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六章 無眠之夢（六）
蒙特洛紮實力強大，已經快要接近土著巫師被世俗容許的界限，他的手段很多，層出不同，可受限於血脈，仍舊有很多事情做不到，比如照明術。
這簡單的法術，足夠難倒九成的巫師，因為這個世界的施法者，力量完全來自於血脈，可能很強，但一定非常單一，就算能玩出一萬種花樣，本質還是那一種。
比如本質就是操控土石，怎麼才能讓光明現世？
事實上，就算能操控火焰，除非實力強大到一定程度，或者血脈力量特殊，要不然想要長久靠著血脈力量維持火光照明，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火焰的力量非常狂暴，本就難以駕馭，法術威力雖強，但通常就是直來直去，很難精細控制。把火球拿在手上把玩，當然可以充當火把，可這對施法者的要求很高，最多只能偶爾用來裝逼，長時間維持，要求就逆天了。
巫師的力量，之所以在強大到一定限度前，還會被世俗制約，其單一性，也是非常重要的原因。
蒙特洛扎深刻明白這些道理，不會妄自菲薄，也不會目空一切，他知道自己的短板，所以才會盡量去彌補。如那巨鷹，對他這次的幫助，就連如虎添翼都不足以形容。
巨鷹飛翔的速度很快，就算繞了個大圈，也明顯比旁人攀爬快得多。
大概一個小時之後，一行人就下降到了地下萬米的深度。不多久，幾圈過後，一旁的洞壁上，已經看不到什麼據點，有的只是之前出過事的「觀察點」。
因為之前的問題還沒有得到解決，軍中已是人心惶惶，所以下面現在也沒人繼續放哨，倒是仍舊有人下來更換火把，但也立刻就會上去，那些火把都是特製的，能燃燒一整天！所以，目前除了一些黑著，大部分「哨點」都亮著。
又片刻，周圍已經變得一片漆黑，什麼參照物都沒了，這就彷彿他們來到了另外一個世界。
這些巨鷹很聰明，飛行路線就算不能保證絕對的直線、曲率，一般偏差也不會太大。而他們之前往下盤旋，距離洞壁都不超過百米，以蒙特洛扎的視力，靠著身上幽光，以石壁為界，勉強是能看到一些的。
但是現在，他什麼都看不到了，這隻有三種合理的解釋，一是岩壁材質變化，反光率大幅下降，所以看不到了；二則巨鷹受到干擾，行徑路線出現問題，這種可能性其實不大，都說常人感覺不到鳥類能感覺到的磁場，可蒙特洛扎一行有常人嗎？第三，就是這洞窟根本不是直線往下，大概從地下一萬三千米之後開始，它就有了弧度，不再是垂直向下。
顯然，第三種情況最有可能，因為蒙特洛扎早就有類似的猜測。這深坑在他看來，恐怕根本不是什麼圓柱形，而是曲頸瓶的形狀，甚或根本就是從一個柱形的通道，通往了另一個廣闊的漆黑的地下世界！
如果不是下面還有著一個更廣闊的世界，以他的層次，這地方怎麼會屢屢發生他解釋不了的現象，弄不清虛實的力量！
到了現在，連蒙特洛扎都感覺心底有些涼意，這不光是身體感覺到氣溫的變化，更是一種本能的警覺，彷彿在這「無邊」的黑暗中，藏著什麼連他都需要慎重對待的威脅，這是人類天生對未知的警惕！
蒙特洛扎對此感到意外，卻也沒什麼震驚，畢竟他這個人類，非同凡響。再說，世界之大，無奇不有，這道理蒙特洛扎很小的時候，就懂了。
他只是覺得，自己還是有些小覷了這天地自然之力！
誰能想到，那大地之下，還真的有可能藏著另一個世界，另一片空間呢？
巨鷹依舊在往下盤飛，由於周圍實在太暗，根本沒有半點指向和參照，就算那位能提供光源的巫師，已經給三頭巨鷹都施展了照明法術，另一位巫師，也為巨鷹提供了幽光視覺，這幾頭本身就經過魔法改造，可以說意志十分堅定的巨鷹，仍舊出現了一些「驚慌」、「不受控制」的跡象！
這些跡象還不明顯，但是已經值得重視，畢竟這是他們的代步工具！
蒙特洛扎清楚，這其實並不光是因為黑暗，巨鷹的意志還沒那麼脆弱，或許在這黑暗中，真的藏著什麼！
又是很長一段時間過去，蒙特洛扎估計自己已經下到了地下三萬米，這樣的深度，是有點超乎想象的，他甚至開始懷疑，這裡已經根本不是地下，而是另一個世界，另一個時空。
懷疑是另一個世界，也和之前的猜想契合，所謂「地下世界」，未必就一定還是挖掘出來的地底世界。
一般的土著巫師，可能理解不了空間、異空間的概念，因為土著巫師中，從未有過相關血脈力量的誕生，並且大陸之上也沒有出現過真正意義上的異空間。但蒙特洛扎的祖先，那位有史以來最強大的巫師莫扎特，留下過一冊筆記，上面有著種種狂想，預言了所謂最強大的「術士血脈」。
其中記錄的種種，落到一般巫師眼中絕對是瘋狂的妄想，就算是再淵博的巫師看了，也會認為莫扎特瘋了。莫扎特的後人，卻將此奉若信條。
這世上或許很難出現一個真的能掌握空間力量的巫師，或者說那種在莫扎特看來都屬於最強大的幾種血脈之一的力量，沒那麼容易誕生，繼而被人掌控。但是巫師力量本身就是自然界種種力量的延伸，所以巫師不具備的，不表示自然界不存在！
憑著自然的偉力，就算存在著真實的異空間、異世界，又有什麼不可能呢？
蒙特洛扎操縱著巨鷹改變了方向，不再繼續往下，轉而朝著一個方向開始直線飛行。
他的實力層次擺在那裡，不相信眼前是幻覺，這世上還有什麼幻術能迷惑他？既然不是幻術，那麼是異空間、或者真的來到「地下世界」的可能性，就非常非常高。直線往前探索盡頭，無疑是很理智的做法，也算是一種驗證。
半天，整整半天，過程中只是簡單的在巨鷹身上解決了吃喝拉撒的問題，蒙特洛扎一行三人，依舊飛行在茫茫黑暗之中。
因為血脈力量有限的關係，除了保持著幽暗視覺，三人三鷹身上的蒙蒙微光，已經只剩蒙特洛扎身上還完全散發著，其餘兩人都只在局部散發著光亮，以用來示意彼此。
蒙特洛扎也感覺有些不妙，不是說這片地下空間太大，而是他忽然發現，自己之前留在來路上的諸多魔法標記，竟然像是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抹除，像是被橡皮擦掉，他已經完全感覺不到沿途做出的種種標記！
這樣一來，在黑暗中他們要靠什麼定位返回？莫非要一往無前？或者靠巨鷹自身的記憶，來個老馬識途？
蒙特洛扎雖驚不慌，畢竟他這次準備充分，什麼樣的情況都考慮到，就算是眼下這種，有些意外，但也不足為怪。
他自身的實力擺在那裡，去到哪裡不能生存下來。他的血脈力量也確實非常適合生存，或者說他的血脈力量除了固有的單一局限性，在諸多血脈力量中，已經算是比較適用於各種場合，在各種能力中，算是優先等級很高。
靠著攜帶的諸多道具、物資，就算迷失在黑暗世界幾年，他也完全有把握存活下來，至於更久...
假如幾年都找不到生路，無論是前路還是後路，那麼也別多想，還是等死算了。
做任何事情都有風險，他們現在要做的，更是如此，蒙特洛扎的準備已經很充分，已經盡人事，下面就要聽天命了。天要人滅亡，不亡也要亡。
既然人的生存不是問題，巨鷹當然也一樣，畢竟這可是這次「探索」、「旅行」的重頭戲。
這巨鷹經過魔法改造，早就不是純粹的血肉生物，即便不進食、不休息，只要有充足的魔力提供，也完全能一直飛行下去，起碼飛上幾個月不成問題。
限制巨鷹的，從來不是巨鷹本身，而是操縱駕馭它的法師實力強弱。除了蒙特洛扎這等人物，大概沒有哪個巫師，會奢侈的用自身的魔法力量，來提供給巨鷹飛行所需的能量。那還不如讓它發揮生物的特長，自己進食和休息，反正經過魔法改造，它的耐力已經很強，比正常情況下提高了數倍。
但現在，這顯然就是蒙特洛扎的運氣，找到了最適合他代步的工具。
這巨鷹的特徵，也是蒙特洛扎忌憚的亞瑟的重要原因。
只要是巫師，就不難理解彼此的苦處，那就是血脈力量除了單一，還很容易和異種血脈力量發生衝突，幾乎不可能共存。
但是這種情況，在巨鷹身上卻看不到，任何血脈力量，都可以轉化為其動力，這已經不是什麼技術性的突破，而是前所未有的大成果，打破先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