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仙子

「這就是傳說中的束音成線嗎？感覺很厲害的樣子。」顧異說著扯了一下林可鴻的手臂。

顧異話音剛落，門外便閃進一個身影，落在林可鴻身前，望著林可鴻，兩眼泛紅，嘴裡哽咽著說道：「總裁。」

皓月當空，繁星似錦。

月光如絲綢般輕柔的籠著幽冥谷。月出驚山鳥，時鳴春澗中，可惜之前萬古枯一聲巨響，十里之內鳥獸散絕，只剩被陣陣晚風吹動的松濤和那直下三千尺的飛瀑聲交織在耳畔。

山谷中聚著約有百人。

萬古枯下，一位四十多歲的男人如山嶽般站立，面沉似水，旁邊站著一名老者，還有兩個年輕人。後面，是幾十個半人半獸的鬼巫兵。其中一名長得最大的鬼骨兵，手持一根巨大的腿骨，剛才萬古枯所發出的聲音便是由此骨所擊，這應該就是北狄獸人領主的大腿骨了吧。

對面約有幾十人，怒氣沖沖。卻似分成兩撥。一波領頭的是一名獨臂老者，背負一把長劍，身著玄青衣衫，面上無甚表情，只是從眼神中透露著絲絲的殺氣，也不開口，只是緊緊地盯著台上的冥王殿眾人。

另一波人不住的叫囂，卻並無一人上前動手。帶頭的是一男一女，男子約三十多歲，作文士打扮，手裡拿著一把摺扇，既不說話，也不理身後人群的吵鬧，面上含笑。雖是領頭的人，卻最是閑庭信步，似乎此地並非讓人深惡痛絕的幽冥谷，而是自己家的後花園。偶爾側首看向身旁的女子，眼神里透露著一股溫柔。女子二十三四，做婦人打扮，身穿淡藍色衣衫，不過裝束不似江湖人，卻像是大家閨秀。偶爾吹來一股清風，女子的衣衫隨風飄揚，飄飄若仙，在這肅殺的谷中，卻是顯得別樣的靈動。

女子看來便是這文士的妻子了。只是女子眉淡而遠，眉間含著幾分薄薄的愁色，似乎心中隱有憂事，隱在俏麗的面容中，不細看卻也看不出來。淡淡的站在文士身邊，既不關注身邊，也不去看台上冥王殿眾人，兩眼盯著萬古枯，心中似乎在想著什麼。

突然，又有幾人從山上飄落到石台，從身形看，應俱是女子。幾人身形靈動，舉重若輕，瀟洒自如，落地後身姿綽約，除為首女子外，其他均素衣蒙面，看不到面容。女子落地后掃了台下眾人一眼，接著朝中年人頷首，面上笑靨如花，不溫不火說道：「谷中今日好生熱鬧，來了這許多人。杜師兄，你怎也不通知小妹一聲，好與你一道在此迎接？莫讓諸位遠道而來，卻怪我幽冥谷地處偏遠，不通禮數。」

女子看上去只有二十七八，聲音卻嫵媚成熟，風韻十足，聽上去已有三十多歲。只是面上看不出皺紋，皮膚細膩緊緻，眉角上翹，艷麗逼人。

姓杜的中年人名叫杜傲飛，是冥王殿冥魂左護法，在冥王殿算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杜傲飛眉頭一蹙，旋即面上漾起一絲笑容，對女子道：「巫嬤嬤說笑了。愚兄聽說有外人來我幽冥谷，便命人擂萬骨枯傳訊，也只是早來片刻而已。外人道我幽冥谷毒、巫兩宗向來不睦，卻不知我們兩宗一脈同宗，同氣連枝。毒巫相爭本是家事，今日便看我幽冥谷毒巫兩宗如何聯手抗擊外來高人？」

話雖是對巫嬤嬤所說，卻更是說給眾人聽。杜傲飛前面雖鎮定的站著，可心裡卻不似面上的沉著：本來，今日谷中突然來了這般多人，怒氣沖沖，殺氣騰騰，點名要找冥王殿的麻煩。正值冥帝閉關參研《幽冥聖典》，沈護法與冰魄堂石長老又不在谷中，單憑著自己與柳川、霍屈即便敵的住眾人，後面還有虎視眈眈的幽靈宮。何況，若剛才那獨臂老兒所說是真的，姓林的真在谷中，即便是冥帝出手，只怕也討不到便宜，若是幽靈宮與那姓林的……杜傲飛不敢再想下去。現在幸好有幽靈宮人前來，即便不出手相助，也不至背後插刀。雖不知幽靈宮此番為何，就算真的是為了那姓林的，眼前便也只能放開以往的恩怨。想到此處，杜傲飛心中大定，面上笑容更是從容。

巫嬤嬤盈盈一笑，風情萬種。「杜師兄所言正是。宮主聽聞鼓聲一響，便吩咐我前來助陣。」說罷，對眾人道：「不知各位來此有何貴幹？喲，這位妹妹長得好生標緻，卻不知為何來我幽冥谷，妹妹告訴姐姐可好？」

女子褶裙翻飛，衣帶飛舞，提著手中長劍，排眾而出，淡淡的啟齒道：「在下蘇晴，久聞幽冥谷乃世間森羅殿，今日陪夫君到此，一是來看看這幽冥谷究竟有何霸道，二是算一筆幽冥谷與我靈霄宗的舊賬。」女子不怒不笑，幾句話更是說的不卑不亢。眾人自巫嬤嬤來后都靜默無聲，此時卻響起一片叫好。

巫嬤嬤面上笑容不變，彷彿這笑便是刻在臉上一般，但卻遠比刻得明媚。此時彷彿看到多年不見的知己一般，向前走上幾步，走到台邊，說道：「原來是『靈秀落星輝，清絕斷月魂』的蘇妹妹，姐姐心中一直想世間有誰擔的上此語。姐姐自負尚有三份蒲柳之姿，今日見到妹妹，才知人外有人，這話形容的半點不差。只是，像妹妹這般畫中人，何必來幽冥谷這般俗地中打打殺殺？」聲音雖柔，語氣中頗帶著幾分哀嘆和惋惜。

杜傲飛介面道：「巫嬤嬤說的正是。像蘇仙子這般出眾的人，誰又真捨得動手？若是不小心失手傷了仙子，豈非成了天下男子的罪人？蘇仙子旁邊的這位應該便是靈霄宗新任宗主左風白吧。久聞左宗主乃風雅之士，如今讓蘇仙子踏足幽冥谷，豈非辱沒了風雅二字？」

杜傲飛自忖乃堂堂男兒，仗著身份不願為難蘇晴這種嬌滴滴的女子，便接著巫嬤嬤的話，把目標引向了左風白。左風白面上笑容依舊，聽了杜傲飛的話，也不發怒。合上扇子道：「師妹乃絕塵脫俗之人，不管九曲迴廊還是森羅地獄，又有何區別？杜護法眼中的幽冥禁地或許在師妹眼中不過是幽蘭空谷。若是杜護法想要動手，不若先指點小弟幾招？」

左風白自繼任靈霄宗宗主之後，便絕少與人動手。娶了蘇晴之後，心境更是坦然。只是如今杜傲飛幾句話，明知蘇晴乃自己的妻子，卻言語輕佻。想來便是看到幽靈宮出手相助，心中沒了憂慮，要激自己出手。自己已來到此地，一番交手在所難免，若再不出手，豈非讓天下人恥笑？

杜傲飛道了一聲「請」，便飄然落到台下。

左風白也不客氣，打開摺扇，縱身而起，身在半空，扇子便如雨點般攻下。一道道扇影便彷彿一道道鋒利的急速旋轉的飛輪，朝著杜傲飛胸前擊去。杜傲飛冷笑一聲，也不硬接，身子向左側移開數尺，避開了扇影。扇影擊到山壁上，仿若刀砍，留下一道道幾尺深深的口子，山石紛飛。

杜傲飛心中忍不住叫了聲好：左風白看似風雅的文士，卻不想功力如此深厚，年紀雖輕，修為怕是已有六重。可惜，以左風白此刻的功力，要想打敗自己，怕是不能。杜傲飛運氣於臂，只見手臂上方出現了一雙巨大的黑色的手臂，遠較杜傲飛本來的手臂粗壯。一下子，杜傲飛彷彿生了四隻手臂，曲指成爪，四隻手爪隔空向半空中的左風白抓去。

左風白也是大驚，久聞幽冥谷功夫怪異的很，卻不想竟是如此詭譎。左風白合起摺扇，做判官筆狀，朝四隻手掌掌心點去。破掉了抓向自己的鬼氣森森的手爪，又運氣朝杜傲飛當胸點去，力道甚足。合上的摺扇彷彿一根巨柱般朝杜傲飛直直的擊去，杜傲飛一邊運氣讓兩隻蒲扇般大的鬼手朝扇影抓去，一邊對著左風白擊去一掌。看上去雖是平平無奇的一掌，卻突然間化為六道詭異的黑色煙霧，交叉盤旋著將左風白包圍在其中。兩隻鬼手抓住扇影，然後用力一扯，只見扇影化為木屑與紙片，四下紛飛，很快便消失不見。扇影消失，掌風已至。左風白揮動摺扇，突然間摺扇舞動過的空氣似乎著火了一般，一大團火焰包裹著左風白燃燒起來，將周遭的黑色煙霧焚燒殆盡。左風白既破去了杜傲飛擊來的一掌，便飄然落地，雙足一頓又合身朝杜傲飛攻去。

杜傲飛的幽冥鬼手看似虛無，卻猶若實質。一抓抓到地上，便在地上留下五道溝壑，抓在石壁上，便在石壁上刻下幾道深溝，兩人周遭塵土飛揚，亂石穿空。左風白雖不知這是什麼功夫，但憑藉著多年的經驗也知道，這鬼手鬼氣森森，再加上冥王殿善於用毒，只怕被這鬼手擊中，便難以善了。左風白一把摺扇紛飛，時開時合，在身子四周布下一道扇盾，每有一隻鬼手攻來，邊有一道扇影飛旋著將其斬斷。手中的摺扇一會兒做判官筆，一會兒如一道道飛輪，守得滴水不漏，攻勢也不落下風。

一時間兩人你來我往，一邊鬼手重重，一邊扇影紛飛，不時有山石被兩人的真氣震落。

就在杜傲飛與左風白斗得正酣之時，巫嬤嬤不知何時跳下石台，走到蘇晴身邊，望著蘇晴目不轉睛盯著左風白的側臉，笑道：「蘇妹妹跟左宗主還真是情深，卻不知在蘇妹妹看來，是左宗主道行更深還是我杜師兄技高一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