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章 金和順的努力
瀕死的人會拚命的抓住救命稻草,而怕死的人,對於活命的機會自然也就更加在意了。
得了莫然的承諾,金和順只感渾身是勁,動力十足。連自己的地窩都沒回,就直奔朝鮮隊的所在。
第一波,金和順就找到了李幺兒,此人雖不在朝鮮隊,可在朝鮮人中威望不低,再加上他比較尊敬莫然,金和順覺得從他開始,成功的可能性比較大。
「幺哥兒,我聽說你想要為你大哥舉行一場葬禮?」金和順開門見山,直奔要點。
本來李幺兒這幾日情緒就不高,一聽金和順提起這件事,臉色就更差了。
「你知道了?」無精打採的拆卸著步槍,李幺兒陷入了回憶。
「那次出工本來該是我去的,是哥哥擔心安全,才沒讓我去,沒想到那一次,競成了我們的永別。」李幺兒眼角含淚,悲聲道「自小就是哥哥照顧我,日本人來的時候,也是他背著我逃到中國的,如果沒有哥哥,我現在可能早就……」
李幺兒拄著光禿禿的槍管無聲哽咽,淚珠卻不受控制的滾落而下。
金和順膽子不大,也怕死,可這並不意味著他不知道誰是自己的仇人。日俄戰爭之後,大批朝鮮難民北渡,他們大多不懂大道理,可卻知道誰奪去了他們的家園,殺戮了他們的鄉鄰。
亡國之恨,離鄉之仇,時刻都刻在金和順的心裡,只是天性的警惕和對所有人的不信任,讓他一直把這些感情壓在心底。此刻被李幺兒勾起了那苦澀的回憶,情緒也低落了許多。
金和順對整個世界都不信任,剛一流露出傷感,他很快就掩飾了起來。
眼珠子一滴溜,金和順有了主意。
「幺哥兒,你說我們的仇人是誰,恩人又是誰?」
抹了一把眼淚,李幺兒恨恨的說「仇人自然是日本人,恩人也許是西林大人和鐵克大人……對,就是他們。」
「這就對了。」雙手一擊掌,金和順大聲道「日本人滅我們的國,毀我們的家,害的我們背井離鄉,成了亡國之人,自然是我們最大的仇人。」
「至於恩人嘛?」金和順笑了笑,「西林大人固然曾經幫了我們,可真正冒著生命危險來救我們的,只有鐵克大人。」
細細思量了一下,李幺兒也贊同的點了點頭。西林固然曾和他們有過短期的交流,較為親近,可他為人不夠魄力,李幺兒不認為他有膽量帶著幾個人就來解救採金工人們,只有豪邁慷慨的鐵克大人,才可能會為了他們這些卑微的採金工人冒險。
一見得到認同,金和順繼續追問道「你覺得現在是報仇重要,還是報恩重要?」
李幺兒不是愚笨之人,聽到這裡,大概猜出了金和順的目的,不過仔細想了一會兒,他不得不順著金和順的意思說道「日本人勢力強大,單靠我們自然是無法報仇,仇報不了,現在也就只能報恩了。」
「幺哥兒可見過挖出了的死難同志?」金和順心頭一喜,知道此事成了大半。
「碎屍累累,幾成肉泥,連面目都無法分辨了。」李幺兒悲痛欲絕,連拆卸的步槍都不管了,只顧放聲大哭。
「連肉身都分不清了,幺哥兒還怎麼為李大哥辦葬禮?」
止住哭聲,李幺兒橫目怒視「那你說怎麼辦,難道讓我棄哥哥於不顧。」
「自然不是……」金和順將自己心中所想一一細說,李幺兒臉色的悲痛稍斂,有些心動了。
安撫好李幺兒,金和順心中並沒有放鬆絲毫,李幺兒是朝鮮人,兩人在一起有共同語言,可那些中國人可就不一樣了。
王虎自從那日和阿布拉姆較量過之後,雖說輸了比賽,可卻沒人敢輕視他。別人和阿布拉姆比賽,不是被打的三天起不來,就是三兩下就被甩了出去,只有王虎能夠一直佔優勢,如果不是阿布拉姆皮粗肉糙,誰輸誰贏還真不好說。
王虎自幼精習八卦拳,還懂得八極拳「鐵山靠」技法,從山東到東北,幾乎是一路打過去的,那是他才十五歲,就鮮有敗績了。沒想到現在年近三十,武藝更加精進,卻生生輸在一個不通武技的俄國鬼子手裡,王虎口中雖不曾說,可一直視其為奇恥。
下身綁腿寬鬆褲,上身赤*裸,雙拳緊握,筋骨隆起,腳步如盤松扎土,雙臂好似高速輪盤,舞的端是密不透風。緊接著,王虎猛地變換拳術,雙拳鮮有出擊,每每皆是肘擊膝撞,力道大的驚人。
「咔哧」一聲,一根小腿粗的圓木生生被撞折,未見他絲毫停滯,那雙精瘦手掌握起剩下的半截圓木,大喝一聲,只見插入地下達半米的圓木直接被提了起來。
「好!」金和順看的口乾舌燥,喉間乾澀,幾乎想要逃跑,可不值腦子裡那根筋搭錯了,竟然喊出了聲。
如電眸子盯著金和順,王虎隨手一扔,圓木呼嘯著飛出二十多米。
「什麼事?」王虎冷聲道。
如果不是知道此人自從那日失敗之後,脾氣一直不好,金和順都要認為自己是不是得罪了他。
「我有一些話想和王隊長聊聊,能否找個安靜地方……」金和順底氣不足,聲音有些發顫。
緊盯著金和順,王虎毫不掩飾自己的鄙夷。
「這裡是我習武之地,除了莫然大人和王熊,沒人會來,有話就說。」
金和順早就知道這些中國人喜歡稱呼鐵克大人的中國名,也不奇怪。
「我聽說王隊長想回家看看?」金和順試探著問道。
冷厲的瞪了一眼金和順,王虎低喝道「是誰告訴你的?」
心中一緊,金和順幾乎以為王虎要對自己動手了,下意識的退了兩步。
「沒…沒人告訴我,是我自己聽到的。」
看到金和順慫軟的樣子,王虎也不認為他有什麼膽子敢對自己不利。再聯想到這幾天的游擊隊的氣氛,王虎也就不再懷疑了。
「我們兄弟離家數月,至今沒有送回過一塊銀元,未免家中父母挂念,想回家探望,這也不是什麼說不得的事情。」
「可王隊長可想過以後?」王虎語氣的好轉,讓金和順放心了不少,「咱們這些苦哈哈除了干苦工,每月掙幾個大洋,讓家裡過著吃不飽餓不死,受人欺凌的日子,還能幹什麼,難道王隊長不想做些男子漢該做的事情?」
「男子漢該做的事情?」王虎一聲嗤笑,道「你恐怕沒資格和我這麼說吧?」
臉色一青,金和順幾乎想要甩手而去。沒卵子的事情雖不為外人所知,可一向被金和順視為禁忌,絕不願被人提及,現在王虎嘲笑他不是男人,幾乎觸碰到了他最敏感的傷疤。
「金某雖無才無德,不像王虎隊長有一身絕世武技,可自詡眼光還有幾分,知道在什麼時候該做出怎樣的選擇。」
「哦」王虎來了興緻,好奇的看著金和順,道「願聞高見。」
「眼下咱們被編入游擊隊,雖不是大家所願,可畢竟也成了半個軍人。這年頭,人命賤如草,我們就更應該抓住每一絲機會……」
「你到底想說什麼?」王虎打斷道。
「從軍伍,贏富貴。」金和順壓低聲音道「鐵克大人人中英傑,將來成就定然成就非凡,咱們如果現在不追隨,以後怕是要後悔終身了。」
「東北的張大帥,本是一介草莽,現在卻手握上萬大軍,雄踞奉天,難道王隊長就不羨慕嘛?」
「我從未想過退出遊擊隊,你說這些有什麼意思?」王虎笑道。
嗤笑一聲,金和順道「王隊長雖未退出,可一旦回鄉,恐怕最少要旬月功夫,到時候游擊隊不知要增生幾多變數,怕是等王隊長歸來之時,游擊隊早就沒您的位子了。」
「現今天氣又要轉冷……噝,難道金隊長有什麼內幕?」
頭一次被王虎稱呼為隊長,金和順心中頗是得意。這意味著他和王虎身份平等了。
「內幕沒有,不過金某發現此地的食物已然不足,而且缺乏各種過冬的物資,根本不是長久之處,想鐵克大人那麼英明的人,怎麼可能會看不到這一點,我猜測,等騎兵隊歸來之時,便是我們出征之日。」
雖不屑金和順狂拍莫然馬屁,不過他說的倒是有幾分道理,王虎不得不承認,如果自己真的走了,恐怕會失了這個隊長職位。
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機會可不好得,若是現在走了,等下次歸來之時,天知道會多出多少上級,那時候……
不及細想,王虎就暗下決心,決不能離開,至少在莫然正式成事之前,自己這個老跟班不能缺席,自古以來,從龍之功為第一等,其他的都要向後排,只要自己不死,將來莫然有所成就的時候,富貴就失不了。
至於失敗,呵呵別逗了,現在誰不是拿命換好日子,成了自然好,敗了,不過多個疤,過上十八年又是好漢一條。
「今日有勞金兄弟點醒。」王虎雙手抱拳,「王虎不能辜負麾下兄弟,讓他們失了晉身之機。明日,我就找莫然大人,請求讓我兄弟王熊騎快馬回鄉一次,給家人帶個信,也好讓兄弟們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