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病床上的沈笑柔一張毫無血色的臉,她看著臉色冰冷的紀景存,她停了下來。

「學校我已經給你請假了,你好好在醫院休息，身體才是最重要的。」紀景存替她掖了掖被角。

見他開口說話，他對她的語氣和態度與進手術室的態度截然不同了。

沈笑柔不知道她進手術室后他們在外是怎麼說得，她出來后也沒看到宋姿和譚振林二人，連張赫然都不見了人影,紀景存心情不好也是這個樣子,她摸不準只能試探的繼續說：「我把你的孩子弄丟了……」

「醫生說沒有趕到第一時間，要是早送來醫院十幾分鐘孩子就可以保住，赫然又說你摔倒后馬上就送你到醫院了,這其中有哪裡不對？」

紀景存把沈笑柔送回病房就去問了做手術的醫生，他得知的就是這個答案,怎麼也想不通。

「我一摔倒，赫然他們就送我來醫院了，後面的事疼得我什麼都不記得不知道了。」沈笑柔和紀景存勇敢的對視。

「紀景存你是不是有病，破案破多了破到我頭上來了，那是我們的孩子我會不救他？你知道我懷他懷得他多辛苦，每天膽汁都要吐出來了……」沈笑柔偏著頭不看他，因為前兩句話聲音起伏大，讓她呼吸急促起來。

「我出去抽根煙。」紀景存轉身推門出了病房，理不清其中的雜絮，以免再吵起來便自動離開。

他和沈笑柔是幾年的感情，雖然聚少離多，他是要娶她為妻的。他覺得自己有點不怎麼了解沈笑柔了，是自己工作太忙了，忽略了她的感受和變化。他秉持著距離產生美，因為他爸媽相處模式就是這樣，平常工作各自忙自己的，家庭和睦幾十年，無大波瀾連小拌嘴都很少。這才是舒適的婚姻生活不是嗎？

可是，今天有兩個女人說他有病，一個是經常對著他冷嘲熱諷的女人，一個是剛丟了他骨肉的女人。

紀景存覺得他要好好省思，究竟在哪個環節出了錯？

獨留在病房內的沈笑柔，抬著被子輕輕掀開，看著病號服下的肚子：對不起，不要怪媽媽。

**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回到宋氏的宋姿屁股在椅子上還沒坐熱，宋志鵬一個聖旨電話打過來，她被傳召到他的辦公室。

「紀景存的孩子，真的被你陰差陽錯弄沒了？」宋志鵬辦公桌上的派克鋼筆還開著筆蓋，他知道這個消息就放下筆給宋姿打了電話。

「不是我弄沒的……」宋姿低聲反駁。

「哎（三聲），過程不重要，重要的是結果。你知道紀局長給我打電話說了這個意外我有多高興……遺憾嗎？」宋志鵬在宋姿疑惑的眼神中，改了後面的情緒詞。

「真不是我的原因，是沈笑柔她自己沒站穩。」宋姿知道她爸爸同情心很少，但也不要這麼沒同情心啊，他一臉的興奮勁覺得她幹得漂亮是怎麼回事？

「嗯嗯不是你，爸爸會跟紀局長解釋清楚的，你不要怕，那個女人還沒嫁進紀家不足為戲的。」

典型的助紂為虐，不過她喜歡！

說時遲那時快的宋志鵬，把洽談會推到了明天，打聽到紀局長已經下班去了醫院，就帶著心不甘情不願的宋姿去了醫院。

**

堂堂一個上市公司的老總，親自去了醫院，整個病房都顯得窄了。

同在病房的從國企退休下來的沈家兩老顯得特別渺小，年齡差不多，做人差別好大。此時的場景特別像當年春晚鐵三角本山大叔和范偉當年的小品：同站在一個屋檐下，做人的差距怎麼就那麼大呢！

「負荊請罪啊，這件事怎麼說我們小姿也有一點責任的，對不住了啊紀老弟。」宋志鵬說著，他的秘書和助理提著大包小包的補品放在床頭柜上，沒放下的被紀夫人接著放在了地上。

「宋哥千萬不要這麼說，景存已經跟我說了是意外，我們跟未出世的孫子沒緣分。」紀爸爸見宋姿低著頭站在宋志鵬身後，以為她是在自責，從見到這個小姑娘特第一眼就特別別合他的眼緣，於是還反過來安慰她：「小姿，這件事紀叔叔沒有怪你，景存也沒有怪你。」

「小姿，還不謝謝紀叔叔的不怪之恩？」宋志鵬把宋姿拉到身旁。

謝謝不怪之恩，怎麼聽著像古代的皇上赦免了罪臣，罪臣磕頭口中喊著謝謝皇上不殺之恩。

「宋叔叔，謝謝。」宋姿也不可能當眾拆宋志鵬的台，他一把年紀了還玩這些幼稚的把戲，讓公司那些人看到會覺得宋氏前途無「亮」而選擇集體跳槽。

孩子沒了，最大的責任是孩子的母親沒有保護好，紀爸爸本來對沈笑柔就有些氣，他現在越看宋姿越喜歡的緊。

這麼惹人疼的小姑娘，要是是他兒媳婦該有多好。每次他兒子都是一絲不苟的的來見他，未過門的媳婦很普通只是學歷高點，但跟宋姿這個參照物一比起來就不言而喻了，眼緣真的是個奇怪的東西。

宋志鵬和宋姿待了一會兒就離開了醫院，整個過程沒有和沈家二老和沈笑柔說過一句話，快上車時，紀景存追了出來，宋志鵬笑著攔住宋姿不讓她上車，叫助理把車開走了。

宋姿站在原地氣得跺腳，以後簡直不想叫宋志鵬爸爸了。

紀景存站在宋姿身旁，叼了一根煙在嘴裡，打火機的火倒映在他瞳孔上，點燃煙他抽了一口用手夾著放在身側，「是你們開車送小柔來得醫院嗎？」

此時的紀景存不似白天丟了孩子而發怒的一頭豹子，他冷靜的眼神寫著「求證」二字。

「要我說多少遍，你女人是自己摔倒的，我們開車送她來也有罪了？」宋姿早知道紀景存這麼難纏，當時就不開車送沈笑柔了，也免了叫人來醫院把她車開去洗這回事。

「你們為什麼會吵起來？」

「誰跟她吵，沈笑柔就是個神經病，建議你們還是把她轉到精神科去住院接受治療比較好。」

紀景存表情沒變，因為他已聽過很多宋姿對他的侮辱性言辭，免疫了。

他拿起手上的煙放進嘴裡抽了一口，手指彈了一下煙灰，說：「我為白天對你的態度道歉。」

「呵呵，不必了，以後把你女人管緊點別讓她出來亂咬人就算為人民造福了。」宋姿不領他的情，越過他往醫院外走，手臂被他抓住。

「你總是這麼咄咄逼人的嗎？」

「因人而異，謝謝。」宋姿甩開他的手，大踏步往醫院門口方向走，心裡在「詛咒」宋志鵬今晚

被她媽投夢，罵他個狗血淋頭，竟然把她一人丟在醫院！

紀景存站在原地把煙抽完了再吹了會兒風才進醫院，只要他抬頭往上看，就可以看到樓上某層的女廁所窗戶，一直站著穿著病號服沈笑柔，就避免了又一次的悲劇。

**

沈笑柔再次從手術室推出來，臉已成了一張蠟白紙，手腕處的紗布遮著血管主動脈，也遮住了傷口縫合線的蜈蚣。

心力交瘁的紀景存請了一周的假，他照顧失子又輕生的沈笑柔的飲食起居，二十四孝男友上身。

沈笑柔哭鬧說他爸爸看不上她，說宋姿的爸爸瞧不起她，說她的孩子不被重視，紀景存默默聽著讓她說，等她說累了還會給她倒一杯溫水。

到底是誰不重視那個孩子？

紀景存找到了幫他和沈笑柔算姻緣的算命先生，其實是路邊擦鞋的，收了沈笑柔的兩千塊錢假扮算命的。他覺得他請假一周是對的，以他目前的判斷力，不適合上班破案。

當年她和室友在外面逛街被人搶包去局裡報警，他為兩人追回了包和包內的錢，她們就請他吃飯，一來二去自然而然就好上了。後來她出國留學，兩人約好畢業就結婚，她為什麼要找人假扮算命的推遲婚期呢？

沈笑柔出院那天，紀景存開車把她送回家，腳停在她家門口沒有繼續往裡走。

「進來啊，外面冷。」

「不進去了，局裡還有事要忙。」

沈笑柔的表情一閃，馬上恢復原狀，但還是被他補抓到了，他以前到底是錯過了多少這種細節？

「那好，你開車小心點。」

站在原地的他，看著門在眼前合上，和她沒有留戀的背影。以前是他說完就忙著轉身走了，今天的目睹，他和她之間真的缺了太多。

因為他忽略她了，所以她才會殘忍的把孩子拿掉？

**

年底都是各家公司清算時期，譚振林忙得腳後跟打後腦勺，雞蛋不放在同一個籃子里的理論各個行業的投資賺得賠得，讓他合資對賬看得差點成老花眼。

元旦那天，他從一桌子的資料中抽出身陪著宋姿出席了醫院舉辦的晚會，並上台致辭。

西裝配禮服，香檳配美女，玫瑰配愛情，譚振林胸前別著貴賓花陪站在手端香檳的宋姿身旁。

「你男人我，帥不帥？」譚振林手捋過他抹了半瓶髮蠟（宋姿說得）的髮型，臭美的問到。

宋姿指著遠處一個男醫生：「今天正好在醫院，就近治療，他是皮膚專家可以去掉你的黑眼圈和眼角的皺紋。」

熬夜看賬單的譚振林，順著宋姿的指向，走到那個醫生面前。

「譚先生，有事？」

「你給我看看吧，聽說你是專家。」譚振林直報來意。

「譚先生，您平常有尿頻嗎？」醫生看著他的臉色很虛，試著問道。

「沒有。」

「尿急呢？」

「沒有。」

「尿痛呢？」

「沒……你接下來是不是要推薦我用三金片了！」譚振林再不懂醫學也懂常識，黑眼圈跟尿有毛的關係？！

「那是廣告，不過我還是建議譚先生到我們科來檢查一下，早發現問題早治，避免較多的影響夫妻生活。」

夫妻生活……譚振林憋了憋才繼續問：「你是什麼科的醫生？」

「泌尿外科。」

譚振林：「……」

「噗呲~」宋姿把酒杯放在桌上，笑著跑出了宴會大門。

終於讓他吃了回癟！

**

局裡元旦沒有放假，紀景存在辦公室里早寫完了報告，一直等到晚上才開車去接沈笑柔出來吃飯。

經過這幾天的深思熟慮，他做了個決定。

菜全是他點得她喜歡吃得，還點了個抹茶小蛋糕。

沈笑柔小心翼翼的用勺子挖著蛋糕，盤子上的蛋糕全進肚子里，也沒有她想象的電視劇里男人把戒指放在蛋糕里向女人求婚橋段。紀景存接下來的話，讓她想把吃下的蛋糕吐出來。

「小柔，我們分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