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2背叛上演
李建成還在敗逃的路上患得患失之際,長安城的太極殿上卻在上演著一場爾虞我詐的鬧劇。
面對著李建成帶領十萬大軍節節敗逃的大勢,李淵不得不在朝堂上拋出了不得不面對的一個問題,「是否需要丟棄河東,固守關中?」
這樣的議題已經擺上了朝堂,大可看出李淵對河東的局勢並不看好,但也並不意味著他真的要放棄河東。
李淵之所以提出這個議案,只是想看看朝堂上有多少人對目前的戰局有信心,有多少人還對他建立的唐王朝有信心;可從臣下們的凡響來看,形勢並不容樂觀,很多文臣竟然毫不猶豫地附和了他的提議。
這意味著自己的假戲,很可能就此真做了!
對於河東,李淵有不能割捨的情緒,三征高麗之時他還只是跟在楊廣身邊要氣吶喊的衛尉少卿,要不是到河東剿匪,要不是當上河東討捕大使,又怎會有太原的龍興?
李淵此刻倒有些後悔當日做出讓李建成領兵救援的決定,事實上這個決定更多是出於政治的考量,而非軍事上的最佳選擇。
如今關中已定,討伐西涼軍誰不可行,為何一定要派李世民前往,他手中的大軍卻去匯合李建成?
還不是為了鞏固李建成的太子威信,還不是擔心李世民擁兵太重嗎?
如今的形勢,證明了李淵當初提出的讓李建成急行軍前往太原,令李世民的大軍前往救援的想法多麼天真;而雀鼠谷的大敗,又恰恰證明了李建成目前對集團軍作戰是多麼稚嫩!
現在的這個局面,主要還是由李淵自己造成的。
朝堂上還在討論的「放棄河東!」做不得真,這個煙幕彈可以看出臣子們的真正想法,也可以迷惑敵人。
可恨的是,河東不是淺水原,而李建成也不是李世民。
當日面對薛舉的大軍時,李淵儀仗著關中有糧,長安有兵,可以忍受李世民的失敗,並親自鼓勵他東山再起。
可現在的局勢已不容李建成有失,如果失去河東的話,李淵實在找不著還有什麼出路。
河東要不要不是真的問題,問題是,這種時候真的需要李世民來給太子擦屁股嗎?那以後李建成的出路又在哪?
允許李世民開府是李淵的恩典,但李世民帳下的天策府欣欣向榮之後,李淵想得更多的卻是日後兄弟相殘的人倫悲劇。
可現在........
正當李淵端坐於龍椅上呆望著文武百官胡思亂想之際,李世民排眾而出,奏道,「父皇,關中不可放棄啊!太原是陛下的龍興之地,大唐的根本所在;河東物產豐富,百姓生活殷實,是京都繁榮昌盛的重要保證。若是放棄河東,豈不是相當於將子民拱手讓給賊寇,這必將導致朝廷與百姓離心離德啊!請陛下撥付我五萬精銳,兒臣定當消滅劉武周,收復汾晉之地!」
秦王李世民請戰要求,頓時引來武將的附和,文臣中的主戰派也都紛紛站出來支持李世民的決定。
李淵對此自是頗為意動,事實上他對這一場大戰的領軍人選早就著意於李世民的,只是想不到因為自己的一點小心思而繞了這麼大一圈,走了如許多的彎路。
但願這是好事多磨罷!
李淵此刻也只能默默許願,但關於如何出兵的問題,並不適合在朝堂上討論,於是李淵留下了若干有關部門的主要官員之外,當即宣布了退庭。
三日後,李淵集結關中大軍,御駕親征!
到得華陰長春.宮后,李淵把李唐的家底——共計八萬精兵親手交到李世民手上,並作出「李世民不勝,朕便不回長安」的決定。
哀兵必勝!李世民對這一仗充滿信心。
彷彿早就知道李唐會破釜沉舟似的,就在長安城的朝堂還在為是否放棄河東而議論紛紛之際,劉武周果斷把前往雁門的宋金剛部五萬大軍調回了河東,以作後援。
接下來的一場大戰,李唐的總兵力將達到罕見的十八萬人,而劉武周一方也有十一萬人。
這一場大戰,規模與當日宇文化及和楊善會的聯軍與瓦崗軍的決戰不相上下,可最終的結果會如何呢?
時令就這樣悄然進入十月,被圍攻將近三個月的魯郡終於出現了變故,這樣的描述方法或許並不恰當。
因為此前瓦崗軍悄悄增兵兩萬,程咬金和裴元慶依靠這些幾乎是不可能的生力軍對琅琊進行了逐步蠶食,先後又佔領了兩座縣城。
魯郡,如今已變成了真正的四戰之地。
堡壘往往總是從內部瓦解的,這同樣可以詮釋徐家軍的衰敗。
徐圓朗最害怕的便是蘇游的堅船利炮,所以一直著意於防守的也是如此,可蘇游的船隊偏偏就一連幾個月都沒有蹤影。
花費了巨大的力量對人處處提防,卻沒有任何效用之後,人是很容易頹喪的。
又聽說琅琊郡連丟兩縣,這就使得徐圓朗大病了一場,至今還躺在榻上長吁短嘆,大呼老天不公。
正當徐圓朗算計著目前城內的糧草還能堅持幾日之時,卻聞門外的衛兵低低地招呼道,「公子.......」
「父親醒過來了嗎?」徐昶的聲音隨之傳了進來,似乎有些焦急。
「進來吧。」衛兵們也沒有注意到徐圓朗醒沒醒過來,正要推門進來時,徐圓朗當即喊了一聲,而後又乾咳起來。
徐昶推門而入,又返身關上房門,這才強笑著問道,「父親,您好些了嗎?」
「我.......只怕咱們要走到最後一步了。」徐圓朗搖了搖頭,而後問道,「聽著你像是有事找我,說吧。」
「爹,劉世徹這廝要造反!」徐昶回頭看了看自己剛剛才關上的門,小聲說道。
「造反?」徐圓朗眉頭一皺,再沒有比這兩字出現更頻繁的詞語了,一如清末亂世中的「革.命黨」,一如解放后出現的「反革.命」。
這只是一種時代潮流罷了,「革.命」只是一個中性詞,一如「地.主」,一如「造.反」。
「反革.命」又是什麼鬼!
吶喊著向舊隋朝廷造反是群眾喜聞樂見的,但對造反者造反那絕對是「反革.命」,雖然天理可容,徐圓朗卻頓感啞然失笑!
老子就是吃造反這碗飯的,現在竟然有人敢造老子反,這不是關公面前耍大刀嗎?
徐昶帶著自己強烈的憤怒說道,「父親生病之後,劉世徹的反意就表現了出來,他與幾個偏將密謀議事的頻率實在是......孩兒放心不下,便安排了人手在他身邊以防不測!根據線人傳來的消息,他很可能在明晚開城迎接李靖的大軍入城!」
「這.......」徐圓朗剛開口說了一個字,又不知如何繼續下去才好。
說實在的,堅持到現在徐圓朗也知自己的造反之路無法繼續下去了,就在徐昶剛才進來的時候他便打算把準備投降李靖的提議明說了。
想不到劉世徹倒與自己有一般無二的想法,可目的一樣卻並不意味著志同道合!
劉世徹可以開誠布公地說明投降之意,可兵諫的性質卻完全不一樣!——這是要出賣自己獲取最大利益啊有木有!
對於這樣的下屬,徐圓朗要做的自然是「殺無赦」!
看著父親欲言又止,臉色陰晴不定,徐昶更是焦急起來,「父親,您倒是說句話啊!」
徐圓朗長嘆一口氣,爾後咬牙切齒地說道,「我現在還能說什麼好.......」
徐昶聽了這話,原本還以為徐圓朗已是坐以待斃,但看著他的手勢后,終於明白了過來;徐圓朗經過大風大浪,如今差點在陰溝裡翻船,又怎會咽得下這口氣?
徐圓朗又怎麼會容得下這樣的背叛?
即便到了窮途末路,他也會選擇玉石俱焚、魚死網破的,這也是他一直沒有開口投降李靖的最大原因。
徐圓朗之說以欲言又止,不過是擔心隔牆有耳罷了。
「都有哪幾個人?」徐圓朗臉上閃過一抹陰狠的顏色,低聲問道。
徐昶隨之低說了幾個名字,徐圓朗皺下眉頭,良久無語。
徐圓朗身邊的將領原本就沒有多少,此時聽了徐昶口中的幾個人名,便悲哀地發現自己與手下的多麼離心離德,投降李靖又是如何的人心所向!
看著徐圓朗又陷入沉默之中,徐昶急著問道,「咱們何時動手?」
徐圓朗緩緩說道,「遲則生變,就在今晚。」
「孩兒這就去找人,到時定將他們綁來,五馬分屍!」徐昶聽了父親的主意,當即精神大振,熱切地回應道。
徐圓朗一擺手,搖頭說道,「你這麼做的話,只會引得軍心不穩。你還是幾十個信得著的兄弟埋伏在堂下,再以我的命令召他們過來討論討論咱們的出路,到時候聽我號令一齊出來揭露他們的陰謀,這也讓將士們心服口服!」
《鴻門宴》的故事,徐圓朗運用得爐火純青,徐昶聽了,自是佩服不已,而後匆匆離去。
罪與罰、背叛和陰謀,如同一張大網在徐圓朗的府邸緩緩拉開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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