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這無異是在藍仲麒的傷口上狠狠撒鹽,方詠絮當然抵死不從,但方母死纏爛打,再度以眼淚哀求女兒,最後,她說了一段話——
「既然你無法改變要嫁入秦家的事實,那就應快刀斬亂麻,好好揮別舊情才有新的開始。你不跟仲麒說清楚,他醒后一定會到處找你,要求見你,到時你們兩個哭哭啼啼、一再糾纏又有什麼好處?只是徒增痛苦罷了。
「還有,你也應該替仲麒想想,他未來的日子還長,肩上的責任也很重大,而你如今只會拖累他,你不讓他死心,他怎麼有辦法將你完全放下,展開新的人生?你要讓他一直被困在這段感情中,永遠走不出來嗎?」
這些話就是關鍵!方詠絮聽了崩潰痛哭,可也更加明白一切都過去了,就算她拚命想挽留這段情,卻是註定怎麼也留不住……
沒錯,母親說得對,她可以不為自己想,但一定要替仲麒著想。
藍宇集團面臨空前危機,倘若沒有新的資金挹注很可能會倒閉,更別說方家也是難以自保。他背負的責任非常龐大,她已沒有福氣無法為他分憂解勞,萬萬不能再加重他的負擔。
那麼,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拿掉他心頭的沈重枷鎖,讓他不再被舊情束縛。
她知道藍仲麒看了這封信會很心痛,但,那種痛終究會過去,傷口總有結痂的一天,唯有如此,他才有辦法拋下一切繼續往前走。
倘若她不說清楚,他心底永遠會有一個巨大的謎團,一定會想盡辦法衝來找她,但這真的只是在互相折磨罷了……她不能這麼自私,不能讓這段感情絆住藍仲麒。
她寧可他恨她,認為她是無情無義、貪圖富貴的女人。讓他輕視她、厭惡她,然後將她徹底地由心頭抹去,好好展開他全新的燦爛人生。
那,才是真正對他好,也是她唯一可以為他做的事。
她含著淚,顫抖著手寫了封信——
仲麒:
很抱歉,也許你覺得我無情無義,但,每個人都有權利選擇更美好的人生。
坦白說,我和彥緯秘密交往一陣子了,我倆情投意合,只是不知如何向你提分手。
我對你的感情早就變淡,越來越感受不到愛。你人在美國的期間,彥緯無微不至地寵我、愛我,讓我覺得很幸福,我想那就是我一直在追尋的愛情,因此,我答應了他的求婚。
想必你回台時我已經嫁入秦家,成為一個非常幸福的妻子,所以請你別來找我,因為這會造成我和彥緯的困擾與不悅。
總之,我們緣分已盡,以後男婚女嫁各不相干,相信你明白我的意思。
請保重。
詠絮
才寫幾行話便讓她哭成淚人兒,渾身不住顫抖,信箋上淚痕斑斑,寫了又撕,撕了又寫,最後咬牙忍住淚水終於寫完,交由母親保管。
到了紐約醫院,母女倆找到正在照顧兒子的藍家二老,他們說藍仲麒已經動完手術,雖然還沒蘇醒,但已經沒有生命危險,醫生說目前暫時先轉到加護病房,好好住院觀察幾天。
當時藍家二老還不知道詠絮即將「移情別戀」,因此讓她進入加護病房探視藍仲麒,而方母則將信交給了藍母,請她在藍仲麒蘇醒后幫忙轉交。
後來儘管方詠絮瘋狂地渴望守在昏迷的藍仲麒身邊,但母親硬是將她拖出醫院,馬不停蹄地直奔機場搭機回台。
飛機抵達桃園機場的那一刻她已有所覺悟——
以前的方詠絮已經死了,始終甜蜜地棲息在藍仲麒懷中的小女人徹底死了!
從今爾後,她將是一具行屍走肉,只為盡義務而活。
披上雪白婚紗時,她凄然地告訴自己,既然已嫁進秦家,那她就必須好好善盡為人妻子的責任,任何事都要傾盡全力做到最好,不能愧對秦彥緯這個解救方家的恩人。
但,新婚之夜當秦彥緯上了床,俯身想親吻她並解開她的睡衣時,她無法控制地頻頻發抖,臉色慘白,甚至逼出淚來。
她沒有辦法,真的做不到!明明早已絕望,明明早已多次提醒自己她是秦家的人,必須當個好妻子,可是她的身體卻本能地抗拒著藍仲麒以外的男人,根本無法與他有肌膚之親。
當天晚上秦彥緯體貼地放開她,說忙了一天兩人都累了,讓她先好好休息。
可接下來的每一個夜晚狀況始終沒有改善,她真的盡全力想克服,但還是徒勞無功,無法跨越心中障礙。
最後,秦彥緯很有風度地對她說:「沒關係,我知道你心底還深愛著他,畢竟你們交往那麼多年,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忘記的。我不會在意這種事,你依舊是我最心愛的妻子,我會等到你可以接受我的那一天。」
然後,他就以常常晚歸不想吵到方詠絮為理由,要傭人把主卧室隔壁那間也有衛浴的房間打掃好,準備搬過去,把較寬敞舒適的主卧室留給她。
方詠絮卻堅持要他留下,自己去睡另一間,他為她做的已經太多太多了,她感動到無以復加,怎還能把他趕出主卧室?
因此,結婚三年來,兩人一直是分房睡,偶爾來小住的公婆以為他們只有在秦彥緯晚歸時才會分房,壓根兒不知道原來情況這麼嚴重。
秦家二老育有兩男一女,他們平時自己住在陽明山的超大豪宅,偶爾想看看孩子,便會到兩個兒子家各住一陣子。
秦彥緯是長子,秦彥舜排行老二,兩個兒子都已經結婚,但去年秦彥舜的太太搶先生了個兒子,這秦家的第一個孫子讓公婆視若珍寶,疼到心坎里。
方詠絮梳理好頭髮,悄悄開門下樓準備早餐。
她煮了咖啡並做了秦彥緯喜歡的起司歐姆蛋和總匯三明治,蛋才起鍋,秦彥緯便神清氣爽地下樓來到餐廳。
「好香喔!詠絮,早。」
「早。」方詠絮盈盈一笑。「你今天起得比較早?」
「是啊。」秦彥緯拉開餐椅坐下。「早上有一個視訊會議,我想在開會前先去飯店看看資料。對了,下午別忘了要一起去醫院。」
「我知道,不會忘記。」
方詠絮將咖啡和早餐放在丈夫桌上,低聲道:「對不起,都是我的錯……」
分房后,秦彥緯除了擁抱和親臉頰之外,不曾有過更進一步的舉動,這讓她鬆了一大口氣,可同時也更覺愧疚。
「傻瓜,別這麼說。」秦彥緯爽朗一笑。「不管任何事情,都應該是自然而然地發生,強求不得,更不該有任何壓力。既然媽要我們固定去看不孕症,那就繼續接受治療吧,也是讓老人家安心。」
夫妻倆都心裡有數,去醫院看診純粹是做做樣子給母親看,最根本的問題沒解決,該做的事完全沒做,要如何懷孕?
「謝謝。」方詠絮非常感激。
「好了,別謝我了,你也坐下吧,陪我吃點早餐。今天花店忙嗎?」
「還好。」想起熱愛的花藝,方詠絮露出真誠的笑容,只有投身在花卉中她才覺得自己生命有價值,可以當真正的方詠絮。
因此,即使她這老闆常常事必躬親,依舊甘之如飴。
她也為自己做了道簡單的生菜沙拉,並倒了一杯咖啡,她食量小,這樣的早餐就足夠了。
她一落坐,秦彥緯便道:「毓甄今天從美國回來,爸媽要我去凱旋餐廳訂位,大家一起吃頓飯給毓甄接風,晚上七點要到。」
凱旋法式餐廳以氣派的建築和頂級的料理著稱,再加上采年費會員制,光顧賓客儘是身家顯赫的權貴,是上流社會喜愛的聚會場所。
而這也是秦家的投資之一,因此秦家有任何飯局,如果不是在大秦飯店,就會在凱旋舉行。
「毓甄回來了?飛機幾點到?要我去機場接她嗎?」對於這個小姑,方詠絮其實不太熟,因為秦毓甄長年住在國外,只有逢年過節才會回台灣,雖然她嫁來秦家已經三年,也不過才見了秦毓甄幾次。
「不用,毓甄又不是小孩,她習慣自己處理事情。倒是要請你去買個禮物送給彥舜的兒子Bruce,小孩都喜歡玩具。」他喜歡方詠絮表現得很得體又禮數十足,像是無可挑剔的大嫂。
可一想起弟弟和侄子,秦彥緯的眼底閃過不易察覺的厭惡。
豪門世家只要一牽扯到爭產,即使是兄弟姐妹也會變得異常敏感。雖然秦家兩個兒子都在家族企業擔任高階主管,但秦父到現在還是秦氏集團的總裁,遲遲不肯分財產,更遑論宣布接班人選。
為了總裁大位,兩兄弟表面上依舊熱絡,但私底下已暗潮洶湧,互有盤算。而秦彥舜搶先升格當爸爸后,那氣氛更是微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