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六章 搶了不該搶的
官兵與匪自古相見便是死對頭,更何況縣太爺被打劫,一番拼殺在所難免,彭乾羽當下便決定先下手為強,以迅雷之勢打對方個措手不及,好找機會脫身,天知道這群亡惡徒還有多少沒現身。∮
彭乾羽暗中扯了扯趙班頭的衣服,交換著眼色,趙班頭立即會意,將黑子往身後一拉,手裡的刀同時朝最近的土匪揮了過去。
山匪面對已是瓮中之鱉的幾名肉票,正在得意時卻沒想到對方竟敢還擊,一個措手不及,齊齊往後退開。
彭乾羽趁對方一個分神,翻身跳上馬車,他不會趕車,不過沒吃過豬肉還見豬跑呢,抓起韁繩一抖,大喝一聲,「駕」,馬兒好似通人性一般,四蹄奮起,長嘶一聲,竄了出去,生生將擋在前方的土匪沖得四散,擠出一條生路。
黑子被趙班頭拉得倒退好幾步,此時見老爺趁亂而起,一時也是膽從勇中出,將手裡的官刀擲向正打算涌近芸娘她們的馬車的土匪群里,眾匪見有刀飛來,一齊縮頭閃避。
黑子早些時候在老爺被座山土匪掠走時,被嚇得當場暈了過去,為此被一眾衙役嘲笑至今,好在縣太爺大度,不僅不怪他還替他儘可能的挽回面子,黑子自是感激不盡,這次危機再度來臨,他是絕對不會重蹈覆轍的。
借著幾名山匪閃避的時機,黑子一個箭步,跳上馬車,隨手將馬車上的趕車時坐的小馬扎扔向土匪,「駕!」
馬車沖了出去。把坐在車內一直不敢大聲說話的芸娘和凌寧摔的東倒西歪。驚叫聲連連。
隨著兩輛馬車的突然衝擊。眾匪一陣慌亂,有幾個猝不及防,滾進路邊的深草之中,那要娶媳婦的土匪在躲開趙班頭的揮刀后,就見兩輛馬車緊隨而至,馬車來勢如風,他哪敢硬攔,就地一滾。爬起來后只聽已跑開數丈的馬車內竟有女人的聲音,當下又怒又喜,揮動獵叉便要追上去,連官家都敢搶的土匪自是不同一般的山匪路霸,也就是一愣神的工夫便回過神,一個個氣急敗壞,尤其是馬車上那一串串女人嬌喘疾呼的聲音把他們刺激得不輕,怪叫著追過去。
趙班頭也不是白吃幾年衙門飯,手裡官刀上下翻飛,一次次逼退想去追擊的土匪。大眼雖說手上功夫差點,但此危急時刻。唯有以命博之,玩命的怕不要命的,一時之間,人多勢眾的山匪竟不能前進一步,眼看著彭乾羽和黑子已跑出去多遠,眾匪又急又氣。
那要娶媳婦的土匪看樣子是個頭領,眼見十多個人愣是拿兩個窮圖末路的人沒折,這份恥辱讓他以後如何在同行間立足,一時臉色一片猙獰,舞動獵叉似有拚命之意猛扎向手忙腳亂的大眼,大眼正與五六名土匪游斗,頹勢早顯,面對土匪頭子斜刺而來的偷襲來不及躲避,慌亂中官刀往左一隔,想將直奔脖頸而來的獵叉擋開,但是,這一叉勢急力沉,只聽「當」的一聲響,三齒獵叉滑過刀身,最邊上的一齒如鐵釘般扎進了大眼的右肩,鮮血霎時染紅了他的半邊身子。
土匪一擊得手,並未放鬆攻勢,暴起大喝一聲,抬腳踢在大眼的腰間,大眼吃疼不住,痛苦的哀嚎一聲倒地昏死過去。
那車把式抱著頭爬在地上渾身發抖,見到大眼一身是血的倒在他面前,嚇得他「噢」的一聲也暈了過去。
趙班頭見大眼倒地生死不明,悲憤不已,奈何分身乏術,一腔的仇恨全部傾注在手中鋼刀上,左劈右砍,不時扭頭望了望彭乾羽遠去的方向,祈禱著老爺能快些衝出去。
刀槍棍叉輪番朝趙班頭席捲而來,饒是他再勇猛,始終也是亂拳打死老師傅,漸漸氣力不支,身法大亂,周身多處見紅。
突然,趙班頭的坐騎一聲長嘶,前踢揚起,踢翻一名土匪,沖向趙班頭。
馬通人性,這一月有餘的朝夕相伴,讓這馬兒認準了自己的主人,此刻見主人有難,竟起護主之心,連連擠倒數名土匪,趙班頭見此,大喜,瞅準時機,抓住馬背上的鐵環,翻身而上。
這時遠方又傳來一陣急急的馬蹄聲,一個聲音隨馬傳來,「官軍來了,官軍來了,殺土匪」
來人正是彭乾羽,一人一騎,毫無章法的揮動一隻刀鞘朝激戰處衝來。
原來,彭乾羽和黑子各自駕著馬車衝出去之後,行了一段停了下來,他便讓黑子帶著芸娘與凌丫頭先走,他則逞起了英雄,扯過黑子腰間已經沒了刀的刀鞘要折回去,他怎麼可能棄趙班頭和大眼不顧,眼下土匪沒有追上來,趙班頭也沒跟上來,定是纏鬥在一起了,他一定要回去,只要芸娘和丫頭不落到土匪手裡,大不了將隨身的錢財盡數給土匪,也要換得人命回來。
芸娘和丫頭瞬間便哭成了淚人,各自扯著彭乾羽不撒手,黑子更是熱血直頂腦門,縣太爺都不惜命,自己一衙役又何惜此身,自請他回去接應,彭乾羽不準,都是爹生娘養,誰的命都是命,這些人都是跟自己出來的,要玩命也得自己去,當然了,沒有身份貴賤之分的概念讓彭乾羽提前了幾百年,卻在此時此刻把黑子芸娘等三人感動得熱淚滿面。
架不住彭乾羽絕決的堅持,黑子只得扶起芸娘和凌丫頭同乘一輛馬車,生離死別在即,凌丫頭肝腸寸斷,暈倒在芸娘懷裡。
望著馬車離去,彭乾羽卸下另一輛馬車,打馬迴轉,長吸一口氣,玩命去了。
眾匪一聽官軍來了,頓時一驚,驚恐的四下張望著,趙班頭見有機可乘,瞅了個空檔,催馬衝出了包圍圈。
兩人一朝面,急勒韁繩。趙班頭見是老爺。急道。「老爺,您怎麼回來了,快走」
彭乾羽望了一眼他身後,「大眼和把式呢?」
趙班頭看著還沒反應過來的眾匪,道,「大眼死了,老爺,快走。別讓他白死」
彭乾羽咬牙怒目,調轉馬頭,兩人揚鞭而去。
眾匪這時才發現,哪有什麼官軍,那頭領暴跳如雷,一揮獵叉,「追」
兩匹馬健步如飛,一眨眼的工夫便將身後的土匪甩得遠遠的,沒過多久,已經趕上了黑子。
黑子一見老爺回來。大喜,三匹馬奪路狂奔。急急如喪家之犬。
前方樹木越來越稀,山口就在不遠處,彭乾羽大叫,「衝出山口就安全了,駕!」
就在此時,前方一棵路邊的大樹轟然倒下,橫在馳道上,攔住眾人的去路。
三人急急勒馬,還不等彭乾羽看清楚變故,從樹林中瞬間便衝出一堆手持刀槍棍棒的人,把個彭乾羽等人圍得水泄不通,足有三四十之眾。
彭乾羽暗暗叫苦,好不容易撿回條命,這次真的交待在此了,這地叫什麼,對,雞籠山,哎,五品知縣竟然葬身在這麼個荒山野嶺,算了,青山處處埋忠骨,好在此處也算山青水秀,還有一對佳麗共赴黃泉,老天還不算太對不起自己,對了,這群土匪會幫我修個墳頭嗎,聽說土匪殺人後那都是拋屍荒野……
正在彭乾羽苦惱時,十幾把利器已經架在了他脖子上,趙班頭遍體鱗傷,失血過多,一見老爺逃生無望,氣血上涌,暈落馬下。
「下來,跑,往哪跑,滾下來」耀武揚威的土匪晃動兵器指向彭乾羽叫囂著。
彭乾羽自知必死,心中倒是很坦然,看了一眼跌落在地的趙班頭,沒動,淡然道,「你們無非就是求財,放我們一條生路,隨身之物全歸你們」
一土匪嘿嘿一笑,「喲,小子,挺識相啊,早它嗎幹什麼去了,遲了,花錢買路天經地義,看在你還算有幾分義氣,留你們個全屍吧」
「不留,俺要將他碎屍萬段,讓,讓俺過去」眾匪外傳來一個聲音,原來是剛才與趙班頭拼殺過的土匪追了上來,那頭領氣急敗壞,殺氣騰騰的擠到彭乾羽身邊,一伸手將他扯落馬下。
小頭領扯著彭乾羽的衣領對眾匪道,「它娘的,老子正經八百找他借兩錢花,他嗎的不識抬舉,還傷了我好幾個弟兄,你,還你有,把他給我拉到後山,剁碎了喂狼,還有這個也拖去」他踢了踢暈厥在地上的趙班頭。
黑子早就被人一頓爆打,此時正有氣無力地被人踩在地上,他一聽要殺縣老爺,想掙扎著起來,得到的卻是更重的踩踏。
有兩名土匪上來拉彭乾羽,彭乾羽苦笑一撇嘴,討饒可不是一個縣太爺能做的事,他掙了掙,道,「如果非要我死才能泄你們心頭之憤,那就來吧,眾位都是嘯聚綠林的好漢,有道是一人做事一人當,我是這些人的縣太爺,他們只是聽我的命令對抗眾位好漢,此事與他們無關,放他們走,除了我這條命,我再逢上白銀萬兩,如何?」
眾匪一聽,具是瞠目結舌之色,怪怪,開口就是一萬兩,運氣不小呀,一不溜神劫了一財神爺,不過除了驚訝之錢,眾人還有些懷疑,這人從上到下哪裡也看不出來能一出手就拿出萬兩錢財呀。
那小頭領哈哈一笑,「俺說什麼來著,這天地下的官就沒一個好東西,這麼多銀子,那定都是不義之財,貪來的」
眾匪一聽這主是個官老爺,都不禁多看了幾眼,有人嘟囔著,「二爺,這這是個啥官哪,大嗎?」
那小頭領一拍他腦門,「管他呢,落在老子手裡一品官也就一刀的事,嘿,俺和你們說呀,今天哪,不光發財,知道這馬車裡有什麼嗎?嘿嘿,女人,他娘的,老子上一次都忘記見女人是哪輩子的事了」
眾匪一聽有女人,眼睛頓時大了一圈,齊刷刷地盯著車帘子,伸長了脖子,能搶到女人可比搶銀子勁頭大,自從在這佔山為王后,周圍十里八村的,別說是女人,就是男人都沒幾個敢打這過的。今天真是人財兩得。只是不知道這車裡的女人是老是少。不過這年頭,哪有當官的出門帶上黃臉婆的,想想都讓這群土匪垂涎不已。
有一名土匪趁人不備想伸手去掀車帘子,那小頭領一腳踢開他,瞪眼道,「娘的,俺還沒瞅呢,去去。半年了,頭一次見娘們,躲躲開」
那土匪手一哆嗦退開一旁,嘟囔著,「咱當家的不也是女人嘛,你不天天見」
小頭領手一叉腰,「她,嘿,你見過赤手空拳弄死一頭老虎的女人嘛,那也算女人。長得跟天仙似的咱也就當她是一爺們」
小頭領說完這話忙向四周看看,好像生怕他在背後說當家的壞話被正主聽到。
眾匪哄然大笑。
彭乾羽見他們扯得沒邊。又一個個色心大起,他恨不得一口將這群土匪連毛吞下,出門沒看黃曆呀,怎麼偏偏就落到他們手裡了。
「你……」彭乾羽張口想說話。
那頭領反手一拳打在他臉上,「俺不想聽你廢話,錢俺要,娘們俺也要」說著他便伸手去掀車帘子。
「啊!」在車裡抱在一起瑟瑟發抖的芸娘和凌寧一見車簾被人掀起,嚇得是花容失色,驚叫起來。
可這頭領也就是這麼打眼一瞅,扯著車帘子的手卻僵住,那貪婪邪惡的臉上,迅速爬滿了不可思議,甚至還有幾分驚恐。
有幾名土匪也擠著脖子去張望,笑著問道,「好看嗎?咋了,你看到鬼了?」
小頭領哆嗦著嘴唇,半天才擠出一串含糊不清的字,「當……當,當……」
眾人不明,有人一把扯落車簾。
就在車簾被扯落的這一瞬間,原本那鬨笑的場面變得鴉雀無聲,個個都不由自主的後退了幾步。
彭乾羽倒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給弄懵了,咋的,就我這兩紅顏知己能把殺人越貨的土匪嚇成這得性?他瞅了瞅芸娘和凌寧,納著悶,這不挺好看的嘛!一群土包子,沒見過世面。
有幾個膽子小一些的土匪已經轉身朝林子里跑,邊跑邊喊,「當家的,鬼呀,鬼呀,當家的」
沒多大工夫,圍著彭乾羽等人的的幾十名土匪已經跑得沒了影。
「這算怎麼回事?」彭乾羽喃喃自語,望著飛奔而去的眾匪,一頭霧水,走向馬車,馬車上的兩女人著實被嚇得不輕,臉色早已變得煞白。
彭乾羽跳上車,芸娘一時之間也忘卻了男女有別,一頭扎進他懷裡,那嬌弱的身體還在一陣陣顫抖,嗚嗚咽咽的抽泣著,「小羽……」。
凌寧也是心有餘悸的伏在他的肩頭,「大人,他們還會回來嗎?」
彭乾羽拍了拍兩人的後背,安慰著,「沒事了沒事了,別怕」
就在這時,林中傳來一個聲音,「遠來之客,請報上姓名,在何處為官?」
彭乾羽聽得真切,喲,現在才想起來問這些呀,他現在也不懼,連個女人你們都怕,就這膽子也敢出來學人打劫。
彭乾羽站了起來,一拍胸,「大丈夫行不改名,坐不改姓,現任安慶府,宿松縣,五品正堂,彭乾羽」
林中沒聲了。
土匪沒了,彭乾羽得趕快離開這是非之地,要是一回他們又折回了,那可完求了,安慰完兩個嚇得花容失色的女人,他便將暈迷不醒的趙班頭和鼻青臉胖的黑子帶拉帶扯的扶上馬,芸娘簡單的看了下趙班的頭傷口,都是皮肉傷,雖不治命,卻有失血而死之虞,得馬上進城找朗中醫治。
聽到大眼身死的消息,黑子痛哭不已。
彭乾羽看了看來路,悠悠道,「大眼兄弟,老爺對不住你,你的家小我會照顧到底」
快速的收拾一番,只拿些隨身之物,將趙班頭馱在馬背上,彭乾羽一手拉著韁繩,一手攙著黑子,芸娘和凌寧緊緊相隨,繞過倒在路上的大樹,朝山口走去。
可就在這時,林中又傳來一陣嘈雜,彭乾羽抬眼一看,只見十多個大漢又沖了出來,但手裡卻沒有帶傢伙,也不和彭乾羽等人說話,只是默默的走到倒下的大樹邊,合力將樹給移到一邊,也不管彭乾羽同不同意,有土匪接過他手裡的韁繩,把馬又套回車上,將趙班頭扶上車,在他傷口處塗抹一番。
彭乾羽一行人面面相覷,這是要鬧哪樣呢。
還沒完,就在這群土匪忙碌的同時,來路上又跑了幾匹馬和一輛馬車,車是先前芸娘他們逃命是遺棄的那輛,那一身是血的大眼和嚇得魂不附體的車把式就在車裡。
彭乾羽一見大眼,忙跑了過去,芸娘摸了摸他的脈搏,臉上一喜,「小羽,他還有救」
等一眾土匪忙忙碌碌過後,也不打招呼,沒留一句話,一溜煙,又跑得沒影了。
「嘿,這就走了,你們到底是什麼人哪?」彭乾羽扯脖子喊了幾句,但沒人回答他。
芸娘道,「小羽,別管那麼多了,先救人要緊,以後再來打聽吧」
「好,上路!」
此時的彭乾羽也來不及多想,反正是有驚無險,趕快走吧,大眼和趙班頭可等不得。
兩輛馬車一前一後,飛速駛離山口,直奔杭州城。(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