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推倒重審

第五章 推倒重審

縣城中發生幾起盜竊案原本就是小事一樁,其實也根本用不著縣丞親自出面審理,隨便交到一地保手裡便已經算是關心民間疾苦了,只不過這次案件比較特殊,兩個月的時間裡,東南西北城連接發生近三十起入室行竊,這在小縣城裡引起了很大的恐慌,一時家家自危,人人不安。

縣丞汪中仁這才感覺壓力山大,保不齊哪天這事要傳到知府大人耳朵里,那來年的吏部考績,那隻會給自己平添上一抹污點,這宿松知縣的位子那是空了有些日子,他還指望著能順理成章混個七品正堂,這才不得不親自出馬,堂堂縣丞,放下全縣民政、稅務等等一系列他的本職工作,親自審理小小的偷盜案。

狼行千里吃肉,狗走天下靠吃屎,這縣丞那是棺材里伸手死要錢的主,做什麼都不忘記撈一把,這可就苦了這些個白白被冤枉的縣城老百姓了,凡是有過盜竊前科的,半夜還在街面上逗留的,還有衙役們隨手抓來應付差事的,前前後後關了幾十人,縣衙大獄都快放不下了,誰想洗脫嫌疑那就得交保銀,這一下縣丞便有了大把銀子的進項,一應牢子衙役也樂得分點螢頭小利,捉捉放放,前後持續兩個來月。

看來今天這汪縣丞是感覺撈得差不多了,細水才能長流,日後如果主了縣政,便不愁銀子不到自己碗里來,於是找了個替罪羊把這案子給結了,安安民心。

這時汪縣丞正打算退堂回家清點銀兩,一聽衙門口有人喊話便朝外間看去,打著官腔大聲說著,「何人在外喧嘩?」

彭乾羽晃了晃脖子,對著擋在他前面的兩衙役拔了拔手掌,「嘿嘿,哥們,借過,你們縣丞老爺叫我呢」

兩衙役正在面面相覷,李順已經伸手將兩名衙役從中分開,不屑地說著,「躲開躲開,聽見沒,站得跟個樁似的,老爺請」

彭乾羽一步一晃地朝大堂里走著,見大堂門口兩邊的圓柱上雕刻有一幅對聯,便裝作古人讀書的模樣搖頭晃腦地念了出來,「吃百姓之飯,穿百姓之衣,莫道百姓可欺,自己也是百姓;得一官不榮,失一官不辱,勿說一官無用,地方全靠一官」

剛念完,李順忙湊了過來,指著左邊的那根柱子,輕聲提醒著,「老爺,你念反了,是從這邊念」

彭乾羽見出了笑話,腦子一轉,很快便給自己找到台階下,「老爺我知道,我這故意這麼念的,這縣丞做的事不正和這幅對聯相反嗎」

李順一豎大拇指,「老爺英明,隨口念幅對聯就能暗諷這種不正之風,佩服,佩服」

汪中仁見來人氣定神閑,悠哉游哉,進入公堂猶如在自家後院,這也太不把這堂堂縣丞老爺當回事了,抬手便拍響驚堂木,厲聲嚷著,「哪裡來的刁民,膽敢衝撞公堂」

彭乾羽已然來到堂下,這近距離聽著驚堂木聲還真有點震,便伸出無名指不緊不慢地掏著耳朵,隨手將掏出來的雜碎在大堂上亂彈著,又對著手指輕輕吹了吹,等一切收拾乾淨了,縣丞老爺已經青面獠牙,怒容滿面了。

兩排衙役一時個個發愣,不知道這唱的是哪出,一會看看汪縣丞,一會看看彭乾羽,茫然不知所措。

汪縣丞正要再次拍響驚堂木,彭乾羽忙快步過去按住他的手,嘻皮笑臉地說著,「別別,這東西挺能唬人的,別給你甩壞了,日後我還得使呢」

汪縣丞這時已經怒火中天了,氣得那撮山羊鬍子直往臉上翻,他一把甩開彭乾羽的手,顫聲說著,「反了,反了,來人,來人哪,將這兩個擾亂公堂的刁民即刻收監,關起來」

眾衙役被縣丞一吼這才回過神來,呼喝著,挽袖子抬胳膊朝彭乾羽和李順涌了上來。

李順哪裡見過這等陣式,嚇得一縮脖子就鑽到案桌底下去了,兩個衙役已經將彭乾羽兩手反背的押住了。

「哥們,輕點輕點,你哪個學校畢業的,知道什麼是以下犯上不?」彭乾羽躬著身子低著頭喊著。

李順這時也被兩個衙役從案桌低下給扯了出來,身上早就挨了幾下,正吱哇亂叫。

「押走,押走」汪縣丞一揮手,本來了結案子,打算去稱銀子的好興緻全被這兩人打亂了。

彭乾羽趁兩衙役不注意,用力一掙,掙脫開來,對兩衙役一伸手直住他們再次撲過來的身形,回頭對汪縣丞說著,「慢著慢著,汪大人,剛才的案子你就這麼了結了?」

汪縣丞正在氣頭上,一拍驚堂木,「本縣丞斷案,豈容你這刁民在此饒舌,速速押走」

彭乾羽抖了抖被衙役們扯亂的衣服,派頭十足地盯著正要再次上前的幾個衙役。

幾個衙役還真被他給唬住了,敢和縣丞老爺頂嘴想必那也不是尋常人物。

「汪大人,你好大的官威呀,不過你這辦案的能力和你這官威那就是恰恰相反了」彭乾羽走向李順,把押著李順的兩衙役也一一推開。

汪縣丞正又想發作,一旁的刑名師爺吳子實忙湊了過去,在他耳邊輕聲說著,「大人,這小子出言不遜,來者不善,可能有點來歷,小心起見,不如先聽聽他如何說辭」

汪中仁眼珠轉了幾轉,捏了捏山羊鬍子,思量一番后朝堂下衙役揮了揮手,「你們暫且退下」

轉眼間汪縣丞已經變了個模樣,說話也不再盛氣凌人,看著彭乾羽說道,「堂下之人,莫非是胡大毛的家人?」

彭乾羽搖搖頭,「不是」

汪縣丞又問「莫非你是被盜的苦主?」

彭乾羽又搖頭,「也不是」

汪縣丞一簇眉,「難不成你是訟師?」

彭乾羽一時沒聽明白這『訟師』是什麼,李順俯耳說著,「就是替人打官司的人」

「都不是,我說大人,我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這案子不能就這樣判了」彭乾羽在大堂上來回走著。

汪縣丞和師爺吳子實對視了一眼,都在猜想著這人到底是誰。

還是吳子實老道一些,帶著幾分恭敬說著,「這位公子看起來儀錶堂堂,但說話得有根據,胡大毛勾當時被衙役們當場拿獲,從他身上也搜出了臟物,況且他已當堂畫押,伏法認罪,怎麼就不能結案了」

彭乾羽哈哈一笑,用腳踢了踢還暈死在地上的胡大毛,「人都打成這樣了,他還能畫押嗎?屈打成招得到的供詞怕是有失公平吧」

汪縣丞聽得火起,怒目而視,一指彭乾羽,「你......」

吳子實忙伸手按住汪縣丞,「大人,別急」

吳子實把案桌上胡大毛的供詞拿了起來,「這位公子,人證物證都在這,你要想翻案是不是得拿出證據來」

彭乾羽不慌不忙,伸手把李順腋下掛著的水壺取了下來,一飲而盡,清了清嗓子,四周看了一圈,「證據,這哪裡用得著證據,胡大毛有沒有罪這以後再論,但是,這案子里還有幾個細節縣丞大人並沒有說清楚」

「你且說說」汪縣丞輕蔑一笑。

「這第一,按大人所判,這胡大毛就是案犯,據我所知,這兩個月以來,縣城共有三十多起類似案件,其中只有一起被盜的臟物出現在他身上,大人為何不問其他被盜的臟物都藏在哪;第二,這胡大毛既是案犯,那麼怎麼解釋他被收監之後城裡發生的盜竊案,他是不是還有同夥,這個大人也沒有問;第三......」

不等彭乾羽說完,汪縣丞呼的一下站起來,「案子已經定了,你想怎樣?」

「重---審!」彭乾羽也不示弱。

汪縣丞聞言哈哈大笑,在這宿松縣衙里,汪中仁那也是判過不少的案子,就算是以前知縣大人在堂,也不曾說要推翻經他手判決的案子,「重審?好大的口氣,這縣衙大堂是你撒野的地方嗎,本官念你年少無知,就不加罪於你,但咆哮公堂,不罰不能服眾,現罰你銀錢十兩,以敬效尤」

彭乾羽也哈哈大笑了起來,拍了拍李順肩頭的包袱,「大人,銀子我沒有,不知道這件衣服能不能值十兩銀子?」

李順會意,解下包袱,隨手一抖,就在大堂之上當著眾人面,將包袱中的那件七品正堂的官服給抖落開,往彭乾羽身上一披,正聲高叫著,「新任宿松知縣彭老爺,上乾下羽,吏部公文在此」說罷李順便把貼有紅貼糊面的信函甩到吳子實面前。

彭乾羽伸手彈了彈官服上的褶皺,微微一笑,「汪大人,你看這件衣服夠不夠交罰銀的」

汪縣丞臉上一陣抽搐,青一陣白一陣,山羊鬍子不停地抖動著,他哆嗦著嘴唇,「這這,這......」

彭乾羽往前一步,伸手拿過驚堂木,重重地拍了下去,嚇得汪縣丞身子一抖,差點從座椅上掉下去。

「這什麼這,我年少無知,不知道有沒有資格重審這件案子」彭乾羽譏諷著說道。

吳子實看了一眼那吏部發出的就任文書,也是一臉惶恐,顫抖著手將公文放在案桌上,支支吾吾地說著,「彭...彭大人,這這,這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吏部也不提前來個通知,小...小的等也好安排迎接太尊大人」

李順現在是得意洋洋,一幅小人得志的模樣,繞過案桌,走到坐在正堂椅子上的汪縣丞身邊,對著汪縣丞朝堂下努了努嘴「嗯嗯!」。

汪縣丞慌忙站了起來,彎腰示意,「太......太尊請上坐,上坐」

彭乾羽也不客氣,裹了裹披在肩上的官服,大大方方地坐了下去,還不等汪中仁開口,便一拍驚堂木,厲聲道,「將胡大毛重新收監,把這案子所有的卷宗都送我這來,本知縣三天後重審此案」

汪中仁煞白著臉,嘴唇上下蠕動著,還想開口說點什麼,卻聽彭乾羽又是一聲重重的驚堂木聲,「退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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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知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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