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4章 狐訓女,天魔靡音
到了戌末亥初,司徒平與紫玲、寒萼姊妹二人,已在潛心運氣,靜候天魔降臨。
三人忽聽懷中寶相夫人道:「此時距劫數到來還有個把時辰。適才默算天機,知道末一關更是難過,如今雖說三災已去其二,猶未可以樂觀。想是我前生孽重,懺悔無功,雖有諸位仙長助力,未必便能躲免。先因急於抗抵大劫,未得與賢婿夫妻深談。惟恐遭劫以後,便成永訣,意欲趁此危難中片刻之暇,與賢婿夫妻三人略談此後如何修為,以免誤入歧途,早參正果。
「如今禍變隨時可發,你三人天門已開,元神在外,無須答言。只於警戒之中,略分神思,聽我一人說話便了。我的前因後果,你夫妻三人早已深悉。大女紫玲,一心向上,竟能超脫情節,力求正果,她的前途無甚差誤,我甚放心。
「賢婿原非玄門正道上乘之士,將來難免兵解成道,所幸仙緣遇合,得蒙純陽一脈沈圖道長另眼相看,收為弟子。他如今已入大道,賢婿在其門下修行,可借他絕**力,免去兵解之危,成為散仙一流。
「只次女寒萼,秉我遺性,魔劫重重,日前一念貪嗔,險些失去元陰。雖然與賢婿姻緣前定,究還是資稟不良所致。尚幸未曾污及凝碧仙府,峨眉門風;又與賢婿已有夫妻名分,曾由玄真子與優曇大師作主,不算觸犯教規。
「三仙道友更因三次峨眉斗劍,群仙大劫,實由萬妙仙姑許飛娘一人而起,除這罪魁元惡,須在你姊妹二人身上。對於次女,只要不犯清規大戒,小節細行,未免略予姑容。我如僥倖脫劫,自可於凝碧開山盛典之時,苦求教祖,將你姐妹二人帶返紫玲谷,或在仙府內求賜一洞,同在一處修為,有我朝夕告誡,自不患有何頹廢。
「否則,次女連遭拂逆,雖然暫時悔過,無奈惡根未盡,仍恐把握不住,誤犯教規,自墮前程。務須以我為鑒,從此艱苦卓絕,一意修為。等開山盛典過去,便須奉敕出外,積修外功,尤不可大意輕忽,招災惹禍。
「我那白眉針最是狠毒,大犯旁門各派之忌。以前相傳,原為我不在旁,一時溺愛,留汝姊妹以備防身之用。事後時常後悔,既然師長不曾禁止,我也不便收回。冤家宜解不宜結,總以少用為是。前次青螺針傷師文恭,適才又針傷翼道人耿鯤。天靈子報仇,雖有乙真人攬去;耿鯤之事,尚還難說。這二人俱是異派中極難惹的人,汝姊妹初生犢兒,連樹強敵,如無諸位真仙師長垂憐,焉有幸理?
「我如遭劫,次女務要事汝姊若母,一切聽她訓誡。對於眾同門,應知自己本是出身異類,同列雁行,已是非分榮光。雖然略諳旁門道術,此時諸同門入門年淺,造就多半不深,有時自覺稍勝一籌。一經開山之後,教祖量人資稟,傳授仙法劍術法寶,你們以前所學,便如腐草螢流,難與星月爭輝了。
「再者教祖傳授,因人而施,甚至暫時不傳,觀其後效者。未傳以前,固要善自謙抑,一切退讓,恭聽先進同門囑咐。既傳以後,更不可因原有厚薄,而懷怨望,致遭愆尤。須知汝母年來默悟玄機,身在此地,心懸峨眉,往往默算汝姊妹所為。當時心憂如焚,無奈身居羅網,不能奮飛,只有代為提心弔膽而已。如能善體我意,三次峨眉劫后,也未始無超劫成道之望,只看你們能否知道自愛耳。
「我今日所受之災,以末一災最為難過。天魔有形無質,而含天地陰陽消長妙用,來不知其所自來,去不知其所自去。休說心放形散,稍一應聲,元精便失。但是不比前兩次災劫可以傷人,只於我個人有大害而已,因不能傷害你夫妻三人,我雖遭劫,夫復何恨?
「這次我的元神不能露面,全仗賢婿夫妻保護。尤以賢婿本命生克,更關緊要。只要賢婿神不著相,二女縱使為魔所誘,也無大害。賢婿務要返神內照,一切委之虛空,無聞無見,無論至痛奇癢,均須強忍,既不可為它誘動,更不可微露聲息。我的元神藏在賢婿紫闕以下,由賢婿元靈遮護,元靈不散,天魔不能侵入,更無妨害。此魔無法可退,非挨至三仙出洞,不能驅散。此時吉凶,已非道力所能預測,雖有倖免之機,而險兆尤多,但看天心能否鑒憐而已。「
寶相夫人說罷,三人因為不能答言,只是潛心默會。因為時辰快到,連心中悲急都不敢。只管平息靜慮,運氣調元,使返光內瑩,靈元外吐,以待天魔來降。
釣鰲磯上沈圖三人一眼望見下面紫氣圍繞三人頂上的三朵青星,當中一朵忽然分而為二,落了一朵下去。一望天星,時辰將到,知道天魔將臨,寶相夫人元神業已歸竅。
御魔雖有力難施,惟恐萬一翼道人耿鯤乘此時機趕來報仇侵害,不可不防。
三人略一商量,覺得釣鰲磯相隔尚遠,倘或事起倉猝,那耿鯤長於玄功變化,不比別的邪魔。
鄭八姑仗有雪魂珠護身,決計冒險飛身往三人存身的上空附近,仔細防衛。
三人飛到那裡後有半個時辰過去,已交子時,一無動靜。
月光如水,碧空萬里,更無纖雲,未看出有絲毫的警兆。
正在希奇,忽聽四外怪聲大作,時如蟲鳴,時如鳥語,時如兒啼,時如鬼嘯,時如最切近的人在喚自己的名字。其聲時遠時近,萬籟雜呈,低昂不一,入耳異常清脆。不知怎的,以司徒平夫妻三人都是修道多年,久經險難的,聽了這種怪聲,兀自覺得心旌搖搖,入耳驚悸,幾乎脫口應聲。
幸有沈圖、乙休和寶相夫人等事前再三囑咐,萬一聞聲,便知天魔已臨,連忙潛心默慮,鎮懾元神。
三人起初聞聲知警,甚為謹慎。
一會工夫,怪聲忽止,明月當空,毫無形跡。
正揣不透是何用意,忽然東北角上頓發巨響,驚天震地,恍如萬馬千軍殺至。
一會又如雷鳴風吼,山崩海嘯,和那二次巽地風雷來時一樣。雖然只有虛聲,並無實跡,聲勢也甚驚人,驚心動魄。眼看萬沸千驚襲到面前,忽又停止,那東南角上卻起了一陣靡靡之音。
起初還是清吹細打,樂韻悠揚。一會百樂競奏,繁聲匯呈,穠艷妖柔,盪人心志。這裡春聲熱鬧,那西南角上同時卻起了一片匝地的哀聲,先是一陣如喪考妣的悲哭過去,接著萬眾怒號起來。恍如孤軍危城,田橫絕島,眼看大敵當前,強仇壓境,矢盡糧空,又不甘降賊事仇,抱著必死之心,在那裡痛地呼天,音聲悲憤。
響有一會,眾聲由昂轉低,變成一片悲怨之聲。
時如離人思婦,所思不見,窮途天涯,觸景生悲;時如暴君在上,苛吏嚴刑,怨苦莫訴,宛轉哀鳴,皮盡肉枯,哀嚎求死。
這幾種音聲雖然激昂悲壯,而疾痛慘怛,各有不同,但俱是一般的凄楚哀號。尤其那萬眾小民疾苦之聲,聽了酸心腐脾,令人腸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