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1 虛虛實實
等我再次醒來的時候,我的身上已經插滿了儀器,我所身處的地方似乎是一家醫院,但是看上去卻並不怎麼的正規,我迷迷糊糊地聽到龍哥的聲音,彷彿在和阿嬌激烈地爭論著什麼。
渾身都疼,我一定是從鬼門關走了一回,不然在這麼危險的時候他們不會把我送到醫院來。現在天蠶和張偉他們一定在瘋狂追捕,一旦讓龍哥他們這夥人逃往到了境外,他們就鞭長莫及了。我不確定我們現在究竟在哪兒,是在境外還是依然在國內。
我依稀聽到阿嬌在說:「帶著這麼一個半死不活的女人,我們遲早會被拖死。」
然後似乎是皮蛋,皮蛋說:「對啊,龍哥,算了,就放棄Maggie吧,要不然大家都得死。」
然後便是龍哥,龍哥異常激動地說:「不可能!我就這麼一個妹妹,這個女人!必須帶走!我們在這兒暫避幾天,什麼都別多說了!」
我的腦袋依然昏沉沉的,手上掛著點滴,房間里的窗帘拉著,燈光很明亮,我不知道已經過了幾天,外面是白天還是黑夜,只覺得肚子里空空的,嘴巴里乾乾的都是苦味,這大概是我這一輩子受過的最嚴重的一次皮肉之苦了,這時候,有一個長相很淳樸的小姑娘走了過來看到了我睜開了眼睛,便輕聲喊開了:「哎,她醒了,你們要不要過來看看?」
然後,我聽到了一陣腳步聲,緊接著,龍哥站在了我的面前,他的面容依舊是冰冷的,似乎對我的醒來並沒有特別的高興,他很機械地問那姑娘:「她怎麼樣了現在?什麼時候能好?」
那姑娘說:「她頭上有淤血,有些輕微的腦震蕩,身體很虛,臉上倒是還好,沒燙傷,不然就毀容了。休息幾天應該能走路了,不過這幾天得多補補身體,太虛了。」
阿嬌有些不耐煩地問道:「還要幾天啊她?我們的行程都被她給耽誤了。」
那姑娘估計和他們相熟,姑娘說:「嬌姐,別太著急,這幾天反正也沒有辦法把你們安排走,就安心在這裡住幾天,等行程安排好了,估計她也好得差不多了。我給她弄點補藥補補身體,我們這兒別的沒有,就補藥特別多。」
龍哥說:「玲子,那麻煩你了,盡量讓她體力足一些,我們不想到時候被她拖累。」
他現在說我,已經用「她」字代替了,彷彿我和他根本就沒怎樣過,彷彿我們本就是相干的人。不知道為何,我有種莫名的失落。那一刻,情緒竟然低到了極點。
我幽幽地望著她,阿嬌好像和那個叫玲子的姑娘出去了,他和皮蛋在離我不遠的地方坐著,他似乎感受到了我的目光,扭頭往我這邊看了一眼,我們四目相對,他很快就躲閃開了,然後和皮蛋開始說話。
皮蛋說:「大哥,我們不能當著這女人的面說事,我怕她又會神不知鬼不覺地把我們的訊息泄露出去。之前您都沒叫人檢查過她身上都有什麼嗎?她怎麼把我們的訊息傳遞到天蠶那邊的?」
龍哥沒有看我這邊,一眼都沒有看,說到這些,估計觸到他的痛處吧,他搖了搖頭,他說:「剛接觸的時候叫人檢查過她的物品,沒發現有什麼特別的問題,所以,後來就沒有注意。訊息應該不是她傳遞出去的,估計是炎彬。M很信任他,估計什麼都告訴他了。」
我身上的確沒有什麼設備,只是我們常駐的酒店也安插了天蠶那邊的人,我如果得到什麼線索,只需要走到他們面前遞個眼色然後說兩句話就行了,根本不可能引起誰的注意。我只需要把龍哥的基本行程準確傳遞,對天蠶他們就是莫大的幫助了。
外面喊了一句「開飯了」,皮蛋趕緊起身走了出去,龍哥也站了起來,似乎不想和我獨處。我聲音微弱地喊了一聲:「阿龍……」
他突然站定了腳步,然後扭頭,生硬地說:「不要這麼叫我,你不配。」
我凄涼地笑了笑,我勉強支撐著自己坐了起來,因為掙扎手上扎針的地方都浮腫了起來,我不小心碰到了頭,不禁呲牙咧嘴地叫了一聲。我這麼一叫,他下意識地走過來,但也許又想到了什麼,又停住了腳步,然後說:「沒事就別亂動,我們不想因為你耽誤行程,你最好也識相點兒。」
我總覺得他偽裝冷漠的背後藏著些許什麼,有一種感覺,不會騙人。我苦笑了一下,我說:「我不會拖累你們的,放心吧。」
我輕輕地嘆了口氣,然後輕輕地說:「麻煩你一下,能給我找一面鏡子么?我想看看我現在是人是鬼。」
我沒有再繼續糾纏,而是用了一種格外淡漠且哀憐的口氣。大概是我氣若遊絲的聲音讓他有些詫異,他順手拿起牆上掛著的一面鏡子遞給了我,我看了看鏡子里的自己,還好,臉沒有被燙傷,那水應該還是皮膚所能承受的溫度,只是臉色太蒼白,嘴唇一點血色都沒有,頭髮雜亂地披著,我放在嘴邊聞了聞,有些發臭。突然想到,這一頭長發是為炎彬所留的,只是這突如其來的插曲,把我們的感情都沖淡了,如今的我凌亂了,我不知道我還可以愛誰。或許,這就是上天對我的懲罰與詛咒吧,總讓我遇見最好的男人,卻始終不給我最煙火的愛情,於是,我只能這樣,流離,失所,獨自承受,痛到無法呼吸。
我竟沒有察覺我的淚水落了下來,我只是一心在可憐鏡子里的這個女人,她的人生總是充滿著驚險,下一個轉機永遠無法預測。
突然,阿嬌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了這個房間,她說:「龍哥,你盯著她看什麼?」
我驚慌了一下,這才知道剛才他在看我,我趕緊擦乾了自己的眼淚,然後把鏡子放在了一邊。阿嬌把兩盤菜重重地往桌子上一放,緊接著皮蛋用一隻搪瓷的臉盤端了一小盆的飯走了進來,我隔了這麼久,終於再一次聞到了飯香,肚子也不禁咕嚕嚕地叫了起來。
阿嬌走到我的面前,用手指著我的鼻子說:「我警告你,你要是再勾引龍哥的話,我就拿槍嘣了你,我說到做到。」
說完,她氣呼呼地走了出去,皮蛋趕緊叫道:「嫂子,飯還沒吃呢。」
她沒有理睬,就這麼走了出去,估計剛才龍哥看我的眼神讓她又覺得不爽,如今我不是天蝶也不用顧忌龍哥的感受了,所以現在行事比從前囂張了許多。
皮蛋嘆了口氣,然後說:「這女人,就是個禍害,何必留著她呢。」
龍哥沒有說完,用小碗盛了一碗飯,夾了些菜,然後拿過來遞給我,淡淡地說:「自己吃吧。」
我渾身無力,拿碗的時候手都在抖,他大聲說了一句:「趕緊拿好,別想我喂你吃,告訴你,不可能。」
他以為我在演苦肉計呢,其實我是真的拿不住,而且我另一隻手剛剛被換上了新的點滴,我實在是無力支撐,於是我挪開了手,我淡淡地說:「那麻煩你先幫我放一邊,等我掛完點滴,身體稍微有些力氣了,我再吃。」
他重重地放在了我旁邊的小柜子上,然後走了回去,不知道為何他看上去特別的憤怒,他狠狠扒了好幾口飯,然後重重地把飯放在了桌子上,點了根煙,也沒有再吃了。
皮蛋見這情形,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見我在看他們這邊,便憤憤地對我說:「看什麼看,你現在對於龍哥來說就是個俘虜,別以為你還可以裝神弄鬼,告訴你,你最好安分一點。」
我有些嘲諷地微微一笑,然後扭過頭去看著窗戶上蒙著的那一塊灰濛濛的布,我的心情也是灰色的,肚子餓的頭都暈了,我感覺我隨時都會昏闕過去。
這時候,門又被推開了,我看到玲子把阿嬌拉了進來,然後說:「哎呀,飯總要吃的,有什麼好氣的呢,龍哥心尖上的人還不是你,快坐下,來,我給你盛飯,趕緊吃了啊。」
這個玲子看著淳樸,說起話來卻顯得特別的老道,彷彿和他們很熟。看得出來,她和阿嬌的關係很好,不然對阿嬌說話的語氣不會這麼隨意。
玲子扭頭看了看我,再看了看我旁邊的飯,然後說:「吃不了是吧?來,我喂你吃,你已經好幾天沒吃東西了,再不吃飯身體肯定不行。」
說完,她不由分說地端起柜子上的飯,吹了吹,然後放到了我的嘴邊,我張開嘴巴,總算吃到了一口米飯。我吞了下去,然後說了聲:「謝謝你,玲子。」
她似乎對誰的態度都是一貫的熱情,包括我這個一無是處的俘虜也是一樣。她說:「咳,謝什麼,出門在外都是朋友。你們之間的恩恩怨怨都和我不相干,現在你是我的病人,我的責任就是要把你的病早點治好。我說龍哥,你們也別對她這樣,她身體要跟不上,到時候連累的是你們。」
她居然敢直接對龍哥說這樣的話,這姑娘一定是心直口快慣了,有一副熱心腸。龍哥咳嗽了一聲,然後一些支吾地說:「嗯,行,知道了。」
我在她的幫助下吃完了一口飯,這才覺得渾身舒服了很多。我再次對她說了聲謝謝,她搖了搖頭示意我不用客氣,然後用紙巾幫我擦了擦嘴巴,接著說:「睡吧,再睡一覺就會好很多,我熬了中藥,一會兒熬好了我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