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卷 紫嵐妖風_第五百零六章 悟心之死
「師傅！」
悟心見得慧空回來，很是開懷，趕緊起身上前迎接，看著師傅的眸子里滿是希冀。
悟明也緩緩起身，雙手合十恭敬道了一聲：「師傅！」
「不必，從你入魔那一刻起，你我師徒之緣便到頭了。」
「師傅，你幫幫師兄，讓他恢復原來的樣子吧！」
慧空沒有理會悟心，自顧自盤坐在悟明對面，面容雖老卻好似比之前要年輕一些，顯得有些容光煥發，精神矍鑠，尤其是他的雙眼，不知為何本該慈祥安定卻透露了一絲凌厲的光芒。
悟明心中煩亂至極，深吸口氣后，又是恭敬一禮，「勞煩慧空大師解惑!」
慧空微微頷首，神態冷漠至極，無疑又在悟明心上插了一把刀。
「敢問慧空大師，何為佛，何為魔？」
慧空不言，沉寂片刻后才緩緩道：「你覺得，什麼是佛，什麼是魔？」
悟明搖頭，「我不知！」
「你是不知，還是不願知？你是在尋求一個答案，還是在隱藏自己的答案？」
悟明眼皮一跳，沙啞著聲音道：「我不知道，究竟什麼是佛，什麼是魔！為何佛魔可以共存，為何佛心卻能生出魔意？我曾問過千乘佛的三位高僧，但他們自己給出了答案，卻又不能自圓其說。」
慧空冷笑一聲，起身面佛，冷聲道：「為佛者，當以度天下人為己任，反之，為魔者，則以禍天下葬私心，你問什麼是佛什麼是魔，其實是在問你自己，現在究竟算是佛還是魔，那麼老衲今日回答你，悟明，你是妖，是佛，是魔，也可以說，你什麼都不是，你以三者為共生，成就天下之絕，已經跳出這三者之外了，你是異類！」
悟明渾身一顫，似乎很是迷茫，不過片刻后便開始哈哈大笑起來，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沙啞，天空陡然一聲驚雷，悟心嚇得渾身一顫，滴滴答答的聲音響起，雨落滂沱。
「師傅，當年我是一隻懵懵懂懂的蛇妖，是您不嫌棄我這個異類，將我收入門下，傳我佛法，您告訴我，只要心中有佛，無論是人還是妖，都可成佛，我一直堅信不疑，持之以恆......可今日您跟我說，我是一個異類，一個非妖非魔非佛的異類，師傅，您告訴我，為什麼？」
悟明痛哭，悟心不明所以，卻也跟著大哭，慧空卻依舊冰冷著臉看著眼前的大佛。
「開始之前，老衲念你靈智初開，也算一方生靈，滅之不忍，便將你度化，成我佛門子弟，修我無邊佛法，可你呢，竟然甘心化魔，是你背叛了老衲，是你背叛了我佛！今日你又憑什麼在此質問？你所謂的佛也好魔也罷，其實你根本就不在乎，你只是想尋求一個心安理得的借口罷了！」
「不，不是這樣的，師傅，不是這樣的！」
慧空忽然轉頭，冷聲道：「哼，老衲上次說過，下次再見，便是佛魔對立之時，悟明，且看你這非妖非佛非魔的怪物，能否戰勝我無邊佛法！」
「師傅，你......」
悟心頓時愣在原地，獃獃看著慧空對悟明出手。
「大慈悲掌！」
「砰！」
悟明擋也不擋，被一掌打飛出去，落在寺院之中。
慧空見得悟明不躲，冷哼一聲，再次一掌擊出，悟明再次拋非，撞在院中大鼎上，「當」的一聲，單膝跪倒。
「為何不躲？」
悟明站起身來，忍不住咳出一口鮮血，血水混著淚水被雨水稀釋，悲戚道：「一掌斷收服之恩，免我渾渾噩噩犯下錯事，二掌斷傳法之恩，此身佛法乃師尊所傳，豈敢向師尊出手？三掌斷師徒之情，三掌之後，悟明便不再是悟明了。」
慧空似乎也有些不忍，長嘆一聲道：「你既念此恩情不願出手，老衲又豈非是那等無情之人，三掌之後，你我再無瓜葛，從此之戰，便是我佛魔之爭！」
第三掌出，悟明衣袍「砰」的爆裂開來，露出了滿是漆黑詭異符文的上身，恰巧此時天雷閃過，「轟隆」聲鳴，白光閃耀下，悟明恍若一尊地獄魔神，無比猙獰。
「啊！」
悟心見得悟明如此駭人，不由驚叫出聲。慧空也深吸口氣，喃喃道：「魔紋刻身，看來你是回不來了！」
悟明長吐口氣，猛然睜眼，漆黑的眸子散發凌厲的光芒，慧空不由退後一步，咬牙道：「魔頭，今日老衲便超度了你！梵音度世！」
張口念經，一個個金色的符文從慧空口中吐出，不住擊打在悟明身上，然而悟明渾身黑氣籠罩，經文落在上面，如水波一般泛起陣陣漣漪，卻是傷他不得。
慧空見得悟明厲害，神色嚴峻，口中卻不住吐出經文，那些個金色符文不住旋轉、拼接，竟然形成一個複雜的陣法，將悟明困在其中。
「啊！」
悟明終於出手，揚天一聲咆哮之後，便是簡單一拳，正打在周圍的符文之上。
「砰砰砰！」
悟明的拳頭落在經文之上，卻如砸在牆上一般，根本破之不開，而那經文越來越厚，連地面和天空也封閉了起來。
知道拳頭無用，悟明張口吐出一道黑氣，右掌虛握，黑氣頓時化作一柄長槍，槍頭卻如漩渦一般不住轉動，傳出陣陣吞噬之力。
槍頭刺在經文上，一個黑點頓時出現，同時緩緩擴大，經文如同被腐蝕一般迅速暗淡，掉落，未及觸地便消失不見。不多時，一個大洞便出現在陣法之上，悟明款步踏出，長槍直指慧空。
慧空咬牙，身上袈裟一脫，口念佛經，當空一甩。
「大威天龍！」
袈裟頓時散發刺目金光，待得光芒減弱，卻是一條數十丈金色長龍盤踞於空，張口便朝悟明吞噬而來。
悟明亦不多言，身上魔氣縱橫，化作一隻漆黑的巨鷲，引頸清啼，張開鋒銳的利爪，與那金龍斗在一起，一時間，龍鱗鳥羽飄落一地。
也不管上方戰況如何，悟明提槍上前，慧空亦是手握禪杖，兩人頓時酣戰一起。慧空越戰越是心驚，悟明卻是越戰越勇，身上魔氣愈發強橫，將慧空身上的金光壓制地死死的。
或許恩斷義絕之後，悟明心中的憤怒與委屈終於得以爆發，盡數釋放於這場戰鬥之中，雙目也逐漸布滿血絲，通紅通紅的，看起來煞是嚇人。
「殺！」
悟明張口一喝，抬手便將那大鼎砸向慧空，慧空舉杖相擊，震成數瓣拋飛開來，然而鼎中香灰厚積，這大雨也未下多久，底層仍有香灰，頓時揮灑開來，慧空趕緊以袖掩面，然而悟明從空中躍下，提槍砸來，慧空慌忙抵擋，卻哪裡擋得住這全力一擊，頓時禪杖從中而斷，慧空也吐血而退。
「師傅！」
悟心擔心地大喊，但奈何實力弱小，根本插不得手。
此刻悟明大佔上風，但慧空也自沉定，無數佛法使出，艱難抵擋。
「昂！」
一聲哀鳴，金龍被黑鷲啄瞎了雙眼，隨即被利爪分屍，化作一張破破爛爛的袈裟落在地上。黑鷲隨即俯衝而下，直直撞向慧空，慧空哪裡騰的出手來，當下大驚，怒喝道：「不滅金身！」
頓時渾身籠罩在金色光芒之中，黑鷲撞在其上，也發出一聲哀鳴，爆散開來，但不滅金身卻出現了一絲裂紋，隨即長槍如龍，直刺在裂紋中心，立刻破開不滅金身。
慧空又張口噴出一道血劍，身形暴退，但悟明似乎全然陷入瘋狂之中，長槍直指慧空眉心，勢必將其一槍擊殺！
「哧！」
長槍入體，魔氣頓時侵入奇經八脈，大肆毀滅，悟明眼中血色消散，獃獃看著手中的長槍，一臉不可置信。
長槍刺入的身體，卻並非是慧空的額頭，而是悟心的胸口，悟心雙目滿是恐懼，艱難轉頭，「師、師......」話音未落，魔氣爆發，隨即被死亡籠罩，脖頸一偏，氣絕當場。
「師弟，師弟......」
悟明踉蹌後退，獃獃看著自己的雙手，雙目顫抖，忽的張口噴出一灘血來，神色頓時萎靡下去。
「畜生，沒想到你連你無辜的師弟都下得去手，老衲當初真的是瞎了眼！」
慧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恨不得立刻就能殺了悟明。
「你這個魔頭，今日老衲能力不夠，死在你手上也是當然，但日後必有佛門高人，將你誅滅！」
「我殺了悟心，我殺了悟心......」
悟明身上的魔氣已然混亂不堪，微微仰望著天空，失神地任由雨水打在自己臉上。
「沒錯，是你殺了悟心，你親手殺了你最疼愛的師弟，他像你親弟弟一般陪伴了你十幾年，卻被你毫不猶豫地殺了，他做夢都想不到，殺他的是以前最疼愛他的師兄啊......」
慧空帶著詭異的笑容，顯得尤為猙獰恐怖，然而字字誅心，悟明臉色愈發蒼白，渾身都在顫抖之中。
「殺你，是讓你解脫，所以老衲不會殺你！今後你將處於無邊的痛苦與自責之中，除了入魔，你別無選擇，入魔吧，全身心地入魔吧，別再想什麼佛，什麼仁慈，什麼度化，都是假的，你只有入魔，才能解脫......」
此刻悟明和慧空，似乎悟明才是佛，慧空才是魔，誰也不曾知曉，一向仁慈的慧空，竟然有如此邪惡的一面，他究竟是什麼人，他要悟明入魔又是為了什麼？
慧空，也是一個相當有趣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