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節 看照片
聶婉籮說完,醫生疑惑地皺了眉:「小姐,在醫生面前沒什麼可以隱瞞的。從你這圖片上看,更偏向於後天受創,救治不及時導致的畸形,如果是成年人的子宮,不會出現這種狀況。你確定自己在這之前沒有過性/行為?」
「這話是什麼意思?」聶婉籮通身一緊,所有神經像是被揪了起來。「我難道連這事都會不知道?」跟著像是跌進了萬丈深淵,她的確不知道,她知道的只有後來十三年而已。而此前的十二年,她對自己並不了解。
聶婉籮忘了自己是怎麼鼓足勇氣問出那句「醫生你確定這是因為性而引起的畸形?」
更忘了自己是怎麼承受下了醫生委婉言語下的篤定:「比起天先性,這更像是粗暴的性/虐引起的畸形,應該是有些時間了,凹槽其實就是自愈后的疤痕所致。」
聶婉籮出了醫院,只覺得外頭的天空特別的藍,藍到刺眼,藍到讓人絕望流淚。究竟是誰在她忘卻的少年歲月里如下殘忍地留下了這樣一筆?是喬能?還是其他人?
聶婉籮同行走屍,在桂嬸的摻扶下回了摘星館。站到寬闊的露台,她陡然想起了喬能那早洗曬床單時的情景。他在當時就知道了吧,所以第二天迫不及待地拆了床單被罩,掩去了她的不堪。早已麻木不仁的心突然間又痛起來,她無法想像,如果那人不是喬能,那麼他在幾個月前真正得到她時,他是用什麼樣的抑制力才壓住了他的痛心與憤怒,讓她誤以為自己就是塊璞玉,可以毫無負擔地任他開採。
她又想起了那個未成形的孩子,如果那人不是喬能,那麼他又會是如何揪心於她無法保住他的孩子?
可那人會是他嗎?他會對一個尚未發育的女孩做出那種不恥之事?他不會,他不變態,退一萬步即使他再把持不住,也斷不會採用虐待的方式。
聶婉籮望著天邊漸沉的夕陽,眉眼間荒蕪蒼涼。她努力回想,企圖拼湊出點點記憶,卻依然什麼也記不起。可轉念,還是記不起更好……
滴滴的汽車聲將她帶回現實,秦政從車窗邊朝她招手。
她看向走下車的秦政,內心突然酸澀起來,如果她不曾離開他的身邊,那些傷害是否就可以避免?
「怎麼站在這裡吹風?」秦政很快上來,脫下西裝披在聶婉籮身上,神情關切。
「想看看風景。」聶婉籮隨口扯了個理由,眼淚突然間滑落,她慌忙掩飾問道:「四叔怎麼這麼晚了還來?」
「怎麼?不歡迎?」秦政笑道,取出自己的手帕遞給聶婉籮。
聶婉籮接過擦了眼淚搖頭說:「不是的。只是秦小姐也受著傷,四叔這樣天天來看我,我怕秦小姐傷心難過。」
秦政微怔,片刻嘆了口氣道:「婉籮,其實小七會犯這樣的錯責任全在我,是我平常對她管教不嚴……」
聶婉籮忙打斷道:「四叔,您別自責,您已經責罰過她了。孩子沒有了,其實我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該恨誰。」
「你不恨小七了?」秦政微詫,這幾天他每天都抽空來陪聶婉籮,除了喬能請求和自己的關心外,替秦智星贖罪的心理多少也佔了幾分。現下聽到聶婉籮這樣講,頓時欣喜不已。
聶婉籮內心百味雜陳,替秦智星欣慰之餘又替升起幾分自憐,遲緩間她點了下頭,輕應了一聲:「嗯。」
「我就知道,你是個善良的孩子。」秦政笑,手指掠過她的發黃的頭髮,眼神閃過一抹神傷。
聶婉籮心一動,捉住耳邊的手抑住激動說道:「四叔,想看我媽媽么?」
秦政星眸閃了閃,勾起一抹苦笑,在聶婉籮期待的眼神下,點了下頭說:「想!」
聶婉籮眼眶一熱,忙偏過頭去胡亂抹了一把,笑道:「我十一時回了趟S市,那邊有個叔叔與我媽媽是好友,保留了我媽媽那些年的很多照片。」
「是照片?」秦政微微驚訝,他還以為是那些畫作。
聶婉籮抿唇點頭:「嗯。在書房裡。」
秦政眼裡掠過一絲期待,聶婉籮不由自主地挽上了他的胳膊往屋內走,秦政微怔之後,腳步輕快起來。
書房裡,聶婉籮找出了何微良給她的檔案袋,照片和信件自上次喬能看過後已打亂了順序,最先落入秦政眼裡的是聶婉籮七歲時的一張照片,攝於洛可島趙理平的別墅花園。
秦政一見照片上的景色,頓時哽咽,翻看過後面的時間記錄,更忍不住嘆道:「原來她曾去過這裡……,我與她終究無緣,那年,我也去過這個島,在趙家別墅里住了將近一個月。在我準備回來的那天還曾無意間聽打掃的下人說起島上新來了一對母女,是來替別墅做畫的,就住在離別墅不遠的地方。我當時並未多想,等到郵輪離開時突然有種不舍,更是無端地心慌,我站在甲板上,似乎看到了一個身影朝我跑來,她的頭髮那麼長,那麼漂亮……,如今想來,我當時若能晚個一天,不,哪怕是一個小時也許一切都會變得不一樣……」
聶婉籮也忍不住哽咽,望向秦政說道:「我媽媽……要是知道您曾這樣愛過她,她……」斷了話,她順手撿出卡薇娜的一張獨照說:「這張是媽媽在冬宮宮殿廣場上的照片,她後來回過俄羅斯。」
「她回了俄羅斯……」秦政接過照片,愴然淚下,照片中的女人依舊美麗如畫,清冷的神情中隱含了一絲疏離和悲涼,即使時隔二十五年依舊讓他心痛不已。
他凝視那張照片良久,良久后深深自語道:「你還這麼年輕漂亮,我卻已經老了……」跟著,他仰頭閉上眼無比痛苦地說道:「婉籮我,我不能再看了……」
「還有一張,看看這張吧。」聶婉籮從一疊信件中翻找,眼淚迅速蒙上眼眸,終於找出了襁褓里一對嬰兒的照片說:「您看看這張吧,我和我姐姐。」
秦政搖頭,仿若瞬間蒼老了幾歲,他並不想看,可目光卻還是不由自主地盯向聶婉籮手中的照片。
如此眼熟……
秦政猛盯著照片中那個黑髮的嬰兒,半晌之後突然咧起唇角,可笑過之餘卻又痛苦不已,像是突然間明白了一個疼痛的真理。
秦政望向已成淚人的聶婉籮,泣不成聲:「婉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