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5. 怎麼像只小狗一樣,會咬人。

015. 怎麼像只小狗一樣,會咬人。

我從高中輟學后,和少年時期的同學幾乎有幾年沒見面。

時光是個神奇的東西,就像你等候在電視機前瘋狂追一部電視劇一樣,廣告階段,起身上個廁所的時間,回來后,發現劇情早已經以預測不到的地方飛速發展。

分別幾年,時間雖然聽著不長,可中間很多事情發生天翻地覆的改變,每個當初熟悉萬分的人走向了雙方都不熟悉的軌跡。

就像他們無法預料到才二十歲的我成為了一位家庭主婦,在這個社會上,二十歲的女孩子還是父母手中的手心寶,她們被巨大的學習壓力壓得喘不過氣,也有人在大學這座戀愛聖地中和男朋友手牽手,一起漫步在校園的林蔭小道上。周邊是和他們一樣神采飛揚的年輕人,婚姻這個詞似乎還離他們很遠。

可我的一生提前步入圍城,這一輩子反而顯得好長。

當易捷醉醺醺將我拖到嘈雜的包廂內時,裡面滿是學生裝扮的年輕人,他們幾個人站在屏幕前搶著話筒唱著五月天的突然好想你,那聲音的張揚和不羈是我所缺少的。

甚至連五月天這個樂隊是誰我都不知道,我覺得自己似乎和他們已經分成了一個界限。

易捷整個人壓在我身上,喉嚨內打了一個飽嗝,她搖搖晃晃的站在門口,對裡面正渾然不知的同學大聲說:「來來來!讓我來介紹一下!大家還記得楊卿卿嗎?就是在高二那年懷了隔壁班喬金平孩子的楊卿卿!我和她都沒讀書了!現在她是全職太太,我是在社會底層被大boss打壓的勞動人民!你們這些窮學生當初可是沒少給咱卿卿臉色看,看人家現在過得多好,前一個月才去了香港旅遊回來,住的是五星級的大酒店,行李都有人專門護送的那種,老公家裡又是本地人,有房有車,家裡還有個在美國搞房地產的小叔,上次我有幸坐了一回賓利!」

易捷說到這裡,身體再次有些不穩的晃了下,下面又是一片歡呼聲,我根本不知道他們在歡呼什麼,使勁推了推已經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的易捷。

她卻反而將我壓得緊緊的,打完嗝后,再次大聲道:「這次同學聚會就是我發起的,咱們的豪門太太楊卿卿出資,大家要喝要唱得,儘管玩兒,不要在乎錢!」

易捷這句話豪氣一出,下面的歡呼聲更甚了,我死死掐了易捷一下,挨在她耳邊焦急的問我哪裡說過我要請客了,而且剛才我粗粗看了一眼,裡面點的酒水都是電視裡面才會出現的洋酒,賣了我都付不起這個單啊。

易捷像是根本不知道疼一樣,無視我的小動作,將我一推,她身體便從我身上離開,和幾個帶著眼鏡的男生去拼酒了。

我站在那裡本來想衝過去問易捷為什麼要亂說,早已經有幾個端著酒杯,穿著暴露的女生一把圍了上來,兩邊一人一個攔住我,端著手中的酒杯便往我嘴裡硬灌。

她們也醉得不清不楚了,我死死閉著嘴想要反抗著,其中一個見我不配合,一把揪住我頭髮,便讓另一個女人直接扳住我嘴往裡灌。

我腦海在那一刻是混沌的,只感覺那液體直往我喉嚨流,眼前是五顏六色的搖晃燈,她們聲音帶著八分醉意,卻仍舊口齒清晰的說:「楊卿卿,咱們也是好多年不見了,當初你懷了喬金平孩子的事情,咱們學校的人可是人盡皆知,早知道你現在過得這樣好,我也應該在那次聚會上趁大家都喝醉了,爬上喬金平的床才好啊,這杯酒算是來慶祝咱們多年未重逢了!」

我感覺那些帶刺激性的酒直往我鼻子內,耳朵內,臉頰上灌,我死死掙扎著,將那強制性給我灌酒的女生狠狠一推,那女生被我這殊死一搏推了一把后,整個人往茶几上一倒,茶几上的空酒瓶稀里嘩啦碎了一地。

這劇烈的聲響立馬就將包廂內嘈雜混亂的氣氛禁止了,所有人都看了過來,我也不知道自己剛才哪裡來的力氣,粗粗喘著氣,被人揪住頭髮的那塊頭皮還有些麻麻作痛。

那倒地的女生不敢置信的看著我,所有人的視線全部放在我身上,在他們異樣的眼神里,那些塵封的記憶接踵而來,像是被誰打開了封印。

這樣的眼神是多麼似曾相識。

我全身發抖,上牙齒和下牙齒彷彿齒輪一樣,在細微互相的撞碰著,我深吸了好久,對那倒地的女生結結巴巴說了一句:「我、我、剛、剛才不是故意的。」

我說完,剋制住自己失控的情緒,只能快速走過去彎腰要去扶起那女生,手在剛觸到她衣服的時候,她忽然從地上一衝而起,伸出手便將我狠狠往後一推,我整個人一下就摔出了很遠,感覺身體撞上一處邊邊角角,一陣刺疼,我倒抽了一口涼氣。

那女生氣勢高昂站在我面前,居高臨下看著我,臉上表情帶著狠戾,她手指著我說:「楊卿卿!你別當自己是個什麼東西!放在讀書那時候,老子讓你擦鞋你都不配,現在嫁人了了不起是嗎?敬酒不吃吃罰酒還是怎麼的?這次要不是給易捷面子,這破同學聚會老子才懶得來!」

她說完,本來分散在各處的同學,一下就將我包成一個圓圈,我坐在冰涼的地上,感覺自己全身的酒氣,牙齒還在打磕,卻始終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是滿是害怕驚慌看向她們。

那些一張張面孔都沒變,就算被時光衝散了這麼多年,她們眼裡的藐視和厭惡就像隱藏在身上的虱子一樣。

我身體僵硬坐在那裡,兩隻手死死抱住自己,彷彿這樣就能夠抵擋住那些傷害一般,我身體止不住的發抖。

圍觀里的其中幾個女生在一旁大聲的嘲笑著,她們說:「我還記得當初楊卿卿幫黃婷洗了一個月內褲,當時還把黃婷她爸給她從國外帶回來的一條LaperlaLaperla內衣給洗壞了,你們還記得當時黃婷是怎麼做的嗎?黃婷硬逼著她把那一盆內褲水全部吞下去,這件事情就作罷,可一向軟柿子的楊卿卿那時候不知道為什麼這麼有尊嚴,她不肯吞,最後被我們學校幾個在校外混得幾個女生,逮在衚衕里全身給扒了個乾淨!也不知道她當時是怎麼回去的!」

耳邊爆發出一陣嘲笑聲,她們的話隨著塵封的記憶像海水一樣翻湧而來。

那些昔日的面孔還在嘲笑我,她們眼裡的惡毒像是要將我殺死一般,那個說著往事的女生笑了好久,終於停了下來,她走了幾步蹲在我面前,手指鉗住我下巴,強迫我看向她。

她看著我,語氣滿是惡毒說:「楊卿卿,就算過了這麼多年,我們都不在同一個學校了,你也依舊翻不了身,還是當初那個老鼠屎一樣的楊卿卿。」

她說完這句話,對著我臉上吐了一口口水。

那灼熱濃稠的痰順著我臉頰上滑到嘴邊,就當她正特別滿意欣賞我的害怕時,那一刻我根本無法控制住自己的動作和意識,腦袋放空了一般,在她想要起身那一刻。

我瘋了一樣狠狠往她身上一撲,張開嘴死死咬住她肩膀,那女生在我身下發出一陣慘烈的尖叫,周圍的人像鳥獸一樣慌亂逃開,都在那裡叫喊著說:「楊卿卿瘋了!她瘋了!」

耳邊夾雜著驚恐的話,還有我手機鈴聲,我什麼都沒管,只是死死咬住身下的人,就算牙關早已經沒知覺了,嘴裡瀰漫了血腥味道。

我只感覺易捷帶著慌亂的聲音傳來,她用力的想要將我從那女生身上拉開,今天的我不知道是魔怔了還是怎麼,幾個人死死拉著我都沒將我拉開,我已經嘗到嘴裡越來越濃的血腥味了。

身下女生的慘叫已經顯得有些聲嘶力竭,直到外面如魚群灌入一樣進來一堆人。

其中不知道誰焦急的說:「這樣硬拉不行!她意識根本不清楚了!只能打電話給她的家人來!」

之後我的意識處在一片混沌中,時間像是過去一個世紀一般久。

感覺身邊吵鬧的人群像是受到誰蠱惑一般漸漸安靜了下來,我感覺有人在我身邊蹲了下來,他身上的味道似曾相識,總讓人有種莫名安心感。

我只感覺他冰涼不知何時落在我下巴處,不像剛才些人一樣粗魯,反而輕輕地,彷彿怕弄傷我。

聲音有些似曾相識,只是簡短的說了一句:「卿卿,鬆開。」

就算在這樣慌亂的時刻,他聲音裡面依舊充斥著冷靜和沉著,彷彿這一切在他聲音里都只不過是一件如塵埃一樣渺小的事情,他聲音從我頭頂傳來,

那一句卿卿讓我意識漸漸恢復了些,我有些懵懂的鬆開一些牙關,斜著眼睛去看身邊說話的人,他順勢稍微一用力鉗住我下巴,將我牙齒從那人身上移開。

我看著那張面孔,他嘴角帶著難得柔和的笑意,手指在我嘴邊溫柔的為我擦去一些血。

他輕笑了一句,道:「怎麼像只小狗一樣,會咬人。」

這一句話,讓我瞬間崩潰大哭,我死死抓住他,像是抓住生命里一根救命草一般,我嚎啕大哭說:「她們為什麼要這樣對我?我沒有做錯什麼,我不是瘋子,為什麼他們就是不肯相信我?」

他緩慢而又細緻擦著我嘴角流下來的血,彷彿此刻這件事情對於他來說是多麼重要,他將我攬入懷中,像小時候我生病了,媽媽為了緩解我的難受,輕輕撫摸著我頭髮一般。

他說:「誰說你是瘋子,他們才是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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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卿如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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