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0章 母后，你會丟下我嗎
時間又過去了兩個月，可是西境的冬日依舊那樣的漫長，看著這天空讓人覺得好像這冰天雪地的世界會持續到永遠一樣。
頌欽緊了緊身上暗紅的小襖。宮女們在昊天無數次眼神的示意下終於起身關上了窗戶，窗外那一片在雪地里盛放的紅梅被窗戶阻擋住，頌欽卻也沒有什麼反應。
她能感覺到窗戶被關上了，但是除了冷冽的空氣被阻擋之外，頌欽鼻尖那梅花清冷的香氣卻還是若隱若現。
「母后，您看！我差人折了這幾支梅插在寢宮裡，這樣您就不要老是開著窗了，外面這麼冷會著涼的。」昊天適時的開口，軟軟的聲音明明還很稚嫩，但是認真的口氣卻顯得那般的老氣橫秋。
在這皇宮裡，或許所有的人都會被迫成長。因為只要成長，他們才不會被淘汰。
頌欽輕輕的點了點頭，眼中白光微微弱了些，其實她開窗不僅僅是想聞一下梅花的味道，而是因為西境這冷冽的冰雪。會叫她的眼睛里光芒更勝一些。
她真的好想早點好起來。希望可以再次看到這冰雪覆蓋的西境，看到紅梅傲然盛開的美麗.....最重要的是，她想看到上官玄燁完好無損的站在她的面前。
她真的好想親眼確認！
可是不管她喝多少葯，這雙眼睛竟是除了光線外，再看不到其他的東西了。
頌欽咳嗽了幾聲，昊天急忙上前來為她拍打後背，「母后，怎麼還是不見好轉？那些太醫都是幹什麼吃的！竟然花了這麼久的時間，連咳嗽都治不好！」
輕輕安撫拍打頌欽後背的小手，明明還那麼的小卻讓人感覺很可靠，頌欽不由的笑了笑，「不礙事的，這也不能怪太醫。」
昊天緊緊的皺起眉頭來，「母后，您要是聽話些就好了。」
頌欽愣了愣，差點被他的話逗笑了。怎麼是她要聽話一些？她這是怎麼了？竟然讓一個不滿十歲的孩子反過來將她當成小孩子一般的照顧著。
「是嗎，那以後母后要好好聽你的話了。」頌欽握住了昊天小小的手，那手本該是肉呼呼的，本該是嬌嫩尊貴的。
可是因為他練武射箭，從來沒有一天偷過懶，他的手還是小小的年紀，竟然都已經起了繭子，真是太過於懂事了。叫人心疼。
「娘娘，王爺那邊傳來戰報了。」門口那被墨詔楓留下來，一直秘密守護著頌欽的秦尉小心的稟報道。
頌欽朝他點了點頭，「進來吧。」
說著，輕輕的擁抱了昊天一下，才笑道：「昊天，你去看看妹妹吧。」
昊天點了點頭，看著秦尉進來，神情卻異常的凝重，不由得上了心.....小心的出門卻是走出幾步又繞了回來，站在了門口。
「有什麼消息嗎？」頌欽聽到秦尉的腳步聲停止，知道他站在了她的身前，才問道：「王爺那裡一切都還順利嗎？」
如果是在往常，秦尉一定會第一時間回答她，可是這次明顯秦尉遲疑了。
「到底怎麼了？難道王爺有危險？」頌欽不由得也緊張了一些，畢竟秦尉做事向來利落，若不是真的有事情發生，他定不會如此的凝重。
秦尉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小心的將手中的一隻竹片遞到了頌欽的手裡，「娘娘，這是王爺刻的竹筒，您還是自己看吧。」
說完似乎覺得自己好像說錯話了，但他一時也不知道怎麼改口。
頌欽的心思沒有放在他的話語上，將竹筒拿在手裡，用指腹輕輕的撫摸，墨詔楓將那一字刻得很清晰，這個消息他是想親自告訴她。
當頌欽將竹筒輕輕的撫盡時，她的手卻微微一抖，竹筒就掉落在了地上。
「娘娘？」秦尉不由的擔心的看著頌欽，只覺得她臉色有些蒼白，神情也說不出的怪異。
放佛是高興，又放佛是悲傷，到了最後似乎又是是激動....很多的情緒在同一時間從她的臉上表現出來，一時間竟然讓人看不清楚。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一定，一定會再出現的。」頌欽的身子不由自主的顫抖，消化著剛才墨詔楓給她的消息。
東陵早在兩個月前就已經棄掉大部分的城池，退守涼城，由風行親自把守。
涼城是東陵皇城最後一個關卡，東陵重兵都退守后，一直死守涼城，墨詔楓多次進攻，都被東陵那些不要命的士兵給死守住了。
東陵這次似乎是豁出去了一般，哪怕是傷敵八百，自損一千也毫不介意，可謂是拼盡了最後的瘋狂。
如今周邊的城池土地，除涼城以外，幾乎都放棄了，各國出兵貪婪的佔領爭搶東陵的土地，其中墨詔楓的軍隊佔領了幾乎大半個東陵，西境強大，其餘小鍋也不敢來犯，只能是分一杯羹。
而東陵涼城的久攻不下，拖了這兩個月後....奇迹般的，東陵軍隊開始了反撲。
在這種情況相下，有一個消息瞬間傳遍了大江南北，更是讓東陵的人士氣高漲....
那便是，東帝回來了.....消失了那麼久的上官玄燁出現了，而且是出現在了最前線的涼城，親自帶領軍隊瘋狂的反撲。
東陵的軍隊早已經憋了許久了，如今士氣高漲，又幾乎是聚集了全力扑打西境來犯的大軍，出其不意的，竟叫墨詔楓退兵三十里。
然後兩國僵持不下間，又有多股小部隊偷襲成功，將那些趁機來犯的小國一一打出了東陵邊境。
這只是短短過了兩個月的時間，竟出現了這麼大的變動，東陵的暴亂竟那麼快就平息了大半，如今只剩下了西境這隻猛虎盤踞其中，與上官玄燁的軍隊對峙著。
頌欽顫抖著手，將竹筒又撿了起來，再次確認了一次，她不會弄錯的！是真的！
她的心彷彿重新開始了跳動，竟然是忍不住臉上激動的笑意，忙一把抓住了出去，正好抓住了秦尉的手臂，「帶我去涼城！」
西境退兵三十里，但是卻還是深入了東陵的腹地，而上官玄燁以涼城為首，兩方展開了好幾次的爭鬥，竟都無法打破僵局。
唯一讓人欣慰和震驚的，是其他的暴亂都平息了，東陵的老百姓也從燒殺搶掠之中得到了一絲久違的太平。
西境的軍隊是極其嚴苛的，也絕對不會騷擾百姓，這也是西境一直以來能夠長驅直入卻沒有受到太大抵抗的緣故，因為老百姓並不反感西境的軍隊啊。
如今涼城久攻不下，上官玄燁一時還無法退兵，他一定在涼城！
「我要去涼城！」頌欽再一次重複道，臉上已經是無比堅定。
她等著這一天，不知道等了多久了....幾天，幾個月，還是幾年，對於她來說都不重要，她也不知道，因為哪怕只是一天，對於她來說，也好像一生。
她只想知道他活著，想親自見證.....他真的活著！
「娘娘不可，如今兩軍正式交戰之時，您貿然前去是很危險的，況且皇上閉門不出，至今消息全無，這裡還需娘娘坐鎮東宮啊！」秦尉皺了皺眉頭，本來他是無權說話勸阻的，因為墨詔楓把這個消息帶回來，就只帶會發生什麼事情。
但是出於私心，秦尉並不想頌欽去見上官玄燁。
「我....」頌欽當然知道這些，但是墨詔楓會告訴她消息的用意她也明白。貞以女號。
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人想墨詔楓一樣，事事都為她著想了！因為他明白頌欽如今的願望，明白頌欽心裡一直無法放下的事情是什麼。
所以縱然他比任何人都不願意告訴她上官玄燁還活著，但是為了頌欽能夠安心，他還是對她說了。
也就代表，他是同意頌欽去見上官玄燁。
頌欽垂眸，悠悠一嘆，「這些我都知道，秦尉，我知道你說出來的，還有那些你沒有說出來的，那些我都懂....也許我就是這樣不知好歹，可是我必須讓自己心安。」
秦尉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卻沒有說出來。
「送我去吧，他把你留在我身邊...或許就是為了這個時刻。」頌欽說的是事實。
秦尉當然也明白，說什麼留下來保護頌欽，只是這西境的皇宮，守衛森嚴，更是高手如雲，不說頌欽的青鸞殿怕是就有百來號精英暗衛潛伏在暗中，再加上其餘的布防，他的存在根本就是多餘。
而且再加上一直在給頌欽治療眼睛的涯叔，那麼秦尉留下來的目的已經很明白了。
墨詔楓曾經對他交代過的，不管將來發生什麼事情，不管頌欽有任何要求，都要秦尉滿足她。
主子為的就是這一刻吧。
「屬下可以帶你去，因為這是命令！」秦尉終於開口了，口氣重來沒有過的鄭重。「可是，屬下能否有一個要求？一個私人的要求.....」
頌欽點了點頭，便聽到秦尉考慮了一會兒，然後斬釘截鐵的道：「不管發生什麼事，請您……一定不要離開王爺。」
頌欽微微一怔，雖說秦尉說這個話真的沒有規矩，但是卻是發自真心的，是真的在關心和保護墨詔楓。
為什麼所有的人都預見了墨詔楓的悲劇一般，大家都以為她最終會傷害他...
只有頌欽自己自己知道，她怎麼捨得呢？
墨詔楓那樣保護她，他給她所有她想要的一切....默默的守護她，從沒有任何怨言也沒有任何的要求...
秦尉也好，涯叔也好..甚至更多的人，都為了保護墨詔楓能付出一切，那她...得到了墨詔楓的一切，享受了他的好，他的愛....
她怎麼可能傷害他呢？
頌欽輕輕的笑了笑，然後她起身，正對著秦尉，雖然眼睛看不到，但是此刻彷彿與秦尉對視著一般，秦尉甚至能感受到她的認真和堅決。
「這個問題我不會回答你的，因為你這個問題根本沒有回答的必要。」頌欽錯身離開，輕輕的提醒道「去收拾東西吧，我們明日出發。」
秦尉一愣，然後心裡掩不住的激動，雖然頌欽沒有回答，但是她說的話卻是最堅定的回答！
他轉身離去，卻是聽到頌欽如同自言自語的低喃。
「這輩子我都不會離開他的。」
秦尉一愣，嘴角卻不由自主的笑了起來，雖然人們總是說女人的話不可信，但是這一刻他卻那樣的相信頌欽。
相信她會說到做到，他相信她會有最明智的選擇！
秦尉走了，昊天站在門邊，許久了才移動小身子走了進來，垮著臉看著頌欽又去推窗，這次他竟然沒有去勸阻，因為他已經沒有心情去阻止了。
「怎麼了？」頌欽推開了窗戶，冷冽的空氣拍打在她的臉上，她伸出手，有雪花飄落在她的掌心，然後融化。
她轉頭，朝向昊天站著的方向，卻是輕輕的笑了起來：「你既然什麼都聽到了，那麼有什麼不開心的就說出來吧，母后不是教導過你...不管發生什麼事情，一定不要獨自承擔。」
「母后...您要走了，您要丟下我嗎？」昊天說著，那小小的身子卻是一下飛到了頌欽的懷裡，死死的抱住了她的腰。
他還很小，個頭如今只到頌欽的肩膀，只能緊緊的抱著她的腰，任由心裡那種不舍對疼痛蔓延開來。
他想哭，但是卻死死的忍住了。
因為他一直都告訴他自己，他現在已經是大人了，未來要變得很強大，要保護他重要的人。
「傻瓜，母后怎麼會丟下你呢？」頌欽撫摸著昊天的小腦袋，幽幽的笑了起來，「只是，現在母後有一件事必須要做，不管發生什麼事，昊天永遠都會是母后最重要最疼愛的孩子，不要擔心，母後會一直陪著你的。」
「真的嗎？」昊天揚起小臉，掩不住臉上稚氣的欣喜，「那，母后可不可也帶我去呢？」
頌欽卻是搖了搖頭，「如果連你也跟母後走了，妹妹就一個人在這裡了。而且...昊天真的太重要了，母后不會讓你有一點點的危險。」
「可是昊天想要和母后在一起。」昊天又低頭，喃喃的說話，儘是傷感。
「昊天，你現在已經長大了，是大人了，要幫母後分擔...母后最不放心的便是安寧了，你可不可以留下幫母后照顧她，可以嗎？」頌欽皺了皺眉，想起墨詔君已經許久沒有了消息....
照之前涯叔的預測來說，恐怕是凶多吉少...這消息卻被瞞著那麼隱秘..想來是害怕墨詔楓在外，會讓有心之人發動宮變，如果昊天離開皇宮...那麼更是任人宰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