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洗澡
人之所以乾淨,是因為這個物種會清潔;清潔不單是為了自己的健康,也是為了待人的一種禮貌表現。今天發生的故事,就要從人類最常見的清潔方式:洗澡說起。
相信很多人兒時或多或少有這麼一種感覺。洗澡的時候閉上眼,會覺得有人在你的身邊看著你。但是一旦睜開眼睛,那種感覺就不見了,人們不禁又一次感慨:「唉,杞人憂天。」;不過在黑暗中,如果真的有個看著你的人,那麼他究竟會是誰呢?
聖誕節前一周,忙碌了一天的韓斯辰回到了自己的住處。每每卸下來一天的疲憊回到家裡,韓斯辰就會非常想洗個澡,熱水灑落在身上的感覺總會讓他完全放鬆下來。
打開蓮蓬,韓斯辰吹起了口哨洗起了頭。很多人都習慣在洗澡的時候唱歌或者吹口哨,韓斯辰也不例外;他輕鬆的享受著這片刻的安寧和舒適。韓斯辰閉上眼,想靜靜的放鬆一下,但是這一閉眼就出現了一種非常怪異的感覺。
有人在看著我。
韓斯辰感覺到了非常不和諧的一種奇異。在雙眼漆黑的瞬間,一種被上萬隻眼睛盯著的感覺瞬間傳遍了韓斯辰的全身。
韓斯辰曾經有過這種感覺,那是在他剛剛念小學的時候。那時候的韓斯辰非常頑皮,一次上課他把牛糞裝在袋子里放到了講台上,老師來上課的時候發現了這個袋子,還以為是上一節課的老師落下的什麼東西,伸手淘了一下才發現這是一個惡作劇。
剛剛入學的孩子就做出這種對老師不尊重的事情那還得了,韓斯辰被嚴辦了,升旗儀式上,上百號的學生的眼睛直勾勾的盯著國旗下的韓斯辰,聽著校長和年級主任對他的各種批判和教育。那個時候韓斯辰的感覺非常不好,他不喜歡被別人這樣盯著,這是一種充滿窒息感的恐懼。
而此刻,閉上眼睛的韓斯辰感受到了和小時候完全一樣的畏懼。
「不要弄濕我們。」
一種低沉的,接近於夢囈的詭怪聲音彷彿遊魂一般鑽進了韓斯辰的耳朵。韓斯辰想睜開眼睛,但他發現自己的眼帘彷彿重的像兩塊石頭一樣;根本無法睜開。正當他詫異於這種奇怪事情的時候,那句囈語再次出現了。
「不要弄濕我們。」
「你們是誰?」韓斯辰有點害怕了,他沖著黑暗喊了一句。沒有了視覺這個最大的精神支柱,這種時候人類是非常脆弱的;就連相信鬼神的韓斯辰,也不能逃脫這個人類共通的,原始的弱點。
「不要弄濕我們。」還是那句話,還是那種恐怖的,低沉的夢囈。這種單調的音符一次又一次的打進了韓斯辰的耳朵,這種平淡的重複此時此刻卻成了韓斯辰內心最恐怖的源頭。
韓斯辰深呼吸了一口,他平靜下來,思考著這句話的含義;弄濕...我們....這代表了什麼?韓斯辰的記憶當中慢慢的浮現出了一個人。
他的父親。
韓斯辰的父親嚴格來說並沒有盡到一個父親的職責,二十多年來他們父子相處的時間加起來不超過六個月。但是每次與父親相見,每次與父親的聊天,都能讓韓斯辰的大腦攝入大量的,嶄新的知識。這些知識也確實幫助韓斯辰在人生的道路上少走了不少彎路。不過他一直很難以理解父親那時候和他講述的一件事情。
一個關於沙漠中的故事。
八十年代初期,韓斯辰的父親韓魏辰。他組織了一個前往沙漠深處的勘探隊。這個勘探隊的結構之龐大不是韓斯辰可以想象得到的,不過畢竟那也是他出生前的事情了,後來大人們很少提及,他也沒在意。直到有一天,韓斯辰在父親的五十大壽上面,從滿臉酒意的父親口中套出了一部分這個沙漠里的秘密。
一九九四年春,一個巨大的地質考察團進到了中國最神秘的黃沙:塔克拉瑪干之中。那個考察團之龐大,可以說前無古人。光是韓斯辰的族人,就至少去了三十人以上,這還不包括他們每個人帶的隨從和工作人員。而那天父親主要說的事情,是他們小組作業的時候,碰到的一件非常詭異事請。
當天他們先遣隊一行十二人深入到了一處非常低洼的沙丘,沙丘底部有一片並非來自陽光的陰影。那裡的沙土不像是自然形成的樣貌,勘察先遣隊打算探個究竟,這裡的地質,在地理學上面或許又是一個新的發現;所以先遣隊的人么都非常興奮。他們可以說是載歌載舞的來到了這個低洼的最下端。
就在十二人看到低洼底部的那一剎那,一副讓人無比驚訝的場景出現了。
上千人,不;確切的說是上千位身體完全乾枯的人,他們蜷縮在地上,不斷發出撕心裂肺的哀嚎;但是他們的嗓子彷彿也已經完全失去了水分,那種哀嚎雖然穿透力非常強,但是分貝卻低得可憐,像是蚊子的聲音一樣。
「這....這是怎麼了?」團隊中一位二十歲左右的女性被嚇呆了,結巴的說道。
「他們是什麼人?除了我們,最近來過這麼龐大的團隊嗎?」一位肥胖的男子道。
「不可能。」韓魏辰馬上否定了胖子的說法:「沒有任何記錄。」
「這樣,卯寒,查一查最近五年整個xj省的失蹤人口總數。」一位五十開外的男子對那位受到驚嚇的年輕姑娘道。
「是...是的!」小姑娘立馬拿出儀器開始查詢。
「管這個閑事幹什麼?」一位五十左右的婦人不屑:「我們來這裡是來找【入口】的,哪有多餘的時間搞這些玩意。」說罷瞪了一眼身後的姑娘,又把那位可憐的姑娘嚇了一個激靈。
韓魏辰沒有管同伴之間的鬥嘴,隻身上前走到了距離他最近的一位乾枯的人身邊。韓魏辰看著眼前這個枯槁的形體,他蹲下來,把自己隨身攜帶的水壺打開,扶起那位枯槁的形體,將水壺遞到了他的嘴旁。
就在這時,那句枯萎的身軀突然張開了眼睛,那種眼神讓韓魏辰非常地不自在,那種感覺就像自己被扒去了衣服被放到了動物園的籠子裡面收到萬人圍觀的感覺;枯萎的人張開嘴,說了一句話:
「不要弄濕我們。」
時間回到現在,韓斯辰終於明白了他面對的東西究竟是什麼。他深吸了一口氣,突然怒吼:「別忘了你們的戒律,回到你的枷鎖上!」
眼睛的重量彷彿一下子就消失了,韓斯辰猛地睜眼,他看到了一副難以忘記的景象。
原本就狹小的浴室,此刻擠滿了形容枯槁的人,或者可以說他們根本就是一具具乾屍。他們全都眼巴巴的看著韓斯辰,確切的說,是看著韓斯辰頭頂蓮蓬不斷流出的水。
「都給我回去。」韓斯辰冷冷的對他們說。
無動於衷;所有的,乾屍一樣的人們依舊盯著不斷流下來的水,用一種渴望卻畏懼的眼神盯著它們。
韓斯辰平緩的吐出一口氣,摘下了掛在牆上的蓮蓬。突然將它指向了面前的乾屍群。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乾屍們稍微碰到了一點蓮蓬里的水,就變成了一堆黑褐色的灰塵。不一會兒,整個浴室里的乾屍都消失的乾乾淨淨;取而代之的是一堆堆黑褐色的灰。
第二天和李四聊到這件事的時候,韓斯辰把自己的疑惑說了出來:「這究竟是什麼,我父親說過怎麼對付他們,但是沒有告訴我這玩意到底是什麼來頭。他應該是知道就算說了,那時候的我也不會相信吧。」
李四壞笑著看著韓斯辰:「你小子幸好有經驗才沒出什麼事情。這玩意叫做【枯潰】,屬百鬼列,百鬼排名第九十一。傳說中他們生前是被某種非常可怕的大厲鬼吸收掉水分而死的,因為某個大厲鬼的詛咒太過強烈,就算這些人死了以後也不能被超度。他們會依附在各種水源的附近,眼巴巴的望著人類使用這些水而自己卻無法染指哪怕一點。這份怨念往往會讓他們不顧後果的殺死那些使用水源的人,就算化成飛灰,也要同歸於盡。你幸好破解的早,或許再等個幾分鐘他們就會受不了乾枯的煎熬然後一股腦衝上來將你殺死,直到你的血液流干以後,也會變成他們的一員。」
「你有沒有覺得,我母親去世前那種乾枯的身體,有點像是枯潰?」韓斯辰思考道。
「不會的,變成枯潰的人絕對會失去自我意識。」李四道:「你母親還能和你對話,說明她身體的消瘦另有原因。」
「看來我命也算很硬了。」韓斯辰自嘲的搖搖頭:「你小子還有什麼經驗都告訴我吧,免得到時候遇到了我應付不了的狀況,那不明不白的死了多冤。」
「好吧,也對。」李四起身,從冰箱里拿出了兩罐啤酒,丟給了韓斯辰一罐。李四大喝了一口,滿足的躺在沙發靠墊上緩緩開口:「你小時候吃飯,父母應該教過你不能把筷子插在白米飯的上面吧。」
「說過。」韓斯辰點頭:「母親生前說過,這樣太像上香了,不吉利;這個道理大傢伙小時候都知道吧?」
「你錯了。」李四得意的笑了笑:「在米飯上插筷子,和吉不吉利關係不大;這個行為真正可怕的地方,是因為它能夠招來一種非常恐怖的連鎖反應。」
「什麼反應?」韓斯辰好奇。
李四陰笑一聲,悠悠開口道:
「饕餮的晚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