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夜裡,她總是悄悄地潛進膳房裡吃食,一次、兩次,或許無人發現,時日一久,難保夜夜食物短缺不令人生疑。
這日,不過才第五天,小柔一邊幫她整理床鋪就一邊喃喃自語,「小姐,最近膳房裡好像遭小偷了,食物常常會憑空消失。」
唉!食物不是不翼而飛,而是被她吃下肚了。
她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每每都不敢多拿,卻想不到還是被發覺了!
她輕輕挑眉,等著小柔的下文。
「小姐,我懷疑是不是膳房裡不幹凈,有老鼠啊?」
聞言,她柳眉蹙起,不發一語。
竟將她當成老鼠了?她想生氣,又不敢氣。
「不過,小姐你別擔心,你的食物絕對是乾乾淨淨的,每次都是膳房另外準備的。」
她被勾起了興趣,「另外準備的?為什麼?」
「當然是尚書老爺親自交代的。小姐體弱多病,所吃的五穀雜糧也要精挑細選,跟我們不一樣才行。」她理直氣壯的說。
所以,她的食物里那特別的一味才會與眾不同!
對她下毒的人……莫非是她的爹爹?
只是,這怎麼可能?虎毒不食子啊!
到底是誰要在她的飲食中加害於她?她跟任何人都無仇無怨,待在深閨中的她就算要與人結怨恐怕也很難吧?
為什麼要害她?
她就是想不穿這一點。
連伺候她起居飲食的小柔都不能信任了,她已經不知道自己還能夠信任誰。
愈來愈多的謎團,教她如霧裡看花,完全搞不清楚。
【第三章】
那個人又來了。
來也不知會一聲,走也不知會一聲,彷佛把她的閨閣當成了無人的花園了。
「我帶了幾個飯糰來,你留著吃。」一隻黑色布包攤開,幾個造型橢圓可愛的飯糰在桌上滾來滾去。
她直視著他,對於他竟能這麼了解她的處境感到不安。
他是不是一直在她身邊監視著她?
「你到底是誰?你不把面罩拿下,我就不吃。」
他一針見血,聳了聳肩,無謂的說,「吃不吃隨你,反正餓肚子的人是你。」
「你——」她生著悶氣。
他說的沒錯,她不吃就是跟自己的肚子過不去。
她無話可駁。
當著他的面,她細嚼慢咽、吃相優雅的吃完一個大飯糰,飽足感已升。
「再吃一個。」他又遞了一個給她。
「我吃不完。」她搖搖手,實在不想吃撐了難受。
「你的胃口真小,那我要吃了。」他毫不客氣的伸手拿飯糰,捽不及防的拉下蒙面黑巾,一手一個飯糰,吃得又急又快,快速解決了桌上的飯糰。
她看到了他的長相,愣了一愣,心湖漣漪一個接一個,由小而大,不斷向外擴散。
他一點也不醜。
相反的,他劍眉黑眸,英偉不凡,雖然大口吃食,一雙深邃的眼瞳卻朝她直瞅而來。
深眸一掀,像磁石般可以在呼吸之間攫人心魄。
他的眼神實在是帶有太大的魅惑力了……
她的粉腮不爭氣的泛起了紅潮。
解決完手邊食物后,他帥氣冷傲的容顏上掛著一抹優閑的微笑,竟讓她一時失了神。
她輕咬下唇,別開眼,不敢再看他。
他的笑容有著讓人心淪陷的魔力……
不過,敢情是他也還沒吃,是特地帶過來讓她先吃?
「往後夜裡我會帶食物過來,你就別再偷偷去膳房裡取食了。」
「去不去膳房是我的自由。」
連他也要管她嗎?沒來由的,她感到一絲厭煩。
一個未出閣的小姐閨房能夠常常讓他自由進出嗎?這還像話嗎?
她嬌顏帶怒,「你……你把我的閨房當成你家膳房嗎?我的閨房哪能讓你這樣子進出自如?你就不怕哪天我改變心意,一早告訴府里的人,然後布好天羅地網,等著請君入甕?」
「你不會這麼做的。」他胸有成竹的說。
「我會。」她微惱,咬唇道。
「你不會。」他毫無懼怕之意,神情是斬釘截鐵般的堅定。「你現在有很多迷惑,而唯一能夠讓你信任,能夠幫你的人只有我,你不會傻得害我被捉,這樣你的迷惑就永遠都不能解了。」
她啞口無言,被看穿了心事讓她感到無奈懊惱。
他說的沒錯,她真的不會。
既然連跟她走得最近的小柔都能夠在她的飲食中做手腳,她不曉得自己還能夠相信尚書府里的誰。
連要見她的爹娘一面,都要經過任總管傳話……
她爹總為了朝政而顧不得她,她娘為了她的健康不敢來與她相見……她的生死操之在任總管的一句話里,她哪裡敢亂說話?
對她而言,整個尚書府里的人她都不知誰是敵誰是友了,理所當然也不敢輕舉妄動,只能夠稍安勿躁,靜觀其變。
要不是他的驟然出現與善意告知,她根本就不會發現自己每日的食物中帶著毒性。
唉,到時胡裡胡塗的命喪於此,也是咎由自取,怨不得他人。
但被他一語道出她心裡頭的真正想法,就是教她不快。
「膳房那邊已經發現食物短少,你認為膳房的人不會多加防範嗎?你去了,不是自投羅網?」
「你怎麼知道膳房的人知道了?你一直在監視我?」白天小柔是提過,但他怎會知道?
他哂笑一聲,「我猜的!你這樣偷食物的方式並不是長遠之計,久了會被發現端倪。既然你不敢吃你的丫鬟端給你的三餐跟點心,又不能一直餓著肚子,最好的方法就是有人偷偷拿食物進來給你果腹,而那個人,除了我,你有更好的人選嗎?」
藺織月蹙起了雙黛眉,搖頭無語。
她能信的人,除了他,沒有別人了……
而他,又能夠讓她相信多久?
會不會哪一天,連他也欺騙她、背叛了她?
不是她多疑,實在是突然間發覺自己一直深信不移,也是最親近的小柔竟是下毒的人,她心裡的震驚實在太大,教她六神無主,對人基本的相信也產生了困惑。
「我姓展,展烈是我的名字。」低沉微啞的嗓音非常好聽,傳進她的耳膜里。
她驚訝的看了他一眼。
他不是不願意告訴她他的名字嗎?怎麼突然說出來了?
「你……展烈?」誰知道他是不是隨意扯了個假姓名?
他俊朗的臉龐揚起溫煦柔暖的笑意,深邃的黑眸緊盯著她。「我希望你相信我。我是展烈,行不改名,坐不改姓的展烈。」
「為什麼要告訴我?」她茫然的望視著他。
「相信我。」短短三個字,卻充滿了真誠的力量。
她的心口像被注入了暖流,教她的眼眶微微濕了。
他就像是她在驚濤駭浪之中唯一可以攀附的浮木,看著他無比真誠的眼陣,她知道,她只剩下他可以相信了。「好。」
一雙漫著薄霧的秋水明眸透射出她的內心此時此刻是無比柔弱、無所適從,教他不禁心生憐寵。
他情難自禁的走上前,伸出手,將她的頭微微的一側,讓她靠著他堅實的肩膀。
藺織月的眼裡,緩緩流淌而下剔透的一滴淚……
他肩上的衣物被那滴淚沁透了,他的心靈真實的一揪。
一言九鼎的他甚少說出承諾,卻情不自禁的脫口而出,「你要相信我,我會保護你。」
藺織月柔得不能再柔的軟軟應了一聲,「嗯。」
他的手臂環住她,給她更多的溫暖。
她伸出雙手,也擁住了他的腰間。
她像擁住了她所冀求的一切……
她的心,滿足了。
夜晚又快要來了。
藺織月看著窗外夕陽西下的美景,一個人怔忡起來。
夕陽無限好,黑夜來更好!
他果真信守承諾,每天夜裡都會帶來不同的食物給她吃,而且,她吃的時候都還溫溫熱熱的,顯然他是體貼她的。
昨兒個夜裡吃的肉包也是溫溫的,被他包裹了好幾層又放在衣服里用他的體溫煨著,怕冷了。
在敵暗我明之際,她的處境隨時會有危險,一旦她有危險,他也容易被她連累。
她不能連累他,所以,她也要想盡辦法好好保護自己。
「小姐,該吃粥了。」小柔端進來一碗還冒著蒸氣的清粥,上頭有玉米、紅蘿蔔、青豆、瘦肉,看起來色香味俱全。
好久沒吃粥了……她有點想念,但……一想到這是一碗被動了手腳的粥品,她就沒有胃口了。
「我還不餓,先擱著。」她故意不去多看美味的粥一眼。
「小姐,傍晚了,多披一件衣服才不會冷。」小柔拿了件深紫色的綢緞外衣披上她削瘦的雙肩。
「小姐,你最近的臉色好像紅潤了許多。」小柔專註的凝視著她的美腮。
「有嗎?」她遮著豐美的雙頰,有點欲蓋彌彰。
她不敢讓任何人知曉她的身體日益健康起來。
「小姐,這是好事。小柔等一下就去告訴尚書老爺。」她興高采烈,覺得自己伺候有功,尚書老爺知曉后搞不好會獎賞她。
藺織月驚了一下,急叫,「不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