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你……」她真不怕死,還敢挑釁。

「發生什麼事了,我好像聽見你們在吵嘴。」遠遠看到兩人之間有些不對勁,剛喂完魚的梁南大步的跑來。

「三哥,他要吃霸王餐。」惡人先告狀,顛倒是非。

「霸王餐?」梁南傻乎乎的乾笑,對阿湛投以抱歉眼神,他教妹不嚴。

「我付銀子了。」某位傷員冷道。

「不夠。」女土匪叉腰搖頭。

「你去佔山為王。」去搶較快。

「我已經佔了,後頭這座山沒幾人敢跟我搶。」她叫鬼娃,身後的叢山峻岭稱之為鬼山,有人進,無人出,有鬼指路的她是唯一的例外。

「簡直不可理喻。」阿湛修為還不夠,氣得漲紅了臉。

「我是據理力爭,不讓小人得意。」她仰著頭,一副「我說的才對,你是吃白食的小偷」的樣子。

「你……」

「好了,好了,你們真像是鬧彆扭的小兩口,孩子氣的鬥嘴……」讓人看了想捧腹大笑。

「誰跟她鬧彆扭。」

「誰跟他是小兩口。」

兩人異口同聲的否認,卻又同時看了對方一眼,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悄然流轉。

「好,是我多嘴說錯話,你們一點關係也沒有,只是互相看不順眼的仇人,拿刀互砍吧!」他不攔著。

梁南小大人似的雙手環胸,像要看他們廝殺,但人心是偏的,他站的位置是護住身側的妹妹,阿湛真敢動手,他第一個衝上前擋,保護妹妹是哥哥的責任。

「噗哧!」梁寒玉先笑出聲。

「無聊。」阿湛面無表情的嗤了聲。

小姑娘、小男孩也不是真的鬧起來了,只是意見不合罷了,鬧一鬧純粹是窮開心,誰也不往心裡去。

「三哥,你有沒有幫我捉螃蟹和小蝦,我的池塘要養很多很多的魚蝦。」她嘴饞了,想吃水煮魚。

「有,捉了捉了,全給你放池塘了,三、四個月後有大螃蟹吃。」梁南笑嘻嘻的傻樂。

「哇!真好,三哥,我們去看看池塘里的小螃蟹,等長肥了我送一大籮筐給你吃。」梁寒玉親昵的拉起哥哥的手。

「好!好!我們二妞有福了……」

望著走遠了的兄妹倆,阿湛深沉黑眸中不自覺的泛起一絲羨慕,他和家中的兄弟姊妹從未如此和睦過,他們只想要他死,嫌他擋路,千方百計地欲除之而後快。

這一次的受傷不是意外,他有懷疑的目標。

三日後的子時,星稀月明。

「小主子,請恕屬下等來遲。」

幽暗的月光下,有幾道人影忽隱忽現。

「走吧!」冷然的聲音帶著超乎年紀的肅殺。

「不用和這戶人家的主人說一聲嗎?」畢竟是救命大恩。

「她不會在意這種事。」他為她留下足夠的誠意。

「是。」

很快的,地上只有月影,不見交談的人兒。

一會兒,東邊的屋子有人無聲的推開門,披著外衣的小小影兒朝遠處看了一眼,隨即走向空無一人的正屋。

「走了也好,省得待久了會牽腸掛肚,為他擔心……」

突地,梁寒玉的眼睛睜大,看著青玉雙螭玉佩下壓的五百兩銀票,頓時笑逐顏開的笑出聲,什麼恨然、落寞全一掃而空。

【第三章】

數年後——

「嗚~嗚~老爺呀!老爺,你怎麼走得那麼早,放我們一家孤兒寡母要如何過活,我如娟、秀娥、婉宜、明珠、阿桃、小容、五妹……我們不能沒有你……」

身穿孝服的女子哭得兩眼紅腫,涕淚縱橫,一口氣念了十八房小妾的名字,又爬又哭地繞著棺木哭嚎,那珍珠般的眼淚彷佛止不住,滴滴都落得令人鼻酸。

左男右女兩排披麻戴孝的孝子、孝媳、孝孫跟著女子後頭一起哭,他們也在爬,一個哭嚎得比一個大聲,似在比誰比較孝順。

領頭的女子一邊哭還一邊唱起感人肺腑的小曲,語氣極盡哀凄的訴說亡者的無情,狠心拋棄賢妻美妾,諸多子孫,黃泉路上誰也不帶的獨自上了奈何橋,走得冷清。

其實五十有二的吳大老爺死得極不光榮,他家裡有無數小妾和通房,可是仍不滿足,出入青樓,暗暗往來了幾回,食髓知味的一夜召數女伺候,樂不思蜀。

殊不知這一回用了葯助性,卻因藥性太強過於亢奮,行房途中忽然全身僵硬,口角抽搐,死於女人肚皮。

不過死者為大,再怎麼不體面也要辦場隆重的喪禮,讓他好好走完這一段路,人死如燈滅呀!有什麼好計較。

好在吳大老爺是富甲一方的有錢人,這點錢還拿得出來,即使他一倒下子孫就急著分家。

「請家屬節哀順變。」

一堆哀嚎聲立刻響起。

「來客上香。」

致哀者一一上前,三炷清香在手。

一拜、再拜、三拜。

「家屬答禮。」

兩列披麻戴孝的男女向來者一彎身答謝。

繁瑣的禮儀不用喪家出面,一身素衣的清妍女子代為操辦,她甚至在發上別了一朵小白花,以示戴孝。

「時辰到,抬棺,五音開道,道士鳴號。」

最後是下棺了,一杯黃土灑在棺木上,塵歸塵,土歸土,一切前塵舊事化為一縷輕煙。

紙錢在火盆里燒著,二十四對的金童玉女連同紙紮的華宅一併點上火,大火焚燒誦經聲環繞,給了陽世人最大的安慰,蓮花座燒七層,早日化為神仙老兒。

喪事一了,眾親友的眼眶是乾的,沒有一滴淚。

「謝夫人,收尾款了。」

吳大老爺的正室謝氏臉色憔悴的命人取出一張通匯銀庄的銀票,交給素凈著面容的素衣女子。

「真多謝你們的費心,辦得很熱鬧,老爺走得很風光,相信他九泉之下也能含笑了。」惱了他半輩子,誰知他先走了,倒把一堆的煩心事留給她。

「貪財了,這是我們應該做的事,實在不敢應了夫人一聲謝字,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夫人要為兒孫們多保重身體。」梁寒玉瞄了一張銀票上的數字,十分滿意的塞入袖袋。

「有勞你了,玉掌柜,這些是給你的茶水費,這些天累你忙裡忙外的操辦這事,沒有你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她另外給的謝禮,不包含在談好的價碼內。

「夫人真是客氣了,叫我無地自容,看夫人氣色不佳,似乎不太順遂,我再送夫人一口小金棺,你別嫌禮輕。」收了人家的紅包,不好不送上一份小禮。

謝氏一聽喜出望外。「是這些年風行的小金棺嗎?聽說能招財進寶,幫人解厄消災。」

「是的,能得到小金棺是夫人的福氣,本店針對花費千兩以上的大戶才有這優惠,有明華寺的普惠大師開的光,放在廟裡受了九十九位師父日夜誦經七七四十九日,還灑過南海觀音廟的聖水,有佛祖的庇佑,保你一生安泰……」

生意人的嘴說什麼是什麼,長得白白凈凈的梁寒玉慣以一張巧嘴討好人,從她口中說出的向來只有好話,從不得罪人,秉持著和氣生財的態度與人和樂相處,廣結善緣。

梁寒玉她是棺材鋪的老闆娘,同時也開了一間前所未聞的葬儀社,在鎮外也蓋了義莊,一手包辦從棺木運送到下葬的所有喪葬事宜,全不需喪家勞累。而因為年幼時被父母拋棄,在兩老過世后,她不太喜歡頂著梁這個姓氏,故讓人稱她玉掌柜。

「你來棺材鋪」、「來來葬儀社」、「再來義莊」,全是年僅十六歲的梁寒玉的產業,每月生意是全鎮最多,是鎮上最大的棺材鋪,無人能出其右,連外縣的人也聞名而至。

她辦的第一場喪禮竟是為自己的爹娘辦,他們非要在大雨直落時去查看莊稼有沒有被淹壞,適逢大水衝破堤防,兩夫妻走避不及,雙雙溺斃在田裡。

那年她十二歲,那一場喪事辦得哀戚而肅穆,別開生面的送葬儀式引來多方的注意,棺材鋪尚未開張已打響名號,不少人私底下詢問,想為家中的老人預做安排。

再來義莊有點像在做慈善事業,義莊向外開放接受暫時的停柩,只收取少許的租金做房舍的維修及香燭的供給,若需要和尚念經、道士超渡、做法事,或是大熱天怕屍體腐壞要添冰,則另行計價,價錢公道,不比同業高。

不過呢!說沒賺錢是騙人的,其中的暗盤,喪家私下塞的茶水錢,喪禮中林林總總雜事,要買東西、要跑腿,要懂行的人領事、發喪,早晚水酒敬供等,都會給點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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賣棺換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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