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0 為勇為氣乾杯
冷簡做了最後的攤牌,櫻藝的確是動搖了,因為條件太誘人,而現實又太逼切。
如果是我。我想我就算不為自己考慮,也會為孩子的未來,做好百分之二百的準備,金錢雖然愚鈍,卻仍舊是生活的必須。
櫻藝還持著那份贈予清單,她固執在自己的思想鬥爭里,掙扎不出。
冷簡軟了態度,趁著當下的緩和氣氛,加了幾句:「我想你應該也是贊同我的,孩子現在和你還太生疏,他一時間也無法接受一個空降母親的概念,最好的相處,是需要時間的。而不是我們這些大人的恩怨,他還小,沒必要去懂得這些繁雜。」
她突然舉起手中的單子,質問說:「你能保證,你是真的要實現這些許諾?如果你只是為了下套,然後把再一次把梧桐從我身邊奪走,到時候我該怎麼辦?」
冷簡回頭,深情款款的看了看梧桐,繼而說:「我帶不走他的,雖然我一直覺得他就是我的兒子,可是法律在那裡,血緣在那裡,我就算再不擇手段,也做不了什麼了。」
櫻藝沒了鬥志。她握白的指關節,代表了她內心深處的妥協。
石澤旭在一旁像個看客,他從始至終都特別理智,知道什麼是好,什麼是壞。
良久的考慮和面面相覷,櫻藝剎然間持著那張合約,舉到了我們面前,說:「好,我同意,我可以讓梧桐一個月回來一次,但要徹底清除你是他父親的身份,也請你們和孩子,保持正常的距離,這就是我的條件。」
「徹底決定了。是嗎?」冷簡確認道。
「恩,決定了……」
「那我們今天的……」
「我撤訴。」
她娓娓道來,化解了當下凝固成冰的關係網,倚靠在一旁的石澤旭終於鬆了一口,輕笑著抓了抓頭皮,放鬆道:「終於合理解決了,哎!」
我忍不住,呵呵的笑出了聲。梧桐抓著我的褲腿,也跟著我無緣無故的笑了起來。
霎時,我們四個大人,全都笑開了懷。委婉的、含蓄的、解脫的。
這算是最好的結局了吧!矛盾的兩邊,總有一個人要先讓步,才能解開纏繞一團的死結。
我們終於在各自的所求里,得到了應有的所得。
***
回程的路上,我把好消息發給了佟文,同樣的,她也發給了我一條消息,說她會親自做一席酒宴,等待我們的歸來。
我當然無比興奮,但興奮之餘,還是沒料到事發的后的撞擊。
她應該是有話想說的。
回到裕盛,冷簡把車停靠在樓下花園,便抱著梧桐上了樓,一進屋,佟文和母親在裡面備了一桌子的酒菜。
廚房裡還發出著叮叮噹噹的響聲,佟文舉著菜刀,來回剁陷。
我洗乾淨手,衝上去幫她打助手:「我來!我來!你一個嬌生慣養的大小姐,可別把鹽當成糖粒了!」
她笑了笑,轉身去剝水果皮。
我一邊揮舞著菜刀,一邊在屋子裡尋找賀一鳴的身影,這麼大的一個家宴,怎麼能少了他這個男主角!女以麗才。
可是看了好半天,也沒發現他的身影,我就問道:「佟文,你家老頭呢?」
她頭都沒抬:「在D調收拾衛生呢!他說要聖誕節那天早上開業!用白天的時間暖暖場!那天我們都去!搞個狂歡!」
「不叫他回來吃飯了嗎?」
「不叫了!以後他有的是機會吃我做的東西!」
佟文笑的燦然,可我聽的不是滋味,她說的那句「有的是機會」,讓我心裡發了虛,她真的還會有很多機會嗎?我自己都沒辦法去相信!
這一桌子的菜品上好,冷簡去櫥櫃里翻出玻璃杯,家宴沒那麼拘謹,喝酒也要喝的盡興才是!
我們幾人依次坐好,冷簡挨個被子倒酒,輪到佟文的杯子時,他特意少倒了半杯,然後不成調的解釋說:「因為你長的丑,所以你不能多喝!」
其實我們都清楚,他是怕她喝多了,身子難受。
佟文當然不慣著冷簡,抓著酒瓶,猛地就倒進了杯里,失嘴道:「哎呀!別磨磨嘰嘰的!我不就是得了一點小病嘛!根本沒必要忌酒!」
她說完,我們都安靜了,停著手裡的動作,無法言聲。
可她似乎蠻不在乎,低著頭,握著酒瓶,繼續往杯子里傾倒,輕聲說:「你們都別裝了,其實我的事,你們都知道,不是嗎?」
人最輕鬆的時刻是什麼時候,是矛盾化解?還是在飢餓后吃了一頓飽餐?
或許都不是,最輕鬆的時刻,不過是她坦然了自己的絕境,讓我們可以理所當然的去關懷。
倒完酒,佟文很隨意的舉了杯,杯底撞了撞桌子,說:「你們是都傻了嗎?都盯著我幹嘛?還不舉杯?我這個病號都這麼主動了!還不給點面子嗎?」
愕然之下,冷簡先握了杯子,我隨後,母親跟學,梧桐也抱起了橙汁。
「好!那我就先干為敬!這杯酒,沒有什麼特別的寓意!就算是為我的勇氣乾杯!」她說著,一口就悶了下去,我能看到她額頭褶皺而出的紋路,每一絲,都代表著身體上的一陣刺痛。
是啊,這一次,是為她的勇氣乾杯。
我跟著將杯子端到嘴邊,一飲而盡,冷簡也是,母親也是。
這一杯下肚,我的嗓口有灼熱的刺痛感,但心裡是過癮的!
佟文喝的不算快,杯子落桌時,她的眼淚也跟著落了眼。
我沒辦法明確的形容這一刻的複雜,她的模樣就好像是說完了所有的秘密,更說完了她今後的這一生。
我端著空杯子,嘴巴張不開,實在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
佟文起了身,抓著酒瓶,走到了我身後,朝著我的杯子,就傾注了下去,說:「書影,這一杯,是我感謝你這麼多年的陪伴,還有,感謝你所有善意的隱瞞!我……我不是個太會矯情的人,但好在這麼多年,你懂得我所有的脆弱和堅強,我……」
她的話沒有說完,眼睛已經止不住的再次潮湧,我拿過了她的酒瓶和酒杯,她緩慢的蹲靠在地上,額頭埋在臂彎,斷斷續續:「我那麼幸運的遇到你們,可是卻無福消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