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細作
眼前等事李永芳不要說去摻合,便是聽也不想聽,在兩個女真貴族說話時,他只能尷尬的坐在一旁發獃,他這個小股東地位很低,這等爭奪汗位彼此相爭的大事,掛上他便可能死無葬身之地。
好在莽古爾泰也不為難他,或者說看不上李永芳,和阿巴泰說了一氣后,莽古爾泰便對李永芳道:「這個尼堪西烏里額駙帶走吧,這人想來還有些用,由額附隨意使喚。」
李永芳如蒙大赦,趕緊帶著石新離開,他在汗城也有居處,有自己的幾十個家丁當護衛,還有幾個漢人千戶歸他管理,家裡也一般有不少奴僕伺候,單以排場來說,已不在普通的總兵之下,不過李永芳知道這都是虛的,眼前一切論享受已經遠不如他在撫順當游擊的時候,更何況還有大明隨時討伐的利劍高懸,這邊的內部鬥爭也十分殘酷,遠不如當年遼東官場那樣有底線,稍微不好就可能喪命,他只有踏實做事,拿出十足的能耐來效力,就算這樣,也是常常憂心自己和家族的前途,每到半夜時常驚醒,但他已經踏上這條賊船,想下亦是下不得了。
「石新你暫且不必剃髮,」李永芳入房坐在正中,看著惴惴不安跪在腳下的石新,吩咐道:「這兩年大汗隨時可能對明國用兵,那邊的情報十分要緊,遼陽和瀋陽那邊我會幫你鋪路,你也學習一些打探情報的法子,也學些這邊的話和蒙古話,這兩者有不少共通之處,好學的很,等開春之後,便派你去當細作打探消息。」
「是,小的一定好生學,為大人效力。」
「唉,是為大金國和大汗效力。」李永芳滿臉疲憊的揮揮手,叫人將石新帶走了。
……
韓旭帶著麾下抵達奉集堡的時候,製造了一場不小的轟動。
在他到來之前幾位總兵已經到了,柴國柱和賀世賢、尤世功,姜弼等俱在,武靖營總兵朱萬良和李秉誠算是主人,遠遠出迎,將各位自瀋陽各處前來的總兵迎入堡中,另外還有十餘個副將參將也趕在奉集堡,各將俱帶著親兵家丁前來,一時間奉集堡中將星耀眼,堡門外的官道兩側和幾個鄰近的村落四周,包括田野之中,到處都是騎馬經過的甲騎,大股小股的士兵彙集在堡門內外等候軍令,游擊和督司,守備一級的武官,到處帶兵巡行戒備,整個奉集堡四周數里處均是守衛的十分森嚴。
韓旭到時,五十餘騎打把總旗幟,仍按練習時那樣分成三隊,只不過衝刺時是三個橫隊,現在改為行軍縱隊。
每十八人成一縱隊,三人一排行進在道路上,旗隊長和副手,還有一個塘馬走在一排,旗隊長掌旗控制行進節奏,每三人之間容留的空間也幾乎一致。
除去在官道上的行軍縱隊,韓旭還抽派出一個伍的架梁馬,負責在先頭開道,同時在行軍途中,多次試驗警備,遇敵,迎戰等隊列的變換。
待這五十餘騎抵達奉先堡時,揚起的煙塵和整肅的隊伍煥發出來的殺氣使不少人為之心驚,離的老遠,便已經有明軍哨騎驚動,接著原本散在各處說笑的各部明軍均是被驚動起來,不少人瞬間臉色變的慘白,很多人以為是后金鐵騎突至,有個千總原本站在田埂邊上與人說笑,看到煙塵騰起,數十甲騎整肅而至,他啊啊驚叫兩聲,趕緊就想翻身上馬,但倉促之間攀不上馬背,半隻腳卻伸在馬鐙里,整個人栽倒在地上,被馬在地上拖行了十隻步后才被人救了下來。
一直待韓旭等人走的又近些,人們看出來打的是明軍把總旗號,這才慢慢放下心來。
很多人用複雜的眼光看著韓旭等人,戰馬膘肥體壯,馬身上的皮膚閃亮著油光,戰馬餵養的極好,不比東虜的差上一分,馬上的幾十個騎士均是穿著鐵鱗甲,甲葉齊整,保養擦洗的極好,身上的衣袍似乎也是新做出來不久,赤紅的內袍配上漆了紅漆的外甲,赤幟之下,當真是威風凜凜。
在這些明軍打量韓旭等人時,韓旭也是打量著這些兵馬。
普通的大明營兵他已經見識不少,所謂正兵奇兵援兵游兵,各營還各有名目,比如朱萬良的營原本是游兵營,朱萬良升任總兵后他的營就成了正兵營,並且命名為武靖營,聽著是十分好聽,但這營幾乎沒有什麼變化,一營不到兩千人,步兵佔了近九成,剩下的一成是朱總兵的親兵家丁和塘馬哨騎,真正打仗時能用上的也就是這二百多騎兵,步兵恐怕連炮灰的資格也不夠。
騎兵實力也有限的很,只有百來個家丁算是精銳,也就是比普通夜不收強一些的水平,箭術和騎術更好,關鍵時頂的上去,只要將領不跑,這些家丁也只能死戰不退。
今日諸將雲集,奉集堡外聚集的多半就是這些明軍中的驕子,這些騎兵多半穿著青色或紅色的襖服,外罩棉甲。
棉甲亦分兩種,一種是外飾鐵釘的棉甲,另一種內飾鐵葉,較為堅實,防護能力加強了不少。
只是棉甲畢竟是棉甲,防護力有限,這些家丁只有小半人有資格穿著真正的鐵甲,也有少數隊頭模樣的,不僅有鐵甲,馬身一側還綁放著棉甲或鎖甲,遇戰時,可以套雙甲而戰。
和后金大為不同的是明軍沒有配給馬甲,后金的少量重騎兵配有馬甲,不僅騎士套雙甲,戰馬亦披甲,是后金關鍵時用來一錘定音的最強精銳。
這些家丁大股有二三百人,小股數十人,散亂的站在官道和廢棄的村落邊上,要麼就是牽馬站在荒蕪的農田裡頭,每人都是韓旭熟悉的神情,滿臉的桀驁不馴,眼神凶厲。
任尚武突然道:「這幫狗日的,看著和老子兩個月前一副德性。」
眾人聞言皆輕笑起來,各人對自身和這支隊伍發生的變化亦是感覺深深的驕傲,在墩堡時還不覺怎樣,此時與這些別部明軍一比,哪怕對方是家丁隊伍,也是明顯感覺不如自己。
這種感覺很微妙,只有在墩堡中錘鍊過的人才知道原因何在。
很多小的細節,一舉手一投足,包括儀容,體能,隊列,軍令旗幟,鼓號,均有與普通明軍完全不同的感覺。
當然,這感覺是自己更強,身處的這支隊伍更強!
韓旭也是一般的看法,他在明軍中已經超過半年,對很多事已經瞭若指掌,這些家丁只有個人武勇,將領挑人也是一樣,遇戰時一擁而上憑個人武勇殺敵破陣,破口之後營兵接上,若不利則拋棄營兵先逃,可惜遼東這裡不利局面居多,眼前士伍強壯的樣子只是假象,一遇戰事便原形畢露。
「經略大人到了。」
有人在不遠處叫了一聲,韓旭拿眼去看,但見往遼陽方向的官道上有兵馬儀仗前來,人數並不很多,熊廷弼出行不喜排場,眼前這隊人既打著儀仗,必是經略前來無疑。
「走。」韓旭道:「我等也趕過去迎接經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