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五)一米陽光
嗓子很乾很乾,幹得說不出話,甚至呼吸都覺得疼。
吞了點口水潤潤喉嚨,我嘶啞地叫了一聲:「阿姨,阿姨,幫我倒杯水來!」
狠狠睡了一覺,疲倦感還是沒有退去。這次對身體的傷害真的很大,明顯感覺到體力大不如前了。我蜷在被子里,一邊半迷糊著,一邊等待阿姨送水進來。
十幾分鐘過去,我覺得自己又睡了一覺似得,可還是沒人進來。按照往常,早就會有阿姨端著托盤送水的呀,今天是怎麼了。難道出了什麼事兒?
我疑惑著爬起身,張開眼睛看著陌生的裝潢,這才想起昨晚並沒住在譚家。當然,也不會有阿姨送水進來。
起床裹緊睡衣,披上床邊的厚絨睡袍,我打開門走下樓,尋找廚房的位置。
轉悠了幾圈,都沒看到哪個房間像是廚房,整個房子里也沒看到那兩個人的影子。我實在口渴的不行,就放開嗓子喊道:「譚律,你在哪裡啊?譚律!」
「你找他幹什麼?」
清透的聲音出現在背後,我回頭看到肖禹頂著個花貓臉,正從陽台上探了半個頭看我。我嗓子疼的冒煙,卻也只能回答:「我渴死了,想喝水。」
「哦,他出門去了,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他髒兮兮的從陽台跳過來,對我招招手,說:「我知道哪裡有水,你跟我來吧。」
他走到門廊盡頭,打開雜物間的門,從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後面找出一瓶純凈水,遞給我說:「以後想喝水了,就來這裡自己拿吧。如果喝完了,他回來的時候會帶的。」
我接過冰冷徹骨的純凈水,看看外面陰霾的冬陽,不敢置信地問道:「你們就喝這個?」
「不是啊,我們有時候也喝別的牌子,不過,大部分時候都是喝這個的。」他用沾滿顏料的手在圍裙上摸了兩下,說:「你要是喜歡別的,下次就買那個。不過,我還是更喜歡純凈水,不太喝飲料。我勸你也別喝飲料了,對身體不好的。」
昨晚那杯牛奶,讓我以為譚律他們過著幸福健康的小生活,可是看著眼前勸我別喝飲料的肖禹,還是為這兩個組合起來的單身男性感到擔憂。我揚著純凈水問他:「大冬天喝這個,會不會太冷啊?昨晚的牛奶怎麼弄熱的?」
「哦,那是微波爐加熱的。塑料有毒,你可以把水倒在瓷杯里,轉一分鐘就好了。」他用髒兮兮的手抓了抓頭髮,說:「微波爐和杯子都在這裡,你自己弄吧,我要做作業去了,bye。」
肖禹頑皮地眨了一下眼睛,就出去了。
我看著亂七八糟的雜物間,不得不感嘆,單身漢的意義,不是沒有配偶的男性,而是沒有女人在身邊的男性啊!無亂他們的群體有多大,只要沒有女的,都是一團糟!哪怕是以配偶的形式組合起來,也不會有任何改變。該亂還是亂,該糟還是糟。
現在的身體當然不能喝涼的,尤其是天氣這麼冷的時候。
我把水倒在杯子里,微波加熱之後,滿滿喝了三次,才覺得嗓子沒那麼疼了。
在等加熱的時候,仔細看了看雜物間,才發現這裡原來是個廚房。雖然沒有鍋碗瓢盆,可是放著畫布的凹槽明顯是洗碗池,紙箱子下面壓著的,確實就是灶台。如果好好整理一下,也許可以恢復它的功能。
喝夠了之後,我走到陽台上,對埋頭調色的肖禹,說:「喂,你平時吃飯怎麼辦?」
「啊?你餓了啊?」他手上拿著畫筆沒放下,這一轉身,就在畫布上留下一條濃重的痕迹,鮮艷的橘紅色貫穿左右。肖禹就像沒看見似的,繼續跟我說:「這附近沒什麼餐廳,不過可以訂外賣,有幾家做的挺不錯的,一個小時內就能送到。」
說著,他放下筆站起身,在客廳的雜誌堆里翻出幾張紙,遞過來,說:「你看看吧,這是我常吃的幾家,味道都不錯。等你確定了要點什麼,跟我說一聲就好了,我幫你點餐。最好快點決定哦,因為距離比較遠,所以要將近一個小時才能到呢。」
經過喝水這件事,我已經沒有期待能吃上正常的飯菜了。本以為他會丟出一碗泡麵,結果卻是拿到了外賣單,其實我心裡還是有點驚喜的。
外賣,還是比泡麵好多了啊。
仔細翻看了餐單,我對滿是辣椒的圖片和油膩膩的菜名,完全失去了興趣。覺得胃裡空落落的,只想喝一碗白粥。
雖然沒抱希望,我還是試探著打斷了正在畫畫的肖禹,說:「不好意思,我還是想問一下,你們有沒有米?」
有水,有微波爐,如果有米的話,或許可以試著煮點稀粥。可惜肖禹驚訝地表情,打破了我的期望。他愣了一下,說:「定好想吃的菜,他們會送米飯的。」
「不是,我是想要米,大米,知道嗎?」
「知道啊,就是煮飯的大米唄。」
我小雞啄米似的點頭,說:「對,就是煮飯的大米,有沒有?」
「有啊,送餐的時候,他們就會送過來了。」他一本正經,絲毫沒有開玩笑的意思,認真看著我說:「你該不會是只想要大米,不想要菜吧?這可不行呀,只點一碗米飯,人家不會送餐的。」
我確定自己鬢角,已經有無奈地冷汗滴下來了,看著肖禹誠懇的臉,只能再三從心裡勸慰自己:放棄吧,他們連鍋碗都沒有,又怎麼會有米呢?如果有米,又怎麼會連熱水都不燒呢?
我點點頭,裝作恍然大悟的樣子,說:「好,我想吃清炒黃瓜和番茄炒蛋,別的都不用。」
肖禹看我在他良好的解釋能力下,終於明白了米飯的來源,滿意地拿出電話定好了飯菜。然後對我笑笑,說:「阿姨,你自己看看電視,或者在書房上會兒網吧,餐要一個小時才會到呢。我要繼續畫畫啦,有事兒再找我哈!」
我看著貫穿畫布的橘紅色,有點好奇這個被譚律神化了的男生,到底有什麼繪畫才華。
自己找了個凳子坐下,我抬起下巴指著畫布,說:「沒事兒,看電視頭暈,不如看看你畫畫呢。你繼續吧,我不會打擾你的。」
他轉回頭,說:「今天天氣不錯,在陽台上晒晒太陽挺好的。那我繼續畫了,阿姨你隨意啊。」
「那個,還有最後一個問題,你能不能不叫我阿姨啊?」有點無奈地看著肖禹,我還是選擇說出心裡這點不痛快。
他沒有回頭,取了點金黃色,在橘色周圍塗抹著說:「為什麼啊?我叫他大叔,你不就是阿姨嗎?大叔的老婆,不是阿姨是什麼?」
「我……男女有別,對吧?我和譚律,其實不太一樣的。我是比你大一些,但也沒道阿姨的地步呀。」真是不知道怎麼跟這個少年溝通了,總覺得他是故意氣我,無論大米還是阿姨,都是存心想看我鬱悶致死的樣子。
「那我以後叫你什麼呢?姐?」他繼續暈染著溫暖的顏色,手裡沒有停頓。
「嗯,就叫姐吧。你和他之間,叫什麼都可以,和我就稱姐弟吧。」
「那好,我就叫你雪香姐姐吧。或者,香姐?」他又沾了點紅色,在橘色最厚重的地方輕輕染了一層。因為加了水,所以這紅色並不濃郁,只是把本來就泛紅的橘色,渲染的更加鮮艷了而已。
冬天的陽光,似乎有美膚的效果。肖禹本來就修長白皙的手指,在陽光下顯得晶瑩剔透。玉雕似的手指,握著細長的筆刷,在畫布上來回移動,把錯誤修改成了美好的線條。
我安靜地看著他塗塗抹抹,在橘色周圍勾勒出窗戶的形狀,還有淡薄的紗簾也被穿窗而入的陽光,染成了淺淺的鵝黃色。
「你畫畫多久了?」
肖禹用白色給窗戶畫出玻璃的感覺,然後放下筆端詳著畫布,說:「不記得了,還沒上一年級就開始糊塗亂抹,算起來也有十三四年了吧。反正也不會覺得膩,管他畫了多久呢,只要是喜歡的事情,花多少時間都是值得的。」
這幅畫距離完成還有很大一段距離,可是我已經能從簡單的線條中,看出溫暖和煦的感覺,連帶著心情也變的陽光起來。
看著肖禹專註的神情,突然覺得這樣傻乎乎的過日子,有自己的執著和熱愛,也是一件非常美好的事情。
畫布上的溫暖,映襯的肖禹臉上一層橘色,襯托得他臉頰緋紅,非常可愛。就連黑白分明的眼眸,也帶著暖陽似得柔黃,看起來分外水汪汪的,透著孩子般的純凈。
我看了一陣,好奇地說:「你和譚律,怎麼走到一起的?」
「怎麼?很奇怪嗎?」他回過頭,臉上掛著清爽的笑容,說:「其實我也不知道,遇見了,做了朋友,突然有一天就感覺到愛情來臨。莫名其妙在一起,也就在一起了。」
我還是忍不住問道:「你沒覺得有什麼不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