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醉是美人恩
夕陽散盡最後一絲耀眼的光芒,在茫茫天門山中,某個巨大的校場上,一個身著黑色布衣小男孩灰頭土臉的躺在地上,周圍一群同樣穿著的少年神色倨傲。
細細看去,漫天飛舞的毒蟲五顏六色,在另一個少年的指揮下,時不時的在小男孩身上叮咬著。
小男孩咬緊牙關,稚嫩的小臉上滿是青紫色的腫包,目光中充斥著仇恨。這些人的欺負,已經讓他習以為常,每次,他能夠做的,就是投過一個怨恨的目光。
為首的少年看到他的目光,心中一凜,忍不住又朝少年的腹部踹了一腳,口中罵罵咧咧:「巫堂的小崽子,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我讓你看,我讓你看!」一邊罵著,他一邊用腳用力的踹著少年的腹部。
旁邊,一個胖乎乎的少年露出諂媚的笑容:「齊少,彆氣壞了身子,跟這種地溝里的爬蟲置氣,不值!」
被喚作齊少的少年一聲冷哼:「以後離巫靈遠點,你這種只配看守葯園的人沒資格跟她說話。」
說完,齊少志滿臉得色的帶著一眾跟班趾高氣揚的離去。
原地只留下那身軀不停在顫抖的小男孩,他自己都不知道做錯了什麼,只不過跟一個來葯園採藥的少女說了幾句話,就被人堵在校場打了個半死。
只有他自己知道,那個少女是他一直喜歡的姑娘,也是他覺得永遠都無法接近的姑娘。
不知在地上躺了多久,傷勢因中毒愈加沉重的少年已經開始神志不清,這時,一個背著長劍的白衣少女飄然而至。
她彎下身子撥弄了一下少年的身體,見還有些動靜,猶豫了一下,從懷裡掏出一個晶瑩剔透的小瓶子,將裡面的綠色汁液滴了一滴在少年口中。
綠色的汁液也不知道是什麼靈丹妙藥,一接觸到少年的唇瓣,馬上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少年身上的黑色氣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散,一股黑氣從他身上黑紫色的膿包里溢出。眨眼間,少年便恢復了原樣。
少年微微睜開眼睛,身上的毒素雖然已經祛除,但是那些被毆打的外傷卻不是一兩天能夠復原的。他一眼就認出,這女子就是跟自己在葯園說話的女子。
再次看到喜歡的人,少年顯得有些局促,笑臉漲得通紅。
少女見少年醒來,也沒理會他的害羞,站起來轉身欲走,身後傳來略顯稚嫩的兩個字:「謝謝!」
「你叫什麼名字,這次是你欠我的,我什麼時候要你還,會來找你。」少女的聲音同樣稚嫩,卻有著與同齡人不相符的冷漠。聽到謝謝二字,少女轉身,冷冷地問道。
少年也不想自討沒趣,跟這樣的天之驕女相比,自己什麼都不是。老老實實地道:「巫仇天!」
少女點點頭,繼續道:「巫門的規矩你自己懂,小輩的爭鬥長輩不可能出手相助。要是扛不下去,趁早走,不然,你早晚有一天會死在門內。」
少年聽后,默然無語。
巫門四堂,與很多年之前巫堂的不可一世相比,現在的巫堂已經是日薄西山。不論是與世無爭的葯堂還是飄然出塵的仙堂,都不會拿正眼看巫堂的弟子。
更別說把張揚跋扈當成家常便飯的蠱堂了,每次只要被蠱堂的人看到,他都會受到各種各樣的欺負。
我難道真的要在巫堂浪費時間么?真的有那一天,我真的會死在這麼的。少年不禁打起了退堂鼓。
巫堂的風光早已不再,歷經幾次浩劫,巫堂的人越來越少。最後三千巫堂精銳,也在二十年前那場讓所有巫門弟子諱莫如深的戰鬥中損失殆盡。如果不是得到巫門老祖護佑,巫堂主堂的地位怕是早已被蠱堂替代。
作為外門弟子,巫仇天不過是沾了主堂的光有了個巫姓,真正說起來,他什麼都不是。
師父更是巫堂內不受待見的瘋子,所以他的地位之低,更加無法跟接受了十二祖巫嫡系傳承的巫靈相提並論。
抬頭想要再看一眼那個已經遠去的身影,卻發現那個身影早已遠去,不見了蹤跡。
像齊雲那樣的蠱堂外姓弟子,一直都是以欺負自己和師弟為樂。巫仇天只有在師弟被欺負的時候,才能鼓起勇氣上前阻攔,每次自己被欺負,他除了捂著頭在地上翻滾,再沒有做過一件讓人順心的事。
不禁弟子死斗,本就是巫門的規矩。
物競天擇,適者生存,在比斗中死去,那是你沒本事,沒資格成為巫門弟子。
像巫靈這樣的天之驕女,雖然生在仙門,卻有著十二祖巫嫡系傳人的尊位,能跟他說話,已經是天大的恩賜了。
用力搖了搖頭,打消這些不切實際的想法,雖然自己已經喜歡巫靈很久了,但是他只能暗地裡偷看,從來都不敢正面跟巫靈說話。
時間一點點過去,隨著綠色汁液的藥效傳遍全身,身上的酸痛漸漸緩和,巫仇天從地上爬起,拍了拍身上的塵土,朝葯園走去。
入門三年,這已經不是第一次被找麻煩了,只不過以往,都沒有這次這麼痛苦。這次,那齊少完全就是想把他弄死,以泄心頭之恨。
巫仇天步履蹣跚的走在山間石階上,心裡暗暗發誓:蠱堂,蠱齊雲,早晚有一天,我巫仇天會讓你生不如死。
這樣的狠話,他在心裡暗自不知道說過多少遍了,然而再次遇到,他依然只是那個護著頭顱在地上翻滾的小丑。
正在心謗腹誹之際,一個身影從石階旁的草叢裡竄出:「哈哈,小子,你又跑哪裡去了,為師餓了,快點做飯去。」
頭髮亂糟糟的,身上披著一件黑色的破衣服,鬍子已經流到了胸口的道人,就是他的師父。
巫仇天很是無語的看著眼前這個瘋瘋癲癲的老頭,白眼一翻:「沒空,今天沒心情做飯,餓著!」
嘴上這麼說,心裡卻在腹誹:明明已經到了辟穀之境的修為,卻還是喜歡吃些塵世間的五穀雜糧。
同時,在他看來,師父挺可憐的,明明是絕頂高手,卻只能窩囊地待在葯園守著不會說話的草藥。而且,他還樂此不疲。
「恩?小子,三天不打你要翻天了。咦,你身上怎麼回事?誰幹的?」師父喋喋不休說完一大堆話之後,才發現巫仇天臉上隱約還有青腫的痕迹。
門內廝殺,優勝劣汰,這是巫門的生存法則。可是這個法則在師父這裡卻如同一紙空文。這怪老頭雖然瘋瘋癲癲,但是最為護短。
巫仇天搖了搖頭道:「沒事,師父,我給您做飯去吧!」
他不想讓是回復知道自己被欺負的事情,因為他不想讓其他門人看不起。
「沒用的東西,吃了!」老頭臉色突然變冷,好像恨不得將巫仇天生吞活剝一般。
他手裡拿著一顆黑色的小藥丸,巫仇天已經習以為常,師父性情多變,時不時的就會變臉。
無奈的接過藥丸吞下去,無邊的苦澀在口腔中蔓延。
受傷,吃藥丸,已經成了巫仇天生活中的一部分,每次師父都會問是誰欺負了他,但是他沒有一次說過。
看著他轉身離去的背影,瘋老頭的目光深邃而銳利,彷彿一汪泉水,見不到底。
回到葯園的小木屋內,剛才還說飢腸轆轆的師父已經不見了蹤影。一個看上去有些憨傻的孩子一邊咬著手指,一邊看著桌上的飯菜咽口水。
巫仇天瞥見后,露出一個微笑,笑容撕扯著臉上的傷處,疼得他齜牙咧嘴:「頂天,回來了,來來,過來吃飯了。」
憨傻的師弟巫頂天飛快的跑到飯桌旁,也不用筷子,用髒兮兮的小手抓起桌上的飯菜就往嘴裡塞。
看著不停往口中塞食物的師弟,巫仇天露出會心的微笑。
伸手想去為師弟清理頭上的雜草,還沒觸碰到他的頭顱,就聽巫頂天含混不清地說了句:「師兄,我人巫六層了。」
「真的!太好了!」巫仇天高興得幾乎要蹦起來。
師父說過,師弟只要到了人物八層就會恢復正常。巫頂天為人雖然憨傻,但是修行的速度卻比仙門的天才巫靈都要快上許多。
開心的情緒轉瞬即逝,他的確為師弟的修行速度高興,可是想到自己已經在人巫三層滯留了整整三年,巫仇天的心裡滿是苦澀。
不過一會功夫,桌上的杯盤,就跟用熱水洗過的一般,變得乾乾淨淨。
「頂天,師父不在晚上就別出去了,不然又要挨揍。」巫仇天有些擔心的對巫頂天道。
如果是在往常,巫仇天不會限制巫頂天的行蹤,不過今天剛挨了一頓揍,他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護住師弟,所以才讓巫頂天晚上不要亂跑。
據師父所說,兩人都是師父撿回來的野孩子,跟巫門其他弟子顯赫的家世根本無法比,這也成了他們師兄弟在門內經常挨揍的原因之一。
巫頂天眨巴著大眼睛,一把抱起巫頂天,飛快的朝外面跑去。
人巫三層和人巫六層根本不是一個檔次,所以就算巫仇天想反抗,也反抗不了。
無奈之下,他不由多了幾分擔心。師弟修為雖然高於齊雲那幫人,可是生性和順的師弟從來都不知道還手。不然,修為比自己高的師弟,根本不需要他每次出面護著。
兩人離開之後,木屋頂著冒出一個老頭,邋遢的黑色長袍隨意搭在身上,半個胸膛都是黑色的污垢。
這人正是聽說巫仇天挨揍了之後消失無蹤的瘋道人。
從桌子上捻起一塊掉落的豆腐扔進嘴裡,瘋道人意猶未盡地自語:「仇天這小子做菜的手段是越來越高了,得找個時間讓他給老子好好做頓飯才行。」
品嘗完美味之後,瘋道人面色一寒:「老子倒要看看有誰敢欺負老子的弟子。」說完飛快的跟著巫頂天的足跡,飄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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