我們來請客的!更何況,這裡用的錢,你們也沒有啊!」

這一說不打緊,倒是激發了金髮財的顯擺勁,油嘰嘰的手探到褲袋裡摸了一陣,啪一聲在桌上拍下一枚魚丸大的綠石頭來:「小瞧我金員外,但凡你們有的錢,我這兒准不比你們少!」

這一拍,非但把阿良伯驚得兩眼犯直,就是那一向矜持著的店主老漢都停下了煙斗,抬手拿起那石頭湊近了細看起來。

金髮財向我擠了擠眼,湊我耳邊輕聲嘀咕道:「我說這老傢伙拿腔作勢地擺得一副好譜,你瞧,看到這大錢,照樣露出了貪婪的奸商本色,嘿嘿嘿。」

「金大哥,你這是哪弄來的呀!」阿紫睜大了杏眼,其餘幾個也都停下嘴來看著金髮財,等他解釋。只有李佑吾嘴角微微一歪,繼續喝著碗里的酒,我猜他一定是看到了當時金髮財河床里撒尿撿石頭的那幕吧。

「喂喂喂,財不露白,你也算是個大戶人家出生的了,這點道理還不懂?」我笑道。

金髮財剛要開口繼續顯擺,就看那老漢突然起身,關了所有的窗戶,隨後又將包廂的房門栓上,放下了煙斗后,湊到金髮財的面前,表情嚴肅地嘀嘀咕咕,好像在問什麼。

阿良伯趕忙翻譯道:「老爺子問你,這錢是從哪裡來的。」

金髮財呵呵一笑:「我一不偷二不搶,三不騙來四不賭,這錢吶,大爺我撿來的!」

「胡說!」阿良伯沒等回那老爺子的話,自己先說起來:「這城裡的錢,最大也就鵪鶉蛋那麼大,那是不知道要做了多大的功勞,攢了多少的日子,才能賞到一枚。到現在為止,一共也就只有三顆,都在這老爺子的手裡,你怎麼隨隨便便就能撿到那麼大一顆來!」

說罷,阿良伯又把金髮財的話回了老爺子。

我怕他們誤會,便趕緊將我倆沉入河床撿了石頭留作紀念的事簡單地說了一通,只見那老爺子看我們的眼光,已經少了一絲長輩的銳氣,多了幾分遲疑的神色。

在阿良伯和阿紫的翻譯下,我們才知道了為何這老爺子如此失態:

原來,這老爺子進入這城裡的時候,這本是一座城頭破敗的空城,城裡雖也都有了如今的這些建築陳設,但是空無一人。

當年老爺子是當時野象谷里,族人首領家的大巫師,有一年,族裡突然有幾個妙齡的少女不翼而飛,其中有一個便是首領的未成年的女兒。

大巫師根據前輩留下的經驗來判斷,大半是被山鬼抓去,因為這些女子都是八字全陰的童女之身,若是把她們當做人葯吃了,山鬼便能修鍊不死之身維持自己的仙壽。

於是首領一怒之下,派這大巫師帶了法器,拉了十幾個刀手,進了大山深處尋找山鬼。

為了從山鬼手中贖回女子們,大巫師還帶了好些牛羊豬雞鴨鵝等活物和大框的菜蔬米麵茶油,想到了那裡當做祭品來交換。

當他們一行人等找到彩虹潭時,突然刮來一陣陰風,將他們所有的隊伍都吹落進潭中,最後到了這城中,從此就再沒出這地方。

那麼多歲月以來,大巫師和那群已經被散了魂魄的刀手,就成了城裡的第一批住民,前前後後被那些鬼東西呼來喝去的使喚,又是修城牆,又是種田畜牧,直到後來進城的族人越來越多,這才慢慢不再被喊去幹活,並搶先佔到了這座城中最大的酒樓營生。

而這城中由於人數越來越多,需要一種流通貨幣來平衡得失,於是這第一批老住民,被一個身材妖嬈的女子施了法術帶到一個河床里,運來了好幾袋石頭,在城中六角塔里,加工打磨出了如今的尺寸沿用至今,之後就再也沒人去過那個有綠色石頭的河床了。

老爺子之所以見了金髮財拍出來的石頭如此失態,正是因為他知道這些大石頭不是城中的貨幣,也不是一般人可以見到的。

「哦?」我心中一顫,聽這一番話,倒是又理出一些頭緒來:

1,這個「滇越冥都」就是在老漢他們第一批人進入之前就已經是存在的了。

2,在很早很早以前就不斷有族中的少女失蹤,並且都是八字全陰……我記得阿紫的八字也是全陰的,難道真的是傳說中那樣,那個什麼山鬼需要吃了這些女子而延壽嗎?

3,那個帶領老漢去搬運石頭的身材妖嬈的女子,難道就是山鬼?

4,這一點很重要,就是說,只要有一定的辦法,我們還是有可能再次回到那個河床中去的!

我正陷入深深的思索,慢慢想從各種細節中推導一個答案來解釋我心中的所有疑問,突然被金髮財一聲「咦?」打斷了思路。

只見金髮財手中還抓著那半塊雞腿,兩眼盯著桌上的菜看了一圈,轉頭問阿良伯道:「我說阿良伯,你說這城裡所有的人,從來就沒有老死的,也從來沒有新生的嬰兒?」

「是啊,從來沒有,怎麼了?」阿良伯回道。

「那……那……」金髮財指了指桌上的菜品,瞪著雙眼問道:「那這些烤雞燒肉……你們這裡的動物殺了吃了,都那麼久了,既然是沒人能生養孩子,那麼動物也是不能生的了,哪來那麼多……難道這些玩意兒是殺不光吃不盡的?」

我心中咯噔一下,對呀,我怎麼就沒想到這一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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