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老實說,他確實是看中她的廚藝,才會特意來這兒找人,只是沒想到她忒有趣,無論是她燒的菜,還是她的人,都對極了他的胃口。

「恐怕一刻鐘的時間還不夠我考慮,將軍可否再緩上個幾天?」那張微翹的小嘴,像是使盡了力氣,才能將話一字一字擠出牙根。

尉遲淳笑了,渾然不知他這一笑,當真只有百媚生能形容,謝孟芝見著那笑,心頭冷不防地又是一抽,不由得暗暗發惱。

這人可是上門來鬧事的,她怎能被他的笑容迷惑心志,真是太沒志氣了。

「好,我就給你三天的時間考慮。」他的口氣高傲又不可一世,彷佛她欠了他一屁股債,而他網開一面特別寬容。

謝孟芝當下真是一口悶氣堵住胸口,只能皮笑肉不笑的抱拳福身。「謝謝將軍大人的通融。」

總之,眼下只有拖字訣這招式能使得,三天就三天唄!

尉遲淳噙著一抹意喻不明的笑,轉身就往外走,一字站開的隨從立刻跟上。

就在尉遲淳步下酒樓廊梯時,正好與一票人擦身而過,隨後就聽見為首者沖著酒樓里叫囂——

「我剛剛聽說一品天香樓的生意變差了,還以為是誤傳,想不到真有此事,謝孟芝,你的能耐也不過如此嘛!」

那人夾帶著嘲笑的挑釁聲浪一落,尉遲淳旋即停住腳步,低垂的鳳眸緩緩勾起,然後轉過身,望向那票大搖大擺的地痞。

隨從們見著了他眼中漸起的怒氣,無不為之一悚,個個不敢出聲,有志一同地覷向酒樓方向。

原以為將軍大人今日心情好,不準備發怒,看來他們是錯了。

剛送走了一個禍星,沒想到又來了災星!謝孟芝坐在尉遲淳方才坐的位子上,揉著泛疼的太陽穴,斜眼瞪著那一票流里流氣的地痞晃進酒樓。

為首的足一名身形瘦長的年輕男子,模樣也還算過得去,一身錦衣玉帶,髮髻上插了根白玉釵,瞧得出家底不錯。

此人名叫汪承帆,是「仙饌樓」的二世祖。

仙饌樓與一品天香樓只隔了一條街,過去仙鎮樓仗著地段佳,又有京城第一廚之稱的王大廚坐鎮,生意可說是川流不息,人潮一撥接著一撥。

但自從謝孟芝接手一品天香樓之後,仙鎮樓的生意是每況愈下,先前王大廚氣不過,還跑來一品天香樓上門踢館,與她較量了一場。

那場比試可精彩了,請來了早年曾在宮中御膳房掌杓,后因年事已高便退了下來的老御廚來評比。

沒想到老御廚在嘗過謝孟芝獨創一格的菜式之後,當場讚不絕口,從此成了一品天香樓的老熟客,技癢時還會與她切磋廚藝,她一弄到新食譜,如遇難題也會上門討救兵,與老御廚成了忘年之交。

至於在那場比試慘敗的王大廚,信心嚴重受挫,後來乾脆辭去了酒樓掌杓的職務,決心雲遊四海精進廚技。

此後,仙饌樓的生意更加慘淡了,身為接手掌管酒樓的二世祖,汪承帆可是恨透了謝孟芝,巴不得一品天香樓能被一把火給燒了,三不五時便召集他的朋黨或手下上酒樓滋事。

過去她倒是沒將此人放在眼底,不過今日她已經夠折騰了,實在沒有多餘的心力再應付他,於是她沒好氣的斜睨著他問道:「汪大少,您這是打算用膳還是喝茶?」

「你這是對待客人的態度嗎?」汪承帆不屑的冷嗤了聲。

他帶來的那票黨羽,明明是同夥人,偏要分散開來坐,一人霸住一張桌子,見到有其它客人想靠過來,便惡狠狠地瞪過去,要不就是作勢握緊了拳頭,露出兇惡的表情。

「汪承帆,你算哪門子的客人?」薛明明嗆了回去。

雖然她沒膽量幫著謝孟芝對抗修羅將軍,不過對付小地痞這種事,她倒還使得上力。

「你這酒樓還真是夠逗的,連女人都可以當掌柜,女人能濟得了什麼事?謝孟芝,奉勸你一句話,別出來丟人現眼了,帶著你的女掌柜趕緊找個好人家嫁了,女人就是該在家相夫教子。」

汪承帆那副徹底藐視女子的態度,立刻勾起謝孟芝好不容易才壓下去的火氣,即便她很清楚,大周國是個男尊女卑的封建社會,不過她依然很難接受這種眨低女人的言論,尤其痛恨這種瞧低女人的烏龜王八蛋!

她氣不過,倏地站起身想要好好教訓他一番。「汪承帆——」

「是誰說女人只能在家相夫教子?」

一道帶著濃厚煙硝味的低醇聲音,打斷了她的話,她的心冷不防地抽了下,一抬眼就看見那道高壯而俊美的人影。

尉遲淳?他不是走了嗎?

迎上那雙好似會勾人的鳳眸,謝孟芝一怔,瞬間心跳如雷鳴。

汪承帆愣愣的看著尉遲淳走進來,他不過是尋常百姓,自然沒機會認識大人物,因此他並不曉得眼前這位長相俊美的男子,便是名震大周國的修羅將軍。

「你是誰?沒看見酒樓讓本公子包下了?去去去,滾遠一點。」

尉遲淳是獨自一人返回酒樓,那些隨從全被他一聲命下,乖乖在酒樓外面守著。

是以,雖然他一身玄衣配黑色軟胄的裝扮,配上那副懾人的氣勢,看上去很是令人心生敬畏,不過在自大的汪承帆眼裡看來,他連個小廝都沒帶,只當他是虛張聲勢的尋常百姓。

「虧得這個汪承帆還是個紈褲子弟,結果眼界這麼窄小,居然連修羅將軍都不認得,真是活該。」薛明明蹭到謝孟芝身邊咬耳朵。

等了等,沒等到回應,薛明明不禁好奇地覷了眼,發現謝孟芝一臉呆怔,也不曉得聽進了多少。

謝孟芝的反應向來靈敏,會這樣傻愣愣的,還真是難得一見……薛明明邊想,眸兒邊溜溜的覷向那頭的尉遲淳,在兩人之間來回端詳了幾遭,一抹促狹的笑浮上嘴邊。

「謝孟芝。」驀地,尉遲淳瞟了呆杵著的謝孟芝一眼。

乍聽他低緩的喊著自己的名字,不知怎地,謝孟芝的雙頰熱燙,又怕被人發現,趕緊咽了口唾沫,強裝鎮定的回道:「什麼事?」

「這人說他包下了酒樓,可有此事?」

「本酒樓從不讓人包場。」

尉遲淳聞言,滿意的勾起笑,旋即大步流星的走向被汪承帆黨羽霸佔的某一桌,一出手就卸了那人的胳臂。

須臾,慘叫聲四起。

他的動作快如風,一眨眼就挪騰到另一桌,將其它惡意佔桌的嘍啰j個個打趴在地。

登時桌椅被砸爛了,杯盞茶壺碎了滿地,現場亂糟糟的,謝孟芝與薛明明兩人張大了嘴,完全驚呆了。

汪承帆也不遑多讓,瞧見自己帶來的打手,不出片刻就倒地不起,囂張的表情旋即轉變為慘綠,看見那些人倒在地上打滾哀號,竟然還發起抖來。

「就剩下你了。」解決完那票酒囊飯袋,尉遲淳噙著笑走向汪承帆。

「你、你你這人是幹什麼吃的?」汪承帆怕得拚命往後退,自知面子掛不住,只能大聲叫囂壯大聲勢。「你不知道我是誰嗎?我可是仙饌樓的少東,我爹與欽差大人關係可好了,你要是不想死的話,最好快點跪下向我賠罪——」

「汪承帆,你可真有本事,居然敢對尉遲將軍這麼無理,我薛明明認識你這麼久,頭一次對你產生欽佩之意。」薛明明故意一派認真的高喊,臉上卻高掛幸災樂禍的笑。

「尉遲將軍?」汪承帆愣了半晌才反應過來,旋即面如死灰,兩眼暴瞪。

「你、你是尉遲、尉遲……」剩下的話全嘻在喉嚨,抖得出不了聲。

尉遲淳對他扯開絕美的一笑,一隻比鐵石還硬實的拳頭,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揮過去,一拳撃中汪承帆——身後的樑柱。

汪承帆大大抽了口氣,雙腿發軟的滑坐下來,但馬上又被一隻大手掐住脖子,從地上被扯起來,雙腳騰空的抵在樑柱上。

他面露驚恐,淚水都快溢出來,嘴裡咿咿啊啊的哀求著。

尉遲淳鳳眼微眯,陰寒的笑道:「本將軍警告你,謝孟芝是我將軍府的人,我管你是誰,也不管你爹是誰,就算欽差來也一樣,要是誰敢動她,或是故意找她麻煩,那便是跟我尉遲淳作對。」

乍聞那句「謝孟芝是我將軍府的人」,謝孟芝滿臉通紅,從來沒嘗過羞赧滋味的她,這回倒是真真切切的嘗到了。

這人真是、真是太放肆了!聽他說的,活像她與他有什麼曖昧,她幾時成了將軍府的人,她可還沒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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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杓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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