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她笑著跟在葉嬤嬤身邊,到了張氏的院子,她乖巧地行了禮,半垂著頭,即便不用抬頭,也能感覺到張氏對她怎樣想。
「思璿可來了,娘快想死你了,快過來。」張氏拉著她的手,讓她坐在旁邊。
「娘,女兒怕過了病氣給您。」馮思璿輕輕地說。
張氏的笑容一瞬間不自在了,「呵呵,娘的身體極好,不怕的。」她心裡發虛,馮思璿生病多日,她也沒去看,只打發了身邊的得臉嬤嬤去探望,現在聽馮思璿這麼恭敬的話,她心裡七上八下的。
在人沒有看到的地方,馮思璿眼裡閃過一抹嘲諷,以前張氏對她這麼親熱,她開心都來不及,現在看到張氏的親熱勁兒,她唯恐躲得不夠快。
「三小姐真真是孝順,夫人有福了。」葉嬤嬤笑著說。
張氏表面功夫非常好,點點頭,「沒錯沒錯,思璿越長大越乖了。」
馮思璿羞紅著臉低下了頭,眼裡卻閃過一絲不耐。
張氏在一旁說著話,說了一會兒,見她就只會害羞,心中一氣,對著站在一邊的葉嬤嬤使了一個眼色。
葉嬤嬤機靈地帶走了旁邊的丫鬟們,退了出去關上門,聽到關門聲的時候,馮思璿總算有了精神。
張氏說了半天的話兒,這下總算要講到重點了,「思璿,如今娘被一件事情困擾著。」
馮思璿故作焦急地說:「何事能讓娘煩憂?娘不如說出來,但凡女兒力能所及的,女兒一定想法設法替娘解憂。」
聽了馮思璿的話,張氏嘴角一揚,又趕緊抿了一下唇,「當真?」
「嗯嗯。」馮思璿點點頭。
張氏鬆了一口氣,於是就講了馮天耀吩咐的事情,張氏並沒有說全了,只說讓她嫁到王府做王妃。
張氏笑著等馮思璿的回答,心想沒有女子會不願意嫁到王府當王妃,沒想到迎上了一雙驚恐萬分的大眼。
「娘,女兒、女兒不想。」馮思璿心中冷笑,一臉泫然欲泣,「女兒知道自己不如大姐姐和二姐姐的好,怎麼敢奪了這等有福氣的事情。」
張氏一愣,嘴巴張了張,馮思璿打斷了她的話,「大姐姐已經定親,未來的夫家是再好不過的:二姐姐也到了定親的年紀了,如果能當個王妃,那女兒便有一個王妃姐姐了。」末了她笑得一臉的純真。
馮思璿說著這話,心裡卻不是這麼想,她一點也不想馮家女兒嫁入王府,禍害了李奕晨。
張氏感覺自己的心口一陣地疼,不是心疼,是被氣疼了,這等事情不是好事,她怎麼捨得讓馮思語去呢,只是馮思璿說的都在理上。
張氏握緊了拳頭,「你真是胡說,你二姐姐已經有了對象了,過一段時日就要定親了。」馮思璿一愣,「是哪一戶人家?」
張氏自然是想先說服馮思璿,也就說謊了,「是一戶不錯的人家,不過現在還差這麼一撇,還不能聲張。」
馮思璿失落地點點頭,「那、那二姐姐會不會怨我呢?如果讓二姐姐知道……」
細作這件事情自然是隱秘的,只有馮天耀和張氏知道,其他人是不能說的,張氏自然也不可能跟其他兩個女兒說。
「你有王妃的命,思語卻沒有,這也是命中注定的。」再說這王妃命只怕短命相,如此想著,張氏看著馮思璿的目光難得的柔和了,「思璿,你只要告訴我一聲,你是願意還是不願意就成了。」
藏在衣袖裡的拳頭狠狠地握緊,馮思璿柔美地垂頭,露出一小截潔白的脖頸,「可女兒不想做王妃。」
「為什麼?」張氏一愣,莫非是被她聽到一些流言蜚語?
「王爺的身分女兒高攀不起。」馮思璿憂鬱地說:「女兒有幾斤幾兩最是清楚,女兒不想高嫁。」
張氏一愣,臉色也暗了下來,「思璿,你……」下一刻張氏目瞪口呆,只見馮思璿柔若無骨的身子倒在了地上。
「來人。」張氏回過神之後趕緊喊人,葉嬤嬤領著幾個丫鬟進來,看到眼前場景也愣了一下,「還不扶三小姐起來。」
「是。」葉嬤嬤扶著馮思璿起來,一手按在她的人中,只見馮思璿皴著眉醒了過來,「三小姐,您怎麼了?」
「我……我頭有些暈,身子還沒好利索。」馮思璿白著臉,一臉委屈地看著張氏,「娘,我……」
張氏冷著臉擺擺手,忍著氣說:「身子還未好全,便待在房裡歇著,葉嬤嬤,送三小姐回去。」
那日之後馮思璿便安心地待在房裡養病,嫁入王府的事情也就暫且擱下了。
十天之後,她藉丫鬟的嘴向張氏說了要去上香,張氏便也同意了,安排好了婆子和侍衛。
只是馮思璿並不是真的想去上香,她不過是想到外面看看,這種回到過去的感覺讓她好不安。
馬車駛出了城門,要經過一條很長的鄉間小路,正值清晨,周圍很安靜,偶聞雞犬之聲,不遠處還有早起的人家,炊煙裊裊升起,飄在阡陌交錯的田野上。
馬夫安靜地驅馬,坐在後面馬車上的婆子和丫鬟都想不通,馮思璿怎麼會想去承德寺,那個承德寺可是最遠距京城最遠的寺廟。
竄動的不安隨著眼見為實的景色而緩緩地褪去,大夏天的,她手裡捧著熱茶,身子卻發著冷汗。
是真的,她深吸一口氣,如此生動的一切,讓她知道自己絕非是作夢,她的嘴唇微微彎起。
她本該是答應張氏要嫁進王府的,接著馮天耀就會要她去做細作,那時騎虎難下的她聽了馮天耀的花言巧語,為了家人便應下了。
如今她推拒了這個事情,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情,她卻一點也不慌,因為她打從一開始就決定了,她不會嫁給晨王,不會再去害了他。
她閉上眼,腦海里不再是他慘死時的冷冽,而是他平日里溫文儒雅的俊秀面孔,天家的男子容貌是上乘的,其中以李奕晨的容貌最佳,男生女相,風華絕代的氣質便是她看了都要自嘆不如,但他不愛笑,總是冷著一張臉,就是要笑,他也只是扯了一下嘴唇,那似笑非笑的模樣她至今想起都會臉紅心跳。
他是一個潔身自好的男子,並沒有往王府塞女人的習慣,她不是很懂勾引男人的手段,但是在嫁入王府之前,馮天耀讓人特意教了她,所以對男人她知道該如何做能讓他喜歡自己,就如教導她的那位女師傅所說,她不是艷麗的女子,可她柔弱的模樣足以勾起男人憐香惜玉之心,讓人忍不住地呵護她。
跟他相處僅是半年的時光,她至今還能耳邊還會回蕩起他清雅的聲音喊她王妃……
初為人婦時純凈的少女心思最是蠢動,她也想過要與他舉案齊眉,而馮天耀則是時不時地讓人來敲打她一番,不許她動情,讓她一切以馮家為重。
那時對李奕晨的萌動似乎也只是一瞬間,在馮天耀耳提命面之下,以及出於對馮家的忠誠感,她很快地抑制了不該有的想法。
她有時會想,如果那時她愛上了他,她是否還會做出害了他的事情?她想不出答案,往事已矣,她給不出任何答案。
但如今她是一千一萬個不願再害了他,害了這個不曾利用、傷害過她的男人。
皓白的手腕支著下頷,她眯著眼睛看著窗外,呼吸著清晨鮮美的空氣,因為夏日炎炎,她是起了一個大早,準備早些到了承恩寺,過了午時避開炎日再回來,所以她便有些犯困了。
「大膽!竟然擋住了左尚書府的馬車。」車夫如雷般的聲音響起。
被吵醒的馮思璿睜開了眼睛,碧雲小心地說:「三小姐?」
馮思璿點點頭,「去看看是怎麼回事。」她今天出門只帶了碧雲,碧蓮則是留著看守院子,至於張氏安排的婆子和丫鬟則是坐後面的馬車,她也圖個清靜。
「是。」碧雲依言下了馬車。
馮思璿等了一會兒,碧雲就回來了,「回三小姐,前面的人自稱是晨王的侍衛,想借府里的馬車。」
馮思璿一愣,晨王,李奕晨?
「為何要借馬車?」
「似乎是晨王犯了舊疾,身子不適。」
她曾經是李奕晨的枕邊人,怎麼可能不知道他有舊疾,他不可能是舊疾,腦海一閃,她想起了他們赤裸相對時他胸前的疤痕,他曾說過,那是刺客要殺他,他僥倖躲過後留下的痕迹。
他受傷了!她自然地想到了這點,不知為何,她有些慌地坐直了身子,微微探頭一看,果然看到了李奕晨身邊的貼身侍衛秦威。
「讓後面馬車上的婆子、丫鬟全部下來,我坐到後面的馬車,你吩咐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