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6 離間
快馬加鞭,趕回東疆。
一入瑞王府,府邸里大大小小的管事跪了一地,還有瑞王那些數不盡的姬妾,楚清漣步履匆忙的穿過這些人。
「父王現下如何?」
王府的管家疾步跟在後面回答,「王爺的狀況非常嚴重,吃不下咽,夜不能寐,前天起昏迷至今早才醒,聽說郡主回來,一直在等您。哦,王爺也在等安逸王。」
管事回頭對明覺一禮。
庄明覺也不揭穿這個馬屁,略略頷首,「這段時日辛苦你了。」
楚清漣根本無心聽他倆做表面功夫,直奔瑞王的寢室。
淺碧色的床幔后,瑞王躺在床榻上,秋老虎還很猛烈,他卻蓋著厚厚的被褥,即便如此也掩蓋不去原本高大魁梧的身體已變得消瘦單薄。
「父王!」楚清漣一下撲入瑞王的懷抱。
瑞王張開眼睛,骨瘦如柴的臉顫動了一下。
「父王,我回來了,清漣回來了,您……」楚清漣握住父親乾枯的手放在臉上,眼眶裡的眼淚再忍不住落了下來,「這病怎麼會來的這麼突然?為何不早點通知女兒?」
瑞王無奈,張口想回答女兒,奈何嗓子里還有沙啞的單音,他已經口不能言幹個月了。目光伸展,看到了站在床側的女婿,瑞王的眼眸豁然一動。
庄明覺俯下身,伸手攔住楚清漣的肩膀,「您不必擔心,我會照顧好清漣的。」
瑞王猛然把眼睛一瞪,奈何他如今病入膏肓,這一瞪已沒有當年的凌厲。
庄明覺仍然一臉的關切,他拍拍楚清漣,又似是勸慰她,又似是在告訴瑞王,「放心,息家的大夫已經在來的路上了,我姐夫親自挑的人,醫術絕對可以放心。」
他刻意提到了他的姐夫,就好像瑞王當初威脅的時候,也提到了一樣。
瑞王喉嚨起伏,卻沒能把手從女兒掌心抽出來,揮出一拳,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死死的盯著眼前這個意氣風發的男子。
庄明覺繼續安慰了幾句,便告退出來,留給他們父女相處。
明媚的陽光照耀在這片天地上,他走到寢宮前,憑著白玉欄杆而立,幾乎把整個瑞王府的景緻都囊入眼底。
三年了,時別三年,終於再次踏入這裡。
不是為了借兵,不是為了接走心愛的女子,而是為了把這片土地歸還他真正的主人。
天邊山脈連綿,再山的另一邊便是小東齊的城池,哥哥的血脈在那裡延續。一想到可能會在將來與之對站,明覺的眉頭不著痕迹的皺起來。
片刻后,又鬆開來。
沒必要想那麼遙遠的事,解決了瑞王,找回了怡然,他還有很多時間去思考如何處理好大楚和小東齊之際的問題。
在他身後的房間里,楚清漣已擦乾眼淚,與瑞王保證不會讓父親多年的心血付之東流。
她關上寢殿之門,打開暗道,進入父親的密室,裡面早有五個黑衣死士等候多時。
楚清漣坐在桌后,掏出父親專用的私印在信箋上蓋下,交予幾人,道,「通知他們我在這裡等。」
「是!」
與此同時,管事小步而出對明覺俯身一禮,「我們郡主說要在殿中陪伴王爺,老奴帶您去休息一下吧。」
明覺轉回身來,目光在緊閉的寢殿門上一轉,笑道,「好,有勞老管家帶路了。」
安逸王府跟隨的人都被妥當的安排到各處休息,楚清漣卻在密室內猛然一拍桌子,感覺到了從未有過的無力。
死士們去而復返,回稟於她要召集的那些東疆的將領,不是告老還鄉就是有事推脫。她站在碩大的東疆版圖前,一欄欄的細看掌軍將軍的名單,發現十之八九都是不認識的新面孔。
軍權!軍權!沒有軍權,瑞王府等於一無所有!
她氣憤的踏出父親的寢宮,天色已黑,王府里點起了宮燈。
「總管。」她低呼。
王府總管俯身,「老奴在。」
楚清漣吸氣,吐息,開口間,她的聲音已聽不出一絲波瀾。
「父王的後事,準備的如何?」
「一切都已妥當了,郡主。」
她仰看萬里星空,長長的沉默。
「郡主。」總管終於忍不住出聲,「您一路奔波,千萬注意身體,如果您也倒下了,王府就散了。」
「我知道。」她點頭,「父王的病的來的如此突然,你有沒有派人查過?」
總管沉吟,「郡主,王爺已被頭疼病困擾近二十年,逐年都有嚴重的趨勢,其實……」
楚清漣揮手,「行了,你下去吧。」
「是。」
她從侍女手裡接過一盞燈,揮退了所有人,獨自一人走在這座熟悉而華麗的王府里。
原來,就是最貼身的總管也沒有發現異樣啊,做的還真隱秘吶。楚清漣想著,一絲冷笑從鼻腔哼出來,抬腳踹開房門,走進出閣之前所住的房間。
明覺負手站在屋中,聞聲回頭,道,「你回來了啊。」
她面無表情走向他,「還裝什麼?這裡一個人都沒有!」
他『呵』了一聲,上下打量她,「你我不都是人嗎?」
「啪」的一聲,泛紅的五指印在臉上顯露,庄明覺抬手摸了一下側臉,笑了笑,「郡主的手疼嗎?」
楚清漣握緊了陣陣生痛的掌心,「你們太過分了!」
明覺疑惑的語氣表達恰到好處,「恕我不懂,不知郡主說的過分在哪裡。」
「你!」她臉色蒼白,恨不能將目光變成兩把利劍直戳他的身上,「你們謀害我父王,你你還娶了我,卻這樣的對我!」
庄明覺啼笑皆非,「我好像提醒過郡主,你我綁在一起也是受罪。」
她全身的氣勢不覺都一瀉千里,庄明覺憐憫的目光令她難受,同樣的目光在阮怡然離開的時候,也曾如此流露。
他們,竟然都不約而同的可憐她!
楚清漣臉色蒼白,交織著哀涼和悲怨,以及深深的諷刺!
「我不會讓你如願的!」她冷笑。
明覺抬手亮出一封信,「郡主說的是這封寫給陛下,告發我把東齊皇子交給別人的密信嗎?」
她的眼眸微微一縮,不錯,那就是她剛剛在密室中發出的信件之一。
楚清漣絕望而悲涼的笑起來,「晚了!你截住的只是其中之一,真正的信早在我出峰南的時候就送了。」
「你過去是皇位繼承人,他信你無可厚非。可他現在有兒子了,沒準你又不甘心了,你說他還那麼信你嗎?庄明覺!你以為你是誰,你跟他根本不是親兄弟,你的哥哥和姐姐都背叛了他,而你你也一樣,當你送出那個孩子的時候,你就背叛了他!」
她冷笑,一字一句,透著陰狠,「我倒要看看,楚風跟你之間是不是真的無人可以離間!」
明覺望著她,「的確,你說的很對,那我們就等結果吧。」
他把信丟在地上,她的腳邊。
「是一個人死,還是我們兩一起死。」他搖頭,表示無所謂。
楚清漣面色忽然一扭,道,「我寧可我們死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