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5章 這都是報應吧
不明白在黑暗之中掙扎了多長時間，頌欽只覺得時間都已經靜止了，她不停的在這一望無垠的黑暗之中的奔跑。好像永遠不會累，也永遠不會停歇。
然而她明白，如果她一停下來，那會侵蝕所有的鮮血就會將她淹沒。
就在她身後的黑暗之中，那鮮紅的顏色就像魔鬼的眼睛，一直追趕著她，一點點的將她的世界侵蝕，一旦她停下來，黑暗就會變成一片血淋淋的世界。
特別可怕！
頌欽不停的奔跑，緊緊握著拳頭，覺得自己不停的喘著粗氣。前面是無盡的黑暗，但身後卻是一雙血紅的眼睛，散發著魔鬼一般的邪惡笑意。緊緊的追隨著她。貞討狀血。
「別怕，不會有事的……」
每一次，只要他這樣對她說，她就會這樣相信，不管發生什麼事情，只要有他在身邊。似乎都像他所說那樣。
「公子……」
頌欽喃喃開口，腳步不住的向著黑暗裡的那一道亮光奔去，伸出了手，她堅信，他肯定在那裡……他一定會安然無恙的。
「公子！」突然一陣刺眼的亮光，頌欽猛地被驚醒，手緊緊地握著，居然是真的抓著什麼，她驚呆了，感覺到了身上傳來的虛弱和頭暈目眩的痛苦。
耳邊車輪不停地滾動，她的身體躺在馬車裡，讓她感受到了馬車行駛時的車內的跌宕起伏。
頌欽睜大了眼睛，眼前是一團看不清晰的光團，早已經不是那個時候一睜眼的滿眼血紅，儘管看上去不是很大……但是最起碼。已經不再是那樣恐怖。
「頌欽？你總算是醒過了？」墨詔楓的話音恰恰就在那個時候響起，頌欽手裡緊緊地抓著的衣袖動了一下。她抓住了墨詔楓的衣袖。
滿滿的放開手，但是手已經被墨詔楓緊緊的握在了手裡，他的手掌依舊是那麼寬厚溫暖，靜靜的捧在手心，聲音充滿了笑意，「太好了，我總算是等到你醒來了，你不知道你已經睡了兩個月了……」
兩個月？
頌欽只覺得腦袋沉沉的特別疼，也難怪自己身體虛弱的的沒有一點力氣，居然都過去兩個月了？
「我……我們這是要去哪？」頌欽開口問道，好像想起了什麼更重要的事情，這一切似乎都不單單是一個恐怖的夢境，就她而言，明明是剛剛才發生的事情。
那樣血腥的味道涵蓋著上官玄燁身上散發的別有的檀香味道，還有他那含有笑意的字句，「不要忘了我。」
頌欽的腦袋突然沉重起來，她身體一下子就變得僵硬，緊緊抓住了墨詔楓，興奮著，掙扎著要坐起來，還是慌張的問道：「他……他人呢？上官玄燁呢？」
墨詔楓沒有說話，頌欽看不清他的表情，就好像感受到他的大手開始變得僵硬，還有特別沉重的氣息，以及他身上瀰漫著的痛苦的情緒，居然這麼輕而易舉的就被頌欽感覺到了。
「告訴我他沒有大礙的，對不對？他肯定不會有事的……」頌欽痛苦的笑了起來，獃滯的笑容，抖動的唇角，緊緊地抓住了墨詔楓的手，「沒事的……」
墨詔楓沒有跟她說什麼，由著她一個人嘀咕了老半天，終於她停了下來，低聲的哭泣……抽泣，將自己縮了起來，蜷縮抱成了一團，緊緊地用毯子蒙住臉。
他依然不言不語，沉默就是對頌欽最好的答案，又怎麼會……再說出狠毒的話呢？
上官玄燁死了，以後世界上就不存在這個人了。就算是愛他也好，恨他也罷，這樣的情感緊緊跟著他的逝去永遠永遠的停留在她的心裡，很明顯就已經是事實了。
這就是上官玄燁最後關頭流露著勝利的笑容的意義。
這個人啊……都死了，還那麼囂張。
墨詔楓緊緊的攥著拳頭，垂著頭，不明白心裡怎麼會這麼難受，這麼痛。
兩個人就這樣沉默了很久，馬車還向前走著，耳邊一點也不安靜，但是卻總讓人覺得安靜的可怕。
不知道過去多長時間，頌欽頭依然在毯子里蒙著，眼睛里散發的荒涼似乎也被擋住了，沉入黑暗之中，她知道自己的眼淚不多，好像哭不出來，倒是有幾滴輕輕的劃過了眼角，落入耳朵邊。
她特別想哭，想吼，想吵鬧。
但是什麼也做不到，就是蜷縮著，不停的顫抖。
不敢相信，好像在第一次看到上官玄燁時，她就不敢相信，眼前這個高高在上睥睨一切的男人會消失，那個細雨蒙蒙的早晨，就像他油紙傘上的紅梅一樣，光彩照人，怎麼會出現在朦朧的雨幕之中，不停和四周朦朧的世界融為一體？
本來他是那樣的獨特，就算全世界都失去了光亮，他還是很耀眼……但是為什麼他就這樣的消失？
頌欽只覺得呼吸困難，腦袋裡只剩下滿滿的一片茫然，唇角微微帶著笑容的向她伸出手的時候，他輕輕的道：「到我身邊來……」
頌欽好像朝他伸手，就如同以往無數次那樣，她無助的坐在雨中，彷彿仰視天神一般看著他，然後顫抖的伸出手，將自己的命運從此與他緊緊牽連在一起……她好像，再一次伸手抓住他。
可她卻在最關鍵的時刻，沒能抓住他！她的手撕開了他的衣衫，他的衣服那樣柔軟，就好像天空的雲朵一樣……從她的指尖滑落，沒有留下任何東西，什麼也留不住……
頌欽不明白自己何時又迷迷糊糊的昏睡了過去，墨詔楓將她的被褥輕輕揭開的時候，她緊緊的抓著被褥，嘴角還微微抽動著，她的眼睛沒有上藥，靜靜的閉著眼，眼角還留有一些淚珠。
「究竟我該怎麼做？」墨詔楓低下頭，溫柔又不安的看著頌欽焦慮的睡顏，溫柔伸出手，溫暖的手指輕輕撫摸頌欽的臉頰，擦去了她眼角的淚珠，該把她臉上的髮絲輕輕的撥開。
每一個動作，他都謹慎仔細，柔情似水，如同在對著這世界上價值連城的寶貝，最脆弱的瓷器，擔心一不小心就會被打碎。
他蹲下來貼著頌欽的臉，濃密的睫毛擋住了他眼睛里沉重的光芒，他才嘀咕道：「如果你真的忘記了所有，那麼你是會開心，還是會難過？如果忘掉了他……是對你的悲痛，還是安慰？」
墨詔楓像是在問頌欽，卻又像是在問他自己。
他無法得到答案。
對於頌欽來說，如果逼著她讓她忘記一切，那麼是殘忍的。誰願意做一個沒有故事，沒有過去的人？連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存在，身邊的一切都是那麼陌生，就連自己也是個謎底。
這樣會有多麼痛苦。
但是現在……她都已經這麼痛苦了，陷入了深淵難以自拔，如果任她這麼痛苦，就好像孟閻所說的，她總會有一無所有的那麼一天……如果失去了生存的意義，那麼她也會從這個世界上消失吧?
那麼上官玄燁用生命贏來的一切，又是為了什麼？
他用連心蠱替她承受了那生不如死的痛苦折磨，怎麼會是為了讓她這樣消沉下去，最後又一無所有？
許久，墨詔楓都紋絲不動的守在馬車上的小榻上，他低著頭雙手撐著腦袋，就算閉著眼睛也無法感覺到安靜，心裡一片凌亂，糾結……
「我們……」頌欽突然喊了一聲，聲音低沉微弱，但是還是嚇了墨詔楓一跳，她輕輕道：「我們去哪？」
墨詔楓驚訝的抬頭，看到頌欽睜著眼睛，她眼裡的血霧已經消失不見了，那雙眼睛和平日里一樣，但是沒有一點光亮，也沒有生氣，更沒有昔日的機智。
頌欽的表情特別平靜，好像不想顯露痛苦，自欺欺人的不是她。
那個連睡夢中都在哭泣，都在心裡不停的吶喊的人……不是她。
她這樣安寧，眼睛沒有光亮，似乎已經處在一汪死水之中。
「回宮。」鬼使神差的，墨詔楓終於給了她答覆了，比起他的驚奇和詫異來，頌欽依舊冷靜得就好像沒有任何感覺，臉上特別的平靜，好像已經失去了靈魂，但是她微弱的呼吸和她的話音都在告訴墨詔楓，她還活著。
墨詔楓抿了抿唇，只覺得心裡特別的痛，像是緊緊的揪在了一起，但是他還是顯得很鎮定，擠出了笑容，「大哥傷得很嚴重，我必須回去。」
頌欽只是點了點頭，想起墨詔君在草原上曾中了上官玄燁的圈套。
原本他逃跑撿回一條命就已經不容易了，但是上官玄燁出手……從來都不會留後患，好在墨詔君確實不是一般人，居然能從這樣的重重算計之中活了下來。
墨詔君想起這件事情來，不禁地緊緊皺了皺眉，心情越來越的沉重，「太醫說……大哥他，所剩時日不多了。」
頌欽平靜的臉上有微微的變化，接著又恢復了死寂，只是獃滯的點了點頭。
「不過沒關係，大哥吉人自有天相，我們出來這麼久……或許他已經好轉了呢。」
墨詔楓故意裝作輕鬆的笑了笑，心裡卻是特別的害怕。
墨詔君可能已經……
但是他不敢想，這幾個月來，他一心要來苗疆……全力保護頌欽，把所有的事都拋在了腦後。
儘管說那時候得到了墨詔君的允許，但是他的確是不負責任的逃避，在墨詔君最需要他的時候。
想起墨詔君重傷的樣子，墨詔楓的心也越來越變得沉重了，上官玄燁死了……如果墨詔君能挺住，那麼便是拿下東陵的最佳時機。
統一東陵的目標還沒有達到……墨詔楓相信，墨詔君當然不會就這樣丟下一切不管的，就算是還有最後一口氣，他也一定會撐到那一天的。
想到這裡，墨詔楓的心裡特別的堅定，他一直都清楚自己該做什麼。
緊緊的握住頌欽的手，他認真嚴肅的道：「頌欽，等我做完了最後一件事情，我們就離開……就算你什麼都看不到了，我也要帶你去感受你沒有感受過的，踏遍全世界，肯定能找到可以治好你眼睛的神醫。」
這件事情，他可以不那麼做……他可以放棄也可以逃避的，但是現在墨詔君受到這樣的重創，現在他的狀況，完全不適合去冒這個險……因此一統東陵的使命，必須由他來完成了。
這是他這輩子永遠無法推卸的責任了。
「嗯。」頌欽的嘴角微微的勾了笑容，露出來一絲絲的笑意。
幾乎難以感覺到，但是墨詔楓還是輕輕的的嘆了一聲。
頌欽睜著眼睛，看著眼前微弱的光亮慢慢的陰沉，好像是天黑了……大概是她真的可以看到光亮了。
但是，她沒有再好好的看他一眼……
是老天爺責備她，所以讓她失去眼睛吧？
頌欽靜靜的閉上眼，腦海里清晰的浮現出那帥氣的身影來，他沒死……他一定不會死！
一定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