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6.胭脂贈佳人
這樣狼狽兇狠的謝允然,雲羅還是第一次見到。
如同謝允然是一個犟脾氣,她性子也是倔強,一旦她下定了決心要做的事,亦從來不會半途而廢。
雲羅別過頭,他箍在她下巴上的力道卻不允許她這麼做。
謝允然惡狠狠道:「你到底在鬧什麼,有什麼大不了的?誰敢上來找茬,老子砍了就是,保管叫他這輩子都後悔惹了你。你到底在怕什麼?!我是你男人,我想要的是你,你給我記清楚了!」
雲羅自然不會回答謝允然。
這一夜,謝允然極儘可能對她好,她彷彿是他結實懷抱里,一隻自由徜徉的魚。他明明是憤怒的,可是卻極力地壓抑著這股憤怒,努力地讓她感受到,他對她的珍視,對她的好。
之後,雲羅與謝允然再次陷入冷戰。
對於不開心的事,兩人彷彿約好了一般,閉口不提,彼此心照不宣。
謝允然已經有近半月沒有去軍營練兵,沒有了他做校尉,皇帝又換了關輕塵去。
關輕塵乃是鳳國公認的武藝高強之人,甚至被認為與謝允然的武功只在伯仲之間,且熟讀兵法,用兵之道不下於其父親關陸飛。
因為關陸飛被皇帝仗責,現已經成為廢人一個,關輕塵辭去了軍中之職,靜待在家中照顧老父。此番謝允然辭去校尉教頭一職,也是關輕塵主動請纓來替代謝允然之位。
謝允然走在街上,滿耳都是各種對於雲羅的流言蜚語,甚至有人指責,這一切都是雲羅的煞費苦心,他苦心故意地經營這一切,就是為了能夠烏鴉變鳳凰,擺脫官昌之籍,想盡榮華富貴。
昌籍是最卑賤的職位,與奴隸地位等同。以前她是公主時,就被人奉為第一公主,現在一朝成為官昌,就牆倒眾人推,樹倒迷糊散,人人巴不得都去戳一戳她的脊梁骨。
世人便是如此。
謝允然沒有耐心在聽下去,不知不覺已經走到了金玉街上。孟氏父子將四季織經營的有聲有色。
當日也是她在一手打理這間鋪子,謝允然曾經問過她,你什麼都不缺,為何要來操這份心?
她說,人無百日好,花五百日圓,若是不事生產,早晚有一日會坐吃山空,她這是在給自己鋪條後路。
謝允然想,也許最不在乎自己的身份的人,是她也說不定。
搖搖頭,不再繼續想下去,忽聞鼻尖一陣芬芳,發現自己已經走到了一家脂粉鋪前,這家脂粉鋪是金印店,店鋪的信譽也不錯。
謝允然走了進去,掌柜是個微胖的男人,正在櫃檯前打著算盤,見他衣著不凡,五官都笑成了一團。
「這位客官,裡面兒請,不知這位公子想要選什麼?」
謝允然想到她最近臉上無什麼血色,道:「選一盒胭脂。」
「嘿,要是選胭脂,公子你可是來對了地方啊。咱們店裡的胭脂,可是整個尙京都叫得上名號的,就連宮裡的那些妃嬪們,也會託買辦的太監出來給她們置辦呢。」
謝允然打量著貨架上的胭脂,對掌柜的吹噓,既未回應,亦未阻止,更未露出嘲諷之色。
他便是如此,與人相處之時,寬容大度,和他交往之人往往覺得如坐春風。
掌柜對謝允然的印象好了不少,愈發殷勤:「不知公子是選來給尊夫人用呢,還是選給令堂用?」
他聽到這裡,難得地彎了彎唇角,眼裡有著絲絲柔情。
「是給我的妻子用。」
掌柜沒想到這樣一個鐵骨錚錚的俊朗男子,竟然會有如此柔情一面,當下是愣了一愣,反應過來后,微微有些尷尬地訕笑:「尊夫人有公子您這樣的夫君,真是幸運。」
謝允然只是笑笑,掌柜詢問了一下雲羅的膚色,挑了一個精緻的瓷盒,放到謝允然跟前。
「這款胭脂是咱們店裡最好的,每個月只出兩盒,都是給宮裡的妃子們留著的。今日我看公子倒是合了眼緣,又念在公子對尊夫人一往情深,才將這盒胭脂推薦給公子。」
謝允然打開瓷盒,只見裡面的胭脂,並非如尋常胭脂的粉狀或者是片狀,而是呈現膏脂狀,膏體是純正的玫瑰色,聞起來除了一股馥郁的玫瑰花香外,還夾著茉莉、荷花、梔子的清香,令人神情愉悅而放鬆。
「公子你不知道這胭脂的好處,別的胭脂都是粉末或者片狀的,就咱們鋪子里有這種油膏狀的胭脂。這可是選用最上等的玫瑰、茉莉、荷花、梔子,取了它們的汁液和油脂混合成的,不像別的胭脂鋪,用作畫的顏料來染色。這胭脂不僅著色好,而且對皮膚還有護養之效。」
謝允然點點頭:「氣味的確很好,不過她不太適合這種艷麗的顏色。」
掌柜笑道:「公子這就有所不知了,這胭脂乃是天然之色,看似艷麗,抹在皮膚上卻能和本身的膚色相融合,混若天成,宛若霞飛雙頰,一點也看不出半點不自然來。」
謝允然微微一笑:「那好,我就要這盒。」
付了銀兩,老闆將胭脂用精緻的木盒裝了起來,問道:「公子是和尊夫人吵架了么?」
謝允然一愣,面上有些尷尬:「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掌柜哈哈一笑:「公子,咱在這做生意也有好幾十年了,看過無數形形色色之人,早就煉成了一雙火眼金睛。公子進店之時悶悶不樂,買了胭脂時又左挑右挑,面有猶豫,顯然是怕討不了尊夫人的歡心,這樣看來,公子除了和尊夫人鬧了不愉快之外,還能有啥?」
謝允然輕嘆:「讓你見笑了。」
「哪裡哪裡。」掌柜異常激動地揮著手臂,「小夫妻年輕氣盛,吵架是難免的嘛,當年我年輕之時,也沒少和我那老婆子鬥嘴,夫妻吵架向來是床頭吵架床尾和,不管再怎麼撕破臉皮,被子一蓋,燈一吹,嘿,啥都好了!」
謝允然俊臉微微有些發紅:「這沒用……」
掌柜的眼珠子一轉:「不如我給公子支幾招如何?」
謝允然為了答謝掌柜,買了一大堆東西從店裡出來之後,才察覺到自己很有可能是被掌柜的生坑了一筆。他無奈地撫額,耳朵還有些未褪的紅暈,若是那些個法子真的有效就好了。
剛回府,便有一白面宮人迎了出來,尖著嗓子急喊:「謝將軍,你上哪兒去了,皇後娘娘急召你入宮。」
謝允然眉心漸冷,將手中的一大堆東西,交給一名小廝,並特意叮囑那小廝莫要弄壞了裡面的東西。
「急什麼。」謝允然冷著臉。
那宮人像是給人踩了尾巴的貓,整個人都快抓狂了:「是是是,謝將軍。您是不急,皇後娘娘怪罪下來,要的奴才的腦袋,求將軍行行好,快些去宮裡吧,皇後娘娘都等了快兩個時辰了。」
謝允然冷哼一聲,這才隨了那宮人去宮中。
甘露殿中。
孫柔意撅著嘴,氣惱地跺腳:「謝將軍怎麼還不來,皇後娘娘喚他她也敢遲到。」
孫皇后只是微微一笑,愛憐地撫摸著自己這個美貌的侄女。
她很喜歡孫柔意,不僅是因為那一層血緣關係,更是因為孫柔意與年輕時候的她,長的幾乎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孫柔意的一言一行,她都能看到自己年輕時候的影子。
臨近遲暮的她,卻看到年輕的自己,重現在自己面前。這種感覺,就好像是自己又重新活了一回,因此孫皇后像愛著自己一般,寵溺著孫柔意。
當年謝允然凱旋迴城,尙京上下歡騰,百姓載道歡迎,而孫柔意亦是其中看熱鬧的一員。孫柔意當時見到他,睥睨之姿,霸道桀驁,凌駕於眾人之上。那時起,孫柔意便動了心思。
一開始只是小女孩的心思,想讓這個睥睨天下的男人,獨獨為她傾情。
她在幾次宴會上,盛裝出席,可謝允然卻全然未曾正眼瞧過他。這讓從小自負的孫柔意十分不甘,反倒越戳越勇,最後這種不甘心,反倒變成了某種執念,讓她非要得到謝允然不可。
孫皇后得知孫柔意對謝允然動了心思,原本是不同意的,謝允然就算現在是驃騎將軍又如何,總歸出身配不上她這個太尉之女。而且還有了正妻,她若是嫁過去,首先就是於理不合,勉強也只能做個平妻,這實在是太苦了她。
孫皇后熬不過自己的侄女如此執著,後來也就應了她。
一是謝允然有值得拉攏的價值,二是她也不願自己心疼的侄女上心。三便是,她掌握到了,足以扭轉整個局勢的證據。
孫皇后微微一笑,輕輕撫摸著孫柔意的長發。
能贏到最後的人,一定是她,不論是從前,還是以後!
謝允然進了殿,孫柔意抱怨道:「謝將軍,你總算捨得來了。」
謝允然目不斜視,充耳未聞:「不知皇後娘娘找微臣進宮,是為何事?」
孫柔意推了推身前桌案上的一堆摺子:「柔意,將這些摺子遞給謝將軍,讓他仔細看看。」
「是,娘娘。」
孫柔意甜甜一笑,捧了摺子走到謝允然跟前。她很美,因為珠圓玉潤,備受寵愛,她的身上有種雲羅沒有的光澤。此時她站在謝允然跟前,自信地揚起薄唇。
謝允然連眼皮都未抬一下,接了孫柔意手中的摺子,翻閱起來。
很快,他的臉色就變了。
*
二更到
接下來是三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