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她只是太想他了
玫瑰夫人回到了莫厲琛送給她的別墅,然而還沒進去,就在外面雕藝大門前,看見了那個熟悉了十幾年的男人。
「你怎麼還在這裡?」一看到他,玫瑰夫人臉色本能的冷下去,「都已經過去那麼多天了,怎麼還糾纏不休?」
聽著她的話,蓋文只是苦澀一笑,「我是來跟你告別的。」
突如其來的話,令玫瑰夫人怔住了。
「我知道,你不想看到我,所以我決定,今晚就回愛爾蘭。」凝視著站在前面不遠的美麗女人,他溫和笑了笑,道,「這是我最後一次來見你,以後,我都不會再出現在你面前了。」
莫名的,她震了震,「以後……都不會再出現?」
蓋文點了下頭,「是的。」
「我憑什麼相信你的話?」玫瑰夫人倏爾又冷笑道,「誰知道你會不會是又一次的騙我?」
「這一次,我說的是實話。」面對她的冷意,蓋文卻是溫柔笑道,「來這裡,就是想看看你過得好不好,既然都已經看到了,我也能安心了,既然你不想讓我再為你做什麼,那麼,我以後就沒有再出現的必要,所以以後都不會再來見你。」
「……」
他的神情,不像是開玩笑的,她跟他也相處認識了十幾年了,他是不是在說謊,她還是能輕易辨別出來的。
所以……這一次,他是認真的了。
本來是應該高興的,她不是一直都在期望著,她能徹底脫離這些人視線掌控嗎?
可為什麼,今天的她好像變得很奇怪,竟然會覺得心痛了……
強扯出一抹譏嘲的笑意,玫瑰夫人倏爾說,「那真是難為你了,為了那個死去那麼久的男人做了這麼多。」
「我並不是在為任何人做什麼。」蓋文卻突然深深的看著她,說,「我來看你,跟任何人都沒有關係,只是我自己想來罷了。」
「……」
玫瑰夫人臉上的笑容倏地僵硬住了,他看著她的眼神很深,裡面好似藏了很多東西,而那些東西,似乎有一種,名叫「深情」的情愫。
「夫人,以後請一定好好照顧自己,如果莫厲琛終歸不願回頭,你沒有必要再等他,這樣只是浪費你自己的時間而已,你應該……」深深地凝視著她,他說,「你更應該,有合適你的幸福。」
「……」
「我不多說什麼了,夫人,再見。」
最後一個話音落地,他轉身,邁開了腳步。
玫瑰夫人完全怔在原地了,僵硬的眼珠,望著他離開的背影,眼眶卻莫名其妙的紅了起來,心尖上好似被什麼剜了一下,空洞了好一大塊。
她好像一直都忘記了,始終有這麼一個男人,自始至終,從未將她拋棄過。
他知道她的不堪,了解她的所有,明白她的心思,知曉她的一切,然而儘管那個男人死去了那麼久,他本應該有多次能離開她,完全不需要守護她的,可是,他好像至始至終都陪在她身邊……
而現在,是連他也要走了么?
連這個,在這個世上唯一一個,能懂她的人,也要徹底離開了么……
「我好像是輸了。」突然,她盯著他的背影出聲,聲音有些顫抖。
蓋文的腳倏然頓住,然後,他聽到她在身後說,「不管再怎麼樣,他始終不會再接受我,就算藍希已經離開了,他也不會,所以……我好像輸得很徹底。」
「……」
「我累了,可是我也沒有地方去了……」
不知道該說欣喜,還是驚喜,又或者是別的什麼,蓋文回身,看著她良久。
她眼眶很紅,眼角邊有晶瑩的淚珠,整個人,顯得無助而孤獨,像是被人拋棄的小獸。
眼底遍布著疼惜,他卻微微笑了,「如果你覺得,這裡不是你的容身之所,我可以帶你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
朦朧的眼望著他,玫瑰夫人內心說不出的滋味,儘管她不想承認,可她確是是輸了。
經過這些日子,她知道,繼續留在這個,本不合適她的地方,她真的再也體會不到,什麼叫做快樂。
她的一生滿是蒼夷,是她自己給自己布下的牢籠,就算繼續待在莫厲琛身邊,她也無法從牢籠中解脫出來,反而,可能會越陷越深,到了最後,連她自己恐怕也不認識自己了。
她不想變成那樣的人,一直都不想,因為,重回到安城這個地方,使她又想起了她曾經的模樣……
而這裡,卻再也不會屬於她了……
**
一個多月後。
義大利。
拿著一張紙條,循著紙條上的地址,藍希來到一棟房子前。
房子是很平常的兩層樓式,不豪華,甚至是很平庸的,但房子前面,空間並不大的前院那一簇簇家養的花,卻為這棟房子增添了不少溫馨的感覺。
她站在外面木門邊,幾次想伸手推門進去,但努力了幾次,卻始終都還是放棄了。
而當她終於放棄了心中的念頭,想要轉身離開時,房子的主人卻在這時回來了。
看到她站在自家的門前,五十多歲左右的婦女微笑問道,「請問,你找誰?」
聽到旁邊傳來的聲音,藍希猛然回頭,映入眼底的,首先是美麗婦女的樣貌,婦女雖然五十多歲了,但皮膚卻很好,看上去,也不過四十左右而已。
她微笑著的樣子,很是親切,眼角有幾縷不易察覺的魚尾紋。
而她的容貌,是藍希陌生的,但陌生之中,卻又有那麼一絲絲的熟悉的。
怔怔的望著婦女,她呆在原地,半天也忘記了動彈,彷彿是那麼僵硬住了。
婦女身邊,樣貌帥氣,大約二十五歲左右的男人也上前來,詢問道,「小姐,請問你找誰?」
藍希也怔怔的看向他,他也是她陌生的,是她從未見過的,但不難看出,他多少有些遺傳婦女的樣貌,因為有點相似。
這是……她的兒子么?
「小姐?」見藍希久久沒有回答,以為她可能不是中國人聽不懂自己的話,於是又用韓文打招呼,「小姐,請問你找誰?」
「……」
他又換了日文,「小姐,請問你找誰?」
「……」
他又換英語,「小姐?」
她仍舊沒有回答他,而是定定的睨著他跟婦女,這讓他們疑惑極了,男人扭頭看向身邊的婦女,用中文道,「媽,她會不會是啞巴?還是我說的話,她根本聽不到?」
「別亂說。」婦女嗔怪的看了他一眼,「這姑娘長得那麼不錯,怎麼可能會是殘疾人?別亂說話。」
「哦。」男人悻悻應了一聲。
婦女又看向藍希,微笑著親和道,「姑娘,你是不是在找人?你找誰,可以說說看,看我們能不能幫上一點……」
「對不起。」眼淚遂不及防的滾落下來,藍希抹抹眼睛,努力笑了笑。
「原來你不是啞巴啊?」婦女身邊的年輕男人見她說話,忍不住的道,「而且還是說中文的,我還以為你聽不懂呢。」
「抱歉。」想止住眼淚,可是眼淚卻總在不受控制的往外涌,藍希一邊抹著眼睛,一邊歉意說,「剛才我失禮了,真的很不好意思。」
婦女看她的眼淚怎麼也止不住,雖然覺得莫名其妙,但還是關切的問了句,「姑娘,你沒事吧?」
「沒事。」藍希擺擺手,「剛才眼睛里進沙子了,很抱歉,讓你們看笑話了。」
「沒事就好。」婦女笑了笑,問道,「要進去坐坐嗎?」
「我……」看了看婦女身邊的男人,遲疑了很久,藍希搖了搖頭,抹掉眼淚笑笑說,「不用了,你們進去吧。」
「這樣啊。」婦女猶豫的看了她一眼,最後還是笑道,「那我們就不勉強你了。」
藍希微笑著,婦女帶著年輕,一起走了進去。
但是,剛走了兩步,婦女停了下來,慢慢回頭,凝視著她,猶豫著問,「姑娘,能問一下,你叫什麼名字嗎?」
「名字……」
她的名字……
心尖上好似被什麼刺了下,強忍著什麼,藍希努力微笑著,說,「我叫喬一。」
「喬一啊……」似乎是有點失落,婦女又笑了下,點了下頭,「那我們先進去了。」
「好。」
婦女最終帶著年輕的男人,打開木門,走了進去,再步入了屋子內。
藍希站在原地,怔怔望著他們的背影,視線久久停留在婦女的身上,然而卻在這時,一股熟悉的感覺鋪天蓋地的朝她襲來,她的手腕被人猛地一拽——
婦女回到屋子裡,不知道為什麼,剛剛進去沒多久,卻突然又走了出來。
而屋子的外面,早就沒了剛才的那個女孩……
「媽,你怎麼了?」身後,是兒子的問話聲。
失落的垂下眼睛,婦女回身,對他擺擺手道,「沒什麼,可能是我想多了。」
她應該,不是她的女兒吧……
**
被扯到一處樹蔭下的長椅上,藍希的身子被人按在椅子中,她怔怔的抬頭,看向面前英俊的男人。
瞥見這張熟悉的臉,心底好似被什麼東西敲擊了下,唇瓣,艱難的蠕動著,「你怎麼會在這裡……」
莫厲琛在她的身邊坐下來,說,「想你了,忍不住,還是來找你了。」
「……」
「剛才那個人……」
「是生我的人……」也許,終歸還是太脆弱了,她腦袋靠到他的肩膀上,輕聲說著話,眼淚卻不受控制的流了下來,「是我母親。」
之前在愛爾蘭的那段時間,玫瑰夫人跟她說起過,她們母親改嫁之後到了別的城市,但後來移名來到了義大利。
所以這一個多月的時間,她一直在義大利找她,一邊自力更生的工作,一邊到處打聽著關於母親的消息。
而今天,終於是看到了。
雖然她不記得母親的樣子,也沒有見過,但是她能確定,那個婦女,就是她……
莫厲琛殷紅的唇畔微抿著,久久沒有多說什麼,在分開的這段日子內,他想她想得心都痛了,然而現在,他終於還是來找她,也找到了她。
只是這樣靜靜的靠著,忽然就覺得很滿足了,什麼多餘的情話,都不需要。
「你終於還是來找我了。」靠著他的肩膀,她輕聲微笑著,眼淚卻在不受控制的往外涌,「我一直在等你,等你來找我。」
他身體倏然僵硬了下,側頭看向她。
藍希笑了笑,「我怕我以後見不到你了。」
他微微蹙了下眉,「為什麼會見不到我?」
沒有回答,而是慢慢的,她從包里取出一份文件,遞給他。
「這是什麼?」他接過文件,看著她問。
微垂下眼眸,她說,「你看看吧。」
狐疑的打開文件,而當視線觸及到上面的字眼時,莫厲琛震住了。
「前兩天,因為胃一直不舒服,吃藥沒什麼效果,所以去做了檢查,然後得到的結果……好像是我要死了。」她笑笑說,「然後我一直在等,等你來找我。」
「……」
「我怕我死了,沒能見上你一面。」
他身體僵硬住了,凝固的眼眸,側頭凝視肩膀上的她,「為什麼不回去找我?」
「沒臉去見你。」她說,「自己決定要離開的,沒到約定的時間,不敢去找你。」
「所以就等我?」
「因為你從來都不會按照約定的。」
他身子僵硬得彷彿是凝固了,深深吸了口氣,他不容置疑的道,「現在就跟我回去,去做檢查,去別的醫院做檢查!」
「等等。」她抓住他的手臂,移開腦袋,與他平視著,微笑著說,「暫時先不要這麼著急,我們先冷靜冷靜,可以嗎?」
「……」
「莫厲琛,我現在就想跟你安靜的相處一會,你先聽我說說話,可以嗎?」
只是一點時間而已,不需要著急什麼。
雖然其實才分開一個多月時間,連那五年的十分之一都不到,可是這一個月,她卻不知道自己怎麼熬過來的,離開之後來到這裡,雖然找到了工作,但除了工作之外,她每天想得最多的就是他……
如此安靜,而像是飄渺一般的她,似乎是變了很多,這一個月,她應該沒少吃苦……
內心好似被什麼鑿開了,理智告訴他,應該馬上就把她帶走,可望著如此臉色蒼白的她,他終歸還是退步了。
她太安靜了,讓他捨不得破壞……
深吸口氣,平復了下內心洶湧的情緒,他緩緩道,「好,你想說什麼?」
想了想,想了很久,她搖了搖頭,「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在沒見到他之前,有很多話,特別是在知道,她即將快死的時候,那些話就更多了,但現在見到他,反而卻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也許也不需要說什麼,相處過那麼長的時間,思念的話,問好的話,忽然覺得很矯情,於是也不想說了。
而她現在,什麼也不想去問,只要能靠一靠,忽然就覺得很滿足了。
至少,她沒有在死前,見不到他最後一面……
「莫厲琛。」她緩緩在他的腿上躺了下去,腦袋枕在他的腿上,她朝他問,「你會不會唱歌?」
「你想聽?」他垂眸看著腦袋枕在腿上的她,「我可以試試。」
「那你唱吧。」
「想聽什麼?」
「你唱什麼就聽什麼。」
輕撫著她的頭髮,他淺淺勾唇,「好。」
優美的聲線緩緩吟唱起來動人的歌謠,她的腦袋枕在他的腿上,尋了個更舒服點的姿勢,像只困了的貓,緩緩閉上眼睛,愜意悠然的享受著。
他輕撫著她的頭髮,殷紅的唇畔微微輕啟著,悠揚而動人的旋律,灌入她的耳里。
這一刻,世界彷彿是安靜的,什麼也沒有,什麼也不問,什麼都不說,只有她枕在他的腿上,他輕輕吟唱著斯卡布羅集市的歌謠。
她嘴角微微翹著笑,眼淚情不自禁的流了下來,染濕了他褲子的布料。
她從來沒有想到,因為要任性的要離開,就讓她差點不會再見到他,她沒有想到她居然也被命運這麼玩弄著……
這些日子,她只是太想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