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小語感覺斯爾握住自己的手力道加大,不禁抬眸看向身邊的他,他究竟有著怎樣的過去?難道只因這雙綠瞳他就成為異類嗎?在這眾人眼中高不可攀的王到底承受些什麼,他不在乎,也無需在乎,但並不代表他能容忍別人當眾挑釁他。訝然看他眼中升起的森然怒火,小語回握住斯爾的手,試圖緩和他的怒氣,強忍不適,蒼白的臉上揚起安然卻狡黠的笑容。
斯爾果然收回已踏出的腳步,略帶不解的看著她。
慢條斯禮的攀上斯爾的手臂,小語在若沅的瞪視中輕依在斯爾身側,柔媚無比的說道,「斯爾哥哥,小語覺著有些冷呢,這競獵原也沒什麼好看的,加上又有些蒼蠅在這飛來飛去,著實討厭得很。這樣涼爽的天氣,還以為早就沒些亂七八糟的蟲子了,誰料現在的臭蟲也頑強得很呢。」說罷,還抬手活靈活現的在周圍輕揮了下,似乎真的是在趕蟲子。
與斯爾親密的姿態更是和原先的努力保持距離的模樣相差十萬八千里。
呵呵,若沅公主有得氣受了。
兩名王爺更是怒不可遏,「你,你個賤人,竟敢辱罵本王是蒼蠅。」
小語驚恐的搖頭,「小語不敢,小語絕對沒有那意思,那可是王爺自己說的啊。」更抬頭和斯爾解釋,「斯爾哥哥,小語真的沒有……。」惶恐的語氣真如自己立時就要為此獲罪般。
斯爾配合的點點頭,「別怕,本王知道,本王不會讓人傷害你的。」強忍著笑意輕拍小語的背以示安慰。
「恩,那就好,小語知道斯爾哥哥對我最好了。」這下更是含情脈脈的仰慕。
「本王不對你好,還對誰好啊?難道還對那些刁蠻無理的女人好嗎?」言下之意指誰就不言而喻了。
三人臉色鐵青的看著他倆一唱一喝,靳奇卻咧著大嘴帶著幾乎是崇拜的目光看著小語。
但見小語退出斯爾的懷中,婀娜多姿的輕移蓮步走近早已怒火衝天的三人前,盈盈一拜,「若是小語言中真有得罪之處,還望公主和王爺們原諒小語這種無知小女人,相信如你們這種高貴的皇族不會和小語計較吧。」輕身細語中竟學得幾分大家閨秀的楊柳態。
卻讓將欲發作的幾人又不得不忍回怒氣。小語如此說,若他們還與她計較便是自降身份了。
斯爾雙手環胸,淺笑望著小女兒態的小語,任她胡鬧。
小語忽然輕蹙柳眉,臉露出疑惑的神色,「王爺,小語還有一事不明,望賜教。」真誠,語氣真的很真誠,真誠得讓王爺終於將尊貴的眼神落到了她身上,好奇地等待她的下文。
「二位王爺平時一定是對國家鞠躬盡瘁,竭力為君王分憂,為百姓謀福祉吧。」小語臉上甚至現出了崇拜。
「哼,那又如何?」語氣明顯軟了些,好話人人都愛聽,這絕對是真理。
「這樣一來,難免就要犧牲自己的時間來為國效力羅。」
「那是自然,為了尼蕃的興旺,這又算什麼?」飄飄然的大放闕詞,這女子似乎也沒沅妹說得那樣粗鄙不堪嘛。
「二位王爺真是讓小語崇敬得緊,這樣小語就沒什麼疑問了。」轉身欲回斯爾身邊,故意轉得很慢,因為她知道,他們絕對會接著問。
「等等。」不出所料。
乖乖的回身,微笑的看著他們,「二位王爺還有什麼吩咐嗎?」
「你剛剛所謂的疑問為何?」
「王爺整日為國事操勞,自然無暇分身去周遊列國,增長見識,像斯爾哥哥這樣相貌的人在小語的國中十分常見,而王爺們卻認為那是異類,小語也只是詫異身為王爺怎麼這般孤陋寡聞,如井底之蛙呢?現在看來,這也須怪不得王爺。」句句為王爺們著想,卻句句讓人火冒三丈,小語絕對有把人逼瘋的功力。
其實小語所言非虛,在那時已有胡商從波斯入中原,波斯商人均是金髮綠眸,倒非天下絕無僅有,只是當時交通不便,胡商活動範圍很小,在偌大的原國京城也只幾個,且常人見了都認為是異類。只有些博聞識廣的人才真正接受,若真嚴格說來也怨不得斯爾被認為是異貌,小語只是見不得那幫人如此囂張,忍不住戲耍了他們一番。
連斯爾都忍不住為小語喝彩,這班庸才又哪敵得過小語的鬼精靈?
「你……你……」孤陋寡聞?!井底之蛙?!慶王氣得臉都變成豬肝色,但實在不知如何反駁。暴怒中伸手探向小語欲將她拉下,卻讓早已站在一旁的靳奇擋了回去。
論武,不敵,論文,不及。
三人悻悻然的甩袖離去,臨走不忘留了個憤恨的眼神給小語。
小語卻恭敬的再次低首一拜,「王爺慢走,恕小語不送。」
待到三人的背影已經看不見了,小語這才吐了吐舌頭,露出放肆的笑容。
「你大可不必為我得罪他們的。」斯爾定定看著她。
無所謂的撇撇嘴,「誰讓他們欺負你來著。」鬧了一番,剛剛不適的感覺倒是消了大半,看他們氣瘋的樣子,真是解氣。
「你是在維護我嗎?」沉靜的聲音聽不出他的情緒。
「別誤會哦,咱們是哥們嘛,我當然不容許有人欺負你啦。」小語慌忙劃清界限。
斯爾不置可否,牽著小語的手向人群外走去,小語正想掙脫,卻聽他低聲道,「公主和皇上正看著咱們呢。」
小語不但不再掙扎,反更狀似乎親密的貼近他。斯爾嘴角隱現笑意,單純的小妮子。
在競獵大宴中呆了不到一時辰,兩人便打道回府,飽逞口舌之快並沒讓小語對競獵大宴遺憾什麼,且還讓她發現自己原來是個酒林高手,所以此時她興緻勃勃的在凌王府的酒窖中,不亦樂乎的嘗著名貴不凡的陳年好酒。
斯爾一反常態並未陪著她,一回來便和靳奇入了書房。
裊裊熏香將書房圍繞,微薄的霧不能清晰映出斯爾臉上的表情,銅鏡中的背影裹著一身落寞,似乎永遠容不下太多的歡快,他就像淡淡的煙霧,讓人無法捉摸,神秘而惹人追逐欣賞,卻總也看不清他的心究竟是如何飄渺。
斯爾撫著牆上懸著的寶劍,輕輕開口,「他到了嗎?」
「屬下只聽邊防處有人曾聽聞見到三男一女一行人,貌似我們一直試圖阻攔進入原國的人,但目前尚未確定。」靳奇如實彙報,古意揚也不是什麼簡單的角色,若能輕易攔他,怕他當年也坐不上這凌駕眾國的霸主了。但若傷他,卻又難免導出戰事,以目前尼蕃的實力,不足以硬碰硬,卻不知少主如何打算。
「恩,怕是不久他就能找上本王了。」這話從別人嘴中說出,怕是難免有三分忌憚在裡面了,但偏從他嘴中輕描淡寫的吐出,卻好似帶著三分期待,怪異之極。
「少主。」靳奇仍是擔憂。
「恩?」抬眼望向從有記憶伊始便跟著自己的隨從,示意他說下去。
靳奇深吸口氣「少主可十分中意小語姑娘?」
斯爾沒立刻回答,他的沉默讓氣氛忽然變得迫人。
良久,他才道:「你是否認為本王如若不喜歡小語,就該將她歸還古意揚,以避免戰事?」話是對靳奇說的,但洞悉一切的綠眸卻始終盯著牆上的掛畫,著男裝的小語俏生生的立在上頭。
「屬下,屬下是有此意,若少主並無將她扶為王妃之意,留在身旁怕也不妥,何不……」靳奇盡量將話說得委婉,但被斯爾打斷。
「本王說過無扶她為妃之意嗎?」像是個問題,但語氣又是不容置喙的。
「這……」曾聽耳聞宮女談論,但他只當一群多事宮女談笑,畢竟那時少主只將小語姑娘帶回不過一日,再今日當著公主面說出,他也只當是為拂若沅公主的臉面,難道少主真的對小語姑娘……如此一想,平時少主對她也確好得過分。
「本王放在心上的,絕不會輕易放棄。」輕觸畫中人的臉頰,斯爾眼神中的堅定一如古意揚與死神爭奪小語時一樣,男人最可怕的不過就是佔有慾,且佔有慾一旦是存在有充分權力去佔有的男人身上,離災難便也不遠了,且還是針對小語這樣不甘被佔有的女人。
靳奇立於一旁不語。
「你下去吧,本王自有打算,盡量多拖住他些時候,十日吧,延他十日便可。」
靳奇垂首退下,偌大書房又剩斯爾一人枯立於夕陽下,僅剩的一抹鮮艷餘暉將他背影延伸得很長,很長,從小語來了,他才發現很多東西原來都很美,很鮮活。他想要她,迫切的想將她一輩子留在身邊,驅逐他的寂寞,揮散他的憂傷。本想慢慢打動她的心,現在看來怕是不成,就算暫時委屈她,他也要將她留在身邊,哪怕未來他要用一生來償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