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往事隨風都隨風
顧異的話說的有真有假,顧異自認在這個資訊不發達的時代,他的話找不到太多的破綻。即便是王進遲有什麼疑問,他相信自己也能應付過去。至於說是從天淵來的,只因林可鴻對外都是這樣說的,林可鴻的說法是他們行為奇怪,說是從天淵來的,別人就算懷疑,也沒辦法探究,畢竟這世上去過天淵里且活著出來的人少之又少。
「喔。」王進遲想了想道:「我王家在逐城也有點生意,卻不知顧公子是哪家商行的東家?」
「逐城三品集團。」顧異如實相告。既然王進遲已經把話挑明,顧異知道此時若是再行撒謊,王進遲定然能看穿,雖然看穿了也沒什麼,畢竟雙方只是萍水相逢,談不上什麼交情。但此時身在南蠻之地,前途未卜,能多一個朋友總比多一個敵人要好,說不定日後也能有所交集。更何況這王進遲大有來頭。
「三品集團當家的不是林可鴻嗎?對了,你也來自天淵,不知顧公子與那林可鴻是什麼關係?」王進遲問道。
顧異道:「林可鴻正是我哥哥。」
「沒想到顧公子年紀輕輕便執掌三品集團,我雖很少去逐城,但對三品集團也知之甚熟,對林可鴻,嘿嘿,更是久聞大名。」
顧異見王進遲的話中帶著幾分氣憤,便知不妙。本以為林大哥怎麼說七級修為也算是一高人,又一手創建三品集團,提起他的大名,怎麼都能給自己漲漲威風,誰知道對方竟然很是不齒。
顧異試探著問:「聽王老哥話中之意,,似乎王家與我哥有一些過節。」
王進遲道:「過節倒談不上,只不過林可鴻霸著逐城,將逐城攪得雞犬不寧,我王家在逐城的生意也難免有所殃及。」
顧異明白王進遲說的有所殃及,乃是顧及到他的面子,事實肯定不是這麼簡單。依顧異對林可鴻的了解,便是霸佔了王家的財產,也不是做不出來。林可鴻本就對現在的階級狀態很是不滿,借著逐城的機會大動一番手腳,想必做的出來。畢竟林可鴻前世是一個特種兵,想必對懷柔這種手段斷斷不屑。
顧異尷尬的說道:「王老哥,在下也是第一次離家去逐城,此事可能中間有點誤會,等我到了逐城,一定給老哥一個說法。」
王進遲趕緊道:「顧公子客氣,我等性命全賴顧公子所救,又豈敢再行麻煩公子。再說,因為這點小事,惹得顧公子兄弟不睦,我的罪過實在大了。」
顧異暗道進遲這名字起的著實不錯,似退實進,他越是如此說,顧異越是不能聽而不聞。「怎會,回去我一定第一時間給王老哥一個說法。至於我哥那裡,我去跟他講,他不是那種蠻橫無理的人。」顧異沒說林可鴻已經病去,畢竟與王進遲初次相識,有林可鴻的名聲襯著,顧異心裡也有點底氣,畢竟對面幾個高手,若真的翻起臉來,己方兩個人一廢一傷,只能束手就擒了。
「不是蠻橫無理的人?哼!」宋翔冷冷的說了一句。從提及林可鴻的時候,宋翔臉色瞬間變了,變得滿是憤恨。顧異本以為宋翔是因為林可鴻對王家的事,才讓宋翔氣憤,此時看來,只怕沒有如此簡單。
顧異對林可鴻這十年做了什麼事絲毫不知,只能憑著他對林可鴻的了解,從別人的話中推測一二。王進遲既然代錶王家發話了,想來宋翔作為王家的侍衛長,不會再對此有所異議。所以顧異心裡才有所不安,看來宋翔與林可鴻結怨,並非因為王家。想到宋翔的身份,難道林可鴻與唐國北衙禁軍還有過節?
若真是這樣,顧異只怕頭都大了。
「小宋,不可對顧公子無禮。」王進遲斥責道。
顧異趕緊道:「無妨,有什麼事情還請宋大哥說出來,若是我哥的錯,在下定然給宋大哥一個說法。」
「顧公子莫怪,剛才是我失禮了。都是以前當兵時的事,既然過去了,不提也罷。」宋翔擺了擺手,道。
「宋大哥這是看不起我了,不管怎樣,林可鴻都是我哥,有什麼事還請宋大哥說個清楚。」顧異冷冷的說道。
且不說林可鴻對顧異有著的不僅是救命之恩那般簡單,便是沖著那相同的經歷,顧異也會不希望有人對林可鴻四下菲薄。何況,顧異若要打算與王進遲一道同行,便必須借著這機會盡量化解雙方的恩怨,以防日後遇到危難,對方因心中的嫌隙而作壁上觀。雖然顧異相信王進遲並非這樣的人,但顧異不敢隨便冒這個險,畢竟此地人生地不熟。
宋翔看了一眼王進遲,見王進遲不說話,便知道王進遲已然暗許。便道:「既然顧公子一定要知道,我也就說了。事情是三年前,當時,我還在右屯衛做飛騎。有一日,我們從天策府演習策論歸來,還沒進兵營,便遇到一人,自稱是林可鴻,來自逐城,有點事情,想跟我們請教一下。當時我們領頭的叫謝毅,當年也是江湖中人,見那林可鴻頗有幾分氣度,便約到長安的一處酒樓。可我們剛坐下,便進來幾個人,我們一看,是我們右屯衛『踏白隊』。」
見顧異一臉迷茫,木一半解釋道:「踏白就是負責偵查,勘探的人,身手頗有幾分了得。」
「那幾個人軍容狼狽,或重或輕都受了點傷,尤其是領隊的,整條右臂都斷了。謝大哥一見,便上前詢問。領頭的人便道前面遇到了一個人,說要到軍營中領教領教。說完,一指林可鴻便道『就是他』。」
「老宋,不用說得那麼隱晦,那個踏白軍的領隊就是我。」陳知松不知何時也來到近前,開口道,聲音很是洪亮。
顧異聞言,趕緊道:「陳大哥,不好意思,我替我哥像你陪個不是。」
陳知松面上露出憨厚的笑容,道:「沒事,技不如人,受點傷正常。林可鴻為人我一個莽夫不好評論,但他的身手,實在沒的說,老陳我也見過不少高人,便是軍中南征北戰的將軍也見過幾位,修為像他那般高的,還是第一次見。老陳我自認刀法還行,可動起手來,我連拔刀的機會都沒有,就被打趴下了。要說身手,林可鴻是這個。」說完,豎了個拇指。
顧異聽了陳知松的話,便知道這事著實是林可鴻做的不地道。看陳知松的面相便知此人心地憨厚,為人淳樸。他既然明說不評價林可鴻的為人,便是不想當著顧異的面說的太直白,傷了彼此的和氣。顧異念及此處,道:「便是身手再好,修為再高,也不能無緣無故將陳大哥打傷。」
「當時老陳一指林可鴻,謝大哥便覺得此事不那麼簡單,跟陳大哥一再確認,是否真是林可鴻所為。誰知林可鴻徑直站起來道:『正是我』。謝大哥臉上當時便掛不住了,寒聲問道:『林先生遠道而來,我等以禮相待,卻不知林先生為何無緣無故打傷我兄弟?』林可鴻道:『我說要到軍中請教點事,誰知道這幾位橫攔豎擋不讓,無奈,在下只能動手。』謝大哥見狀,知道今日之事難以善了,當下便與林可鴻另約了一個地方。」宋翔娓娓道來,來龍去脈說的甚是清楚。
「之後呢?」顧異問道。
「第二日,謝大哥與林可鴻約在樹立之中。謝大哥不讓我們跟著,可我們哪裡放心的下,便偷偷跟著謝大哥去了樹林,找了個隱蔽的位置藏著。誰知謝大哥與林可鴻開始的時候相談甚歡,彼此頗有幾分惺惺相惜。我等見狀,懸著的心也慢慢放了下來。後來林可鴻一直勸說謝大哥到逐城跟他一道,可謝大哥拒絕了。說皇命在身,不敢擅離。後來林可鴻問謝大哥為何朝廷要出兵歸州,謝大哥聽后,立刻站起來,反問林可鴻這消息從何而來。其實,朝廷出兵歸州的消息別說普通人,便是我們這些平日進出天策府,每日接觸軍國機密的人都不知道,聽林可鴻說出來,我們才知道原來朝廷還有此計劃。林可鴻竟然知道這消息,謝大哥怎能不驚擾。林可鴻也會回答,只是道『聽聞謝將軍是天策府的高才,在下想與謝將軍討教討教。』謝大哥便問:『不知林先生所說的討教究竟是何事?』林可鴻道:『歸州自唐開國伊始便是藩鎮,一向自治,雖說是唐國地盤,可也只能算是附屬之地。如今唐國要出兵歸州,歸州東南便是我逐城,歸州若是進駐了唐軍,試問謝將軍,我在逐城又怎能安睡?』謝大哥道:『軍國大事,非是我一個小小飛騎將軍所能非議。我只能執行軍令。』林可鴻道;『既然這樣,我便與謝將軍便在此對弈一番,謝將軍統兵五萬,在下率五千士卒,若是在下輸了,二話不說便離開唐國。若是謝將軍輸了,還請謝將軍上言不要出兵歸州,如何?』謝大哥道;『我一個小小的飛騎將軍,還沒那麼大本事。』林可鴻道:『謝將軍何必自謙,天下人誰不知道,謝將軍是李衛公當年最得力的下屬。本來以謝將軍的軍功以及在軍中的威信,便是做個十二衛將軍也是綽綽有餘,只怕也沒人敢說閑話。謝將軍的話,上面定會考慮的。』謝大哥聞言道:『林先生也太看得起在下了,卻不知在下為何要與林先生博弈?不能安睡的是林先生,而不是在下。』林可鴻道:『若謝將軍以為在下是為自己而來,謝將軍也太小看我了。此番前來,為的不是我自己,而是為了歸州、逐城千千萬萬的百姓。戰亂一起,塗炭的必是百姓,謝將軍不是視人命如草薺的暴徒,更知道朝廷出兵歸州的真正用意。看在歸州、逐城兩地百姓的份上,還請謝將軍好好考慮一下。』」宋翔說道這裡,嘆了口氣。
顧異問道:「莫非這事有何不妥?」
宋翔道:「並不是有何不妥之處,只是謝大哥的脾性,林可鴻早已摸透,幾句話便讓謝大哥答應下來。我等在暗處雖然著急,卻也不擔憂,畢竟謝大哥雖李衛公征戰多年,現如今又在天策府獨當一面。若說帶兵打仗,運籌帷幄,整個天下我天策府只怕也是首屈一指。那林可鴻名不見經傳,雖然修為很高,但想來統兵打仗絕非謝大哥對手。」
顧異聽到此處,不由得笑了出來。林可鴻前世是特種兵,受過的特訓遠比千年前的天策府之人要高明的多,先不說帶兵打仗的天賦,便是見識過的戰例,便不是天策府之人所能企及的。作為穿越而來的人,最大的優勢便在於接觸過二十一世紀的文明,得到過二十一世紀的資訊。
顧異見宋翔向自己看來,一臉的迷惑。顧異趕緊道:「沒事,我哥之前也是當兵的。不過跟你們不太一樣而已。」
宋翔點了點頭,道:「這事後來我們才知道。當時謝大哥跟我們都不知道,原以為贏定了。畢竟林可鴻只帶著五千士卒,而我們帶著五萬折衝府精兵。可誰知一場博弈下來,謝大哥與林可鴻從先鋒講到軍需補給,謝大哥竟然輸了,而且輸的心服口服。謝大哥問林可鴻究竟是何人,林可鴻說他以前是個軍人,只不過那個軍隊不在這裡而已。我們聽得一頭霧水,但林可鴻顯然不想多說,謝大哥也就沒有強人所難。謝大哥願賭服輸,答應上言,儘力阻止朝廷出兵。林可鴻道:『那我便替歸州、逐城的百姓謝謝謝將軍。』直到這裡,一直都沒有任何不妥,我等見二人不在劍拔弩張,雖然輸了,便也認了。就想著早點回去,免得被謝大哥發現受罰。」
顧異不由得問道:「可是發生了什麼變故?」
宋翔道:「正是。我等走了沒多遠,便聽到謝大哥說:『我有辦法贏林先生,但我不想。』林可鴻高聲笑著說:『我知道謝將軍像贏我的辦法,可謝將軍有把握嗎?』謝大哥道:『職責所在,林先生乃是高人,只怕不是雄踞一城之人,便是贏不了先生,為了唐國,在下也少不得一試。」我等聽了謝大哥的話,一頭霧水,正想要繼續偷聽下去,誰知謝大哥把我們叫了出去。原來謝大哥與林可鴻一早便知道我們在那裡了,只是誰也沒有揭穿而已。謝大哥把我們叫出去之後,便吩咐我們將北衙禁軍的幾位將軍請來,他要升帳議事。我們以為謝大哥是要商議上言阻止朝廷出兵,便高高興興的去了。誰知,我們回去後過了幾個時辰,也不見謝大哥回來,直到晚上,謝大哥才一身疲憊的回到營中。」
宋翔說到這裡,聲音已有些變了,沉寂了一會,又接著道:「我等見謝大哥安然無恙的回來,都高興不已,誰也沒有注意到謝大哥當時有何異常。誰知,第二天,謝大哥便過世了,臨走時將我們叫到跟前,道:『皇命在身,職責所在,不得已而為之。』我們聽得莫名其妙,然後謝大哥又吩咐我們,無論如何都不準找林可鴻尋仇。我們正要開口相問,誰知謝大哥便闔然長逝。一切都是因那林可鴻而起,謝大哥臨走前命令我們不準去找林可鴻尋仇,謝大哥遺命,我等自是不敢違抗,可謝大哥已經答應林可鴻,那姓林的又為何對謝大哥出手?」
宋翔說道此處,已然雙目赤紅。直勾勾的盯著顧異,一臉的憤怒,眼中有說不出的仇恨。身後的陳知松、陳知栢也面色不豫,不過看樣子,兩人於謝毅並無太多感情,不想宋翔,是謝毅一手帶出來的。
顧異見狀,也不只該說什麼,此時說句抱歉顯得太過蒼白無力。便是安慰的話,顧異也說不出口,畢竟人命關天,又豈是三言兩語能說開的?
眾人都沒有說話,似乎各有心事。
突然,顧異開口道:「宋大哥,此事只怕還有些誤會。」
宋翔聞言,怒道:「有何誤會?我們親眼所見,難道還能污衊於他?姓林的口口聲聲說著為了歸州、逐城兩地的百姓,謝大哥心熱,才信了他的鬼話,誰知他人面獸心,竟然對謝大哥痛下殺手。」
顧異聽了宋翔的話,心中也是不快,怎麼說,林可鴻在顧異心中都是一位大哥,不管如何,林可鴻對顧異而言,可謂是仁至義盡。別說是兩人根本沒有血緣關係,便是親兄弟,也不過如此了。
但顧異不能發火,若是雙方鬧將起來,怕是最後都難以收場。顧異一直想的是盡量化解恩怨,化敵為友,此時雖然憤怒,也只能好言說道:「宋大哥可還記得謝將軍說的那句『我有辦法贏林先生,但我不想』話嗎?」
宋翔紅著眼,道:「當然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