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賀府
城頭的炮位也很多,特別是東門和北門方向,韓旭在城頭轉了一圈,略數了一數,發覺大將軍和二將軍炮有一百多門,佛郎機三百多門,當然是有大有小,大銃數字也並不算多。但這個火器數量,如果守備得法,加上九里多周長的瀋陽城十分堅固險峻,城牆巍峨高聳,如果東虜想純粹以武力進攻,恐怕十萬戰兵也只能被扼困於城下不得而入,何況東虜的戰兵遠遠達不到十萬這個數字。
瀋陽有四座城門,東門東寧,南門保安,北門安定,西門永昌,韓旭從保安門進來,抵達北門后折返,最終還是從南門附近下了城牆。
城中駐軍有六萬多人,主力是總兵賀世賢和尤世功的家丁,其中賀世賢的家丁有一千多人,尤世功的家丁人數不足千人,兩人的家丁數字加起來不足一個正兵營,然而這六萬多人的主力,就是這兩千多人的家丁。
普通的營兵多半就在城牆附近住著,多半住在民宅和臨時搭建的窩棚里,韓旭下城時,看到大股小股的士兵在四處遊盪著,沒有人穿甲,也很少拿兵器,確定身份的就是他們身上的破舊骯髒的胖襖和飾著紅纓的大帽。
看到韓旭經過時,這些營兵也沒有太緊張,韓旭穿著普通的棉甲,雖然騎著戰馬,也有從騎護兵,不過想來官職不會太高,最多是一個千總或把總,瀋陽城中守備以上軍官有二百多人,千總把總不計其數,人們見的多了,也就不會將這些低品的武官當一回事。
甚至有一些桀驁的營兵故意打馬前經過,雖然做出趕緊讓道的樣子,但明顯的顯露出不將外來將領當一回事的氣息。
韓旭沒有和這些營兵計較的打算,這些兵來源十分複雜,有近一半是此前多次與后金大戰後的逃兵,說是逃兵也有些刻薄。然而韓旭不知道怎麼形容,這些士兵說好聽點是百戰餘燼,畢竟他們自殘酷的戰場上逃生,要知道后金騎兵遠多於大明,每戰過後明軍幾乎很難逃走,能掙出性命來也誠屬不易。
但這些寶貴的有實戰經驗的士兵被浪費了,熊廷弼發給他們甲胄和兵器。嚴令將領對這些兵士操練,同時嚴明軍紀,下令將領必須嚴格管束軍隊,不使軍紀散漫,這一切在熊廷弼被趕走後就全毀了,袁應泰可能是個好官。性格也嚴剛堅毅,但他對軍務一無所知,對遼鎮諸將更加信任和倚重,對這些將領不做處罰和約束,這樣幾個月時間下來,軍紀已經蕩然無存。
韓旭這一次是前來拜訪賀世賢,他和賀世賢交情還不錯。開春以來,東虜要入侵的風聲越來越大,流言的版本千奇百怪,只有一點可以確定,東虜在渾河上游打造攻城器械是確實無疑,板木,雲梯,盾車。每日均有不少碎木屑從河水飄流下來,很多識者都感覺戰爭可能迫在眉睫,而就明軍的情報收集工作來說又很差勁,賀世賢等人所做的就是加派哨騎巡視,這是韓旭十幾日前知道的情況,此後賀世賢並未派人來,韓旭決意親自前來。觀察一下瀋陽的防備和打聽消息。
兩個目的已經達成一個,但韓旭心中著實失望。
他已經融入明軍之中,對這個時代的大明軍隊足夠了解,賀世賢等大將其實稍有決心的話就可以做的更好。瀋陽這樣的堅城,守將守備得法的話,以後金的國力和攻城手法,根本不可能打的下來。
但韓旭心中十分清楚的記得,瀋陽和遼陽都在這一次攻擊中失陷,遼東和遼中遼南等地都喪失了,明朝又一次大失血,損失軍隊在十萬人以上。
他惟一不記得的就是具體的時間,而戰爭在何時開始,對韓旭來說也至關重要。
「韓督司來了,稀客稀客。」
賀世賢的總兵府邸前人頭攢動,韓旭看到有不少將領和親兵紛紛趕來,衣甲顯耀,比自己光鮮的多,賀世賢的門子聽說他來,趕緊出來迎接,但還是很抱歉的道:「今日巧了,經略大人自遼陽過來,昨日入城,今日到總兵府見人,韓大人還請稍待,一會經略大人走了,老爺必定要見大人的。」
「成,我在門房等著。」
「那怎麼能行。」門子躬身道:「還請小客廳里去等罷。」
自熊廷弼調走,遼鎮頗多想對付韓旭的人,奈何還有賀世賢和陳策等總兵與韓旭要麼是拜把子的兄弟,要麼就是青眼有加,劉國縉等人能量雖大,但當年要針對的是熊廷弼,並不是韓旭真的入了他們的法眼,一個帶兵的武夫,手下有幾百精銳,在旁人眼中儘是家丁,韓旭身份不高,手頭實力卻是不弱,在大明這邊,武將的實力只看家丁數字,縱是有人想下韓旭的黑手,看看他家丁騎兵的數字也就只能砸砸嘴罷了,這般硬骨頭沒幾兩肉,還扎手的很,想想也是索然無味。
賀世賢現在對韓旭還是很客氣,沒有因為熊廷弼的去職而生份了,恐怕也是韓旭這精兵政策的好處。
「啊哈,老弟你來了。」
韓旭坐了半個多時辰,外間傳來囊囊靴聲,接著是賀世賢推門進來,仍然是濃眉大眼,赤紅的臉膛上洋溢著熱情的笑意,賀世賢個頭比韓旭還高些,穿著是從一品的武官袍服,他的署職還是都督同知,並沒有提到都督,待韓旭迎上去時,賀世賢在韓旭肩膀上重重一拍,鐵一樣的巴掌打的韓旭都是一個踉蹌,韓旭苦笑道:「大哥你這手勁,幾個月沒見,還是如以前一樣啊。」
「那是。」賀世賢武將世家出身,自幼打熬的好一身力氣,他一臉自傲的道:「不是俺這哥哥吹牛,東虜那什麼白甲說是精兵,俺一個對付十幾二十個也不在話下。」
賀世賢一臉通紅,滿嘴的酒氣,韓旭無奈道:「大哥又喝多了啊。」
「什麼喝多了。」賀世賢拉著韓旭笑道:「剛說完公事,經略給面子在俺這喝兩杯,俺坐下剛敬一輪,門子說你來了,俺給了他一腳,他娘的俺兄弟來了說這般晚,好了,不必多說,老弟隨我去花廳喝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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