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剛開始爺爺極力反對她去照顧一個陌生人，但最後拗不過尚苓撒嬌的懇求，只得隨她的意。

在尚文荃心底，他並不希望寶貝孫女和一個來歷不明的男人交往過甚。而他看得出小苓對這個陌生人似乎動了情，他怕再這樣下去，如果有一天，那男人恢復了記憶，又或者厭倦了這塊小島，他會不會離小苓而去？到時候小苓又該如何自處、如何療傷呢？

問題是，這些隱憂也只能藏在心底。因為這時跟小苓說什麼她都聽不進去。他能做的也只是默默守在她身邊，適時給予她所有支持……

「阿海！你看我今天帶了什麼？」尚苓像獻寶似的，喜孜孜的跳到他面前，高高舉起手上的餐籃。

「你再這麼毫無節制的養我，等我恢復記憶后，四周的人也認不得我這個胖子了。」望著她活潑可愛的模樣，他的心情也變得輕鬆開朗。事實上，他結實精壯的體格，經過這些天的調養絲毫沒有改變。

「你如果真的發胖了，我就天天帶你去潛水，包準你一個禮拜就能恢復標準身材。」尚苓俏皮的對他眨眼，兩人之間充斥著溫馨、和諧的氣氛。

她拿出精心熬制的鱸魚湯、乾貝竹笙、清蒸海蝦、涼拌紫菜和他共享。這些美食都是她絞盡腦汁所配製適合病人的食譜，所用的食材都是當地最新鮮的海產。

一個禮拜來的朝夕相處，讓兩個陌生人成了交心好友。陪伴阿海的分分秒秒，照料阿海的點點滴滴，讓尚苓的一顆心在不知不覺中悄悄淪陷。

阿海對尚苓的態度，更是不同於對其他人那樣的冷漠、無禮。待在這個陌生的環境，四周都是陌生人，連他對自己都感到陌生時，一個像尚苓這樣熱情、天真的女孩陪在他身邊，讓他覺得自己並不孤單。

「不曉得我是什麼樣的人？家裡有些什麼人？在工作還是在念書？」阿海情緒低落的撥弄飯碗里的米粒，似乎沒什麼胃口。

聽到他落寞的語音，尚苓不自覺放下筷子，睜著圓潤清澈的雙眸望著他。她心中很清楚阿海不開心，喪失記憶的痛苦時時刻刻折磨他。從他遙望海洋的眼神和無聲的嘆息，都讓她清楚感受到阿海心中沉重的壓力。只是除了陪伴他、鼓勵他，她實在也想不出其他辦法。

「阿海，我唱歌給你聽好嗎？村裡的人都說我唱的比歌星還好聽，說不定你聽完后心情會比較好。」尚苓露出甜美的笑靨，輕柔的安撫他。

看著尚苓動人的笑容，早已安撫他躁動無奈的心緒。聽到她要唱歌給他聽，更激起他心中一股莫名的騷動。

他不知道心底的激動由何而起，他只知道當他想到美妙的歌聲時，他的心仿彿要跟著歌唱。音樂似乎可以激起他心底的共鳴，讓他全身的細胞都感到暢快。

為什麼會這樣？他以前就喜歡音樂嗎？還是他的工作和音樂有關？

他不知道答案，他的腦海也沒有出現任何影像，只知道當他想到跳躍的音符、美妙的樂音時，他的心就感到愉悅、暢快。

「你要唱什麼歌給我聽？」他的臉上一掃往日的陰霾，興緻勃勃的望著她。

「只要你點的出來，我都唱給你聽。」尚苓臉上掛著自信滿滿的笑容。她除了歌聲美妙外，還有一項特殊才能。從小到大，只要是她聽過的歌或別人哼的曲調，她都能「過耳不忘」，甚至唱的比原唱者更動聽、感人。

「真的嗎？那我想點「綠島小夜曲」。」這首歌曲雖然年代久遠，但每次聆聽卻總能撼動他的心，讓他久久無法自抑。

這綠島像一隻船，在月夜裡搖啊搖——

當尚苓輕啟朱唇，嘹亮優美的歌聲從她體內發出，帶走阿海的呼吸，震懾他的靈魂，只剩下一顆悸動、震撼的心。

他無法想像這樣的天籟竟然存在於人間，一陣強烈的顫慄竄過他的身體，直達每根末梢神經。隨著輕柔的歌聲漸緩、低吟，他的心猶如漂浮在波瀾蕩漾的海上，孤單、彷徨……悲傷寂寥的歌聲，讓他的心想忍不住落淚、悲泣。

明媚的月光更照亮我的心……

這綠島的夜已經這樣沉靜，姑娘喲，你為什麼還是默默無語……

尚苓動人的歌聲，充滿無盡的愁怨與哀傷，繚繞在他的四周，揪扯他的心，讓他感受到眼眶的刺痛與灼熱。

「好不好聽？」歌聲暫歇，尚苓睜著明亮的雙眸，期待的望著沉默無言的他。

「嗯……」他沒有費心的稱讚她，只是神情冷漠的點頭。

此刻的他正努力剋制心中奔騰、激蕩的情緒，壓抑喉中的哽咽，他怕一開口，沙啞的聲音會泄漏他脆弱的心緒。

只是他冷淡的反應看在尚苓眼裡，帶給她一股掩不住的失望。從小到大，每個人都稱讚她的歌喉美妙，只應天上有。但為什麼阿海的反應卻是如此不同？他的讚美是她最渴望聽到的言語，但結果卻令她大失所望。

是她唱的不好？還是大家為了安慰她，故意稱讚她？

「你不喜歡我唱的歌？」尚苓低著頭，口氣低落的問阿海。

聽到尚苓怪異的口氣，阿海總算從怔仲中反應過來。「你唱得那麼好，我怎麼可能不喜歡。」

「可是你的樣子……好像不是很喜歡。」尚苓小心翼翼的說。

阿海專註的盯著她，語調感性的對她說。「我不是不喜歡，是太感動了。我怎麼都想不到能聽到這麼美的歌聲，在這種地方、這種時刻……」她的歌聲似乎勾起他對目前處境的無奈與感嘆。

敏感、體貼的尚苓當然看得出他低落的心情。「既然你喜歡，那我再唱別首歌給你聽。」她鼓勵他，希望他能振作起來。

望著她燦爛的笑容，他冰凍的心仿彿被暖和的陽光照耀著，緩緩融化……

「那我再點CelineDion唱的「MyHeartWillDoOn」，如果你連這首歌都唱得好，那我真是甘拜下風。」阿海臉上露出難得的笑容，似乎想考驗她的實力。

「你也喜歡「TITANIC」？」尚苓揚揚眉毛，面對他撂下的挑戰絲毫不以為意。

被尚苓這麼一問，阿海微微怔忡，似乎也好奇自己怎麼會記得這部電影。「呵呵——真奇怪，我不記得自己是誰，卻記得電影里男女主角的對話。不過，我不覺得自己特別喜歡「TITANIC」，只覺得裡面的情節有些符合我的心境……」想到自己奇特的記憶，阿海也不禁搖頭訕笑。

「唉啊！別想這麼多，我唱歌給你聽。」尚苓怕再度勾起他低落的情緒，趕緊扯開話題，準備唱她的拿手好歌，讓阿海跌破眼鏡。

Everynightinmydreams,Iseeyou,Ifeelyou……

ThatishowIkoowyougoon……

果然她清亮高亢的嗓音流泄而出，立刻吸引阿海全部的注意力，再也無暇煩惱其他問題，只能沉浸在她創造的世界中無法自拔。

她的歌聲帶著神奇的療效，安撫他惶惶不安的心，引導他探索美妙不可言喻的音樂世界。

在這一刻，他們之間沒有任何隔閡，只有純凈的心和悠揚的音樂回蕩在他們四周……

【第四章】

中午時分，「星灣」咖啡屋的生意一如往常般熱絡。不同的是，尚苓和爺爺兩人不再忙得不可開交。因為，他們多了一個好幫手——阿海。

阿海出院后，尚苓就將他安頓在家裡。尚文荃雖頗有微詞，卻抵不住尚苓的苦苦哀求，只得答應阿海住進他們家。不過，交換條件是，阿海得在店裡幫忙，免得街坊鄰居說閑話。

「阿海，店裡忙完了，我們去游泳吧！」尚苓脫下身上的圍裙，開心的跳到阿海面前，臉上掛著愉悅可愛的笑容。

「這些鍋子還沒洗完，外面的柵欄也還沒擦，你自己去玩吧！」阿海頭連抬也沒抬的努力刷洗鍋子，完全不為所動。為了報答尚家這對祖孫的恩情，他做起事來一點也不馬虎，更遑論偷懶。

「沒關係，你們去玩吧！工作永遠做不完，該玩就去玩。」尚文荃露出慈祥和藹的笑容，鼓勵兩人去遊玩。

這些日子的相處讓尚文荃對阿海的看法漸漸改觀，也讓他打從心底喜歡這個憑空而降的年輕人。在他看來，阿海是個驕傲、倔強的孩子，脾氣雖硬，卻自有一股不凡的傲氣。而且他是非分明，做事認真又勤快，是個正直、無畏的年輕人。

在這個年代，這樣腳踏實地的男人確實難得，這也是他樂於接納阿海的原因。再加上他和小苓兩人站在一起，實在是對出色耀眼的金童玉女。單是看著他們就讓人感到滿足、愉悅，一種幸福的感覺充斥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