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九章 心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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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有了錢之後，就容易迷茫，一九九七年九月，方勝在南京推出來了十個極為有名的氣功大師之後，拿到了十五萬塊錢，這十五萬塊錢讓方勝覺得自己已經沒有什麼可以去做的了，甚至連剛開始想要把張有利這四個人舉報了抓起來的念頭也沒有了。

氣功大師這個事情，讓他們所有的人都發了財，就像是張寶強不得不拿出了三萬塊錢換個排名一樣，南京有點錢的氣功大師都被方勝他們宰了一刀，但最終的結果依舊是所有的人都發了財，還是大財。

像是一個才有千把個徒弟的李d大師，掏出了五萬塊錢換了個第十名之後，不過是兩個月時間就已經有上萬人天天在廣場上接收他的氣功波了，再見到方勝的時候，他雖然覺得方勝是個王八蛋，但已經不像是剛開始掏錢的時候會說什麼方勝是一個天打雷劈的王八蛋了。

他現在一提起方勝，就會說這是一個很有想法很可愛的王八蛋，要是自己早認識這個王八蛋，也不會五十歲了才買上房子，所以他很感激方勝，同樣對方勝心懷感激的還有張有利這四個人。

張有利如願以償的當上了大師兄，接過了劉元彪的大旗，光是飯局，就要排到兩個月以後，他甚至都已經看不上方勝辦這個氣功大師評選分給他的八萬塊錢了，也不會天天怨氣十足的給自己的小兄弟抱怨說方勝做事不公了，用他的話來說，這個都是小錢，他吃個飯動動筷子一兩萬就出來了，難道還看得上這八萬塊錢嗎?

所有人的態度都在改變，這種改變，讓方勝一下子就茫然了起來，錢來的太多太快，每一天的收入都讓人耳目一新，每一天的賺頭都讓前一天那點小錢不值一提，路易斯發了財，方勝發了財，張有利發了財，劉元彪也發了財，在錢的作用下，好像什麼矛盾都不存在了。

「以前是覺得可能沒法收場，把張有利他們推出來，正好頂缸，可現在怎麼覺得咱們走的太早，很多錢沒有拿到呢？」方勝唯一能傾訴的，也只有一個路易斯了，張小利在北京接電話冒充中國氣功學會的時候，方勝就做了一個計劃，打算這個事情一完，就打電話給警察，讓他們把張小利這個心思很多的王八先抓起來。然後再回南京，把張有利這個白眼狼抓起來。

可到了這時候，方勝就覺得自己那個想法還是太輕浮了一點，抓了張小利，抓了張有利，自己也跑不了，張家這幾個又不是什麼當代劉胡蘭，總會把他供出來的，雖然方勝已經用了很多辦法把自己洗的更乾淨一些了。

然而即便是他自己也不得不承認有很多地方是洗不幹凈的，而且他也拿到了錢，拿到了預料之外的很多錢，他本以為，十萬塊錢就頂天了，可沒想到，除了給方正一的十萬之外，他自己居然還留下了十五萬，路易斯那邊也有十萬塊錢的進賬。

很多的錢是可以讓矛盾不存在的，但同樣，很多的錢是可以讓新的矛盾萌發的，方勝覺得自己現在面對的，就是這樣的帶著遺憾的矛盾，似乎自己的離場，有些太早了。

「這個不是正路子。」錢是可以讓人改變的，沒有錢的時候，會讓人為了這東西變的更壞，有了錢之後，雖然不見得會讓人不去變壞，但可以肯定的是，會讓一部分人變好。有了錢就要洗乾淨自己然後踏踏實實的做人，這個是中國人根深蒂固的一個想法，所以會有金盆洗手這四個字。

路易斯在西單賣西瓜被城管像狗一樣趕來趕去的時候，還想過就是拼著命不要了也要搶個銀行發達一把，他連銀行都想搶，更不要說和方勝合謀這個氣功大師的事情去騙人了，可他有了錢之後，想的事情又是很不一樣了。

他覺得事情進展到現在，其實是剛剛好的，每個人都拿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每個人都暫時安全，暫時有很長一段的未來去洗乾淨自己，還有時間去認識自己。

比如他對自己就有了更深刻的認識，他覺得自己怎麼說都是個大學生，還是美國回來的大學生，在二十五歲的時候，有了一筆十萬塊錢的巨款，就沒有必要去冒險繼續干這個買賣了，他可以去找工作，可以去開飯館，總之幹什麼都好就是不要再去騙人了，干這個，總有被抓住的一天，趁著還沒有被抓住，趁早轉行才是正經。

「可我不會做正經的事情。」方勝覺得路易斯的話讓他好像抓住了什麼，心裏面那個茫然的迷霧似乎也散開了一點，但最終，他還是很艱難的搖了搖頭，他和方正一一樣，做別的事情是做不好的。

他在北京的時候也不是沒有試著去找過工作，可沒有人要他，到處都在下崗，正式的工作到處都很緊缺，要有關係，要有人介紹，還要有那麼一點運氣，可這些他都沒有，所以他最後只能去貼小廣告，只能去住黑乎乎的平房。

「創業吧，像永生哥那樣做自己的事情也很好。」路易斯想了想，對方勝說道：「我在海淀那邊中關村看上一個櫃檯，現在電腦時興起來了，賣個光碟機就能賺三四百塊錢，你要是有興趣，咱們可以去做那個，我認識一個人，江蘇宿遷那邊的，叫劉若西，也看好這個事情，他這人最是實幹，咱們一起，肯定能做起來。」

「正經的事情嗎？」方勝茫然的看著路易斯。

「是啊，賣西瓜的時候，雖然很苦，但每天回家的時候，拿出腰包來，數著錢，然後喝一瓶啤酒，吃兩口豬頭肉，躺在床上看個電視，看著看著就睡著了，那個日子，也挺好的。」

路易斯嘆了口氣，搖搖頭說道：「不瞞你說，這兩個月，我沒有一天能睡好的，睡著睡著聽見動靜就以為有人來抓我了，每天都是在噩夢裡面醒過來的，這種日子，真的不大好受。」

「讓我想想，讓我想想。」方勝低下了頭，看著自己的雙手，眼睛里有些憧憬，又有些害怕，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麼，未來很長，長的讓他覺得自己根本不知道何去何從，找個事業去做，結婚，生孩子，像是他見過的那樣年輕人一樣平淡的生活嗎？會不會太無聊了？會不會賺不到錢？

可賺到了錢，又要做什麼呢？按照方正一告訴他的那些事情，賺到了錢是應該用在收買人心，然後去作亂的，可要是去作亂，被抓起來又要怎麼辦，就算沒有被抓起來，難道真的要去對抗社會，去做皇帝嗎？在這個蒸蒸日上的國家，他真的能做到這點嗎？方勝茫然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