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8,最後的善良
簡陋的帳篷在暴風雪下已經被掀開。
裡面的枯草已經全部被吹走撿來的鍋碗瓢盆也是砸碎的砸碎掀翻的掀翻。
小乞丐看著眼前的這個家沒有絲毫的懊悔心情。因為這很正常失去了鎮壓帳篷的木塊就是這麼簡單。
風夾著冰塊從橋洞底下卷過。小乞丐裹了裹身上的毛毯將小女嬰抱進最溫暖的懷中。他彎下腰翻著枯草從中找出那塊已經被凍得如同石頭般堅硬的半截麵包之後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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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的家不過就是睡覺的地方。這已經不是小乞丐第一次更換「家」這種東西。剩餘的鍋碗瓢盆明天再來取今晚還是先找一個不會被凍死的地方過一夜。
稍避風寒的骯髒小巷內始終都是完美的避風港。小乞丐縮進一家飯館後面透過飯館的後門望進去裡面的人正在洗碗做關門的準備。小乞丐瞄準機會摸進去用極快的度偷出裡面的一個杯子裝滿熱水后再快的跑出來。他抱著這一小杯熱水藏進避風港內蹲在兩個垃圾箱的中間將毛毯反轉蓋在自己的身上。
「小子你想要活下去的求生意志已經完全打動了我。所以我決定就是你了。今晚我們就先在這裡過一夜等到明天你聽從我的指令我會幫助你得到你以前連想都不敢想的東西。」
小乞丐縮著這個小小的角落裡面吹不進風狹小的過道內也落不進雪是少有的溫暖場所。他只是瞄了一眼手臂上的暗滅就將腰上的布袋取下拿出裡面的藥片。
小女嬰睡著。被重重保護的她應該不會覺得太冷。小乞丐將藥片丟進水裡搖晃著化開。之後才用手指粘著液體湊到小女嬰的嘴邊。
溫熱的液體再次讓女嬰張開嘴。可以治癒她身體的粉末混合著溫暖的液體進入她的體內。小乞丐舒了口氣趁著水還熱著的時候多餵給了小女嬰一些。等到水冷掉他才吞了口唾沫將那口和雪沒有什麼區別的液體放進嘴裡吞下肚。
胃部的冰冷讓他有了一陣抽搐。對此暗滅看在眼裡血瞳中似乎露出一些不悅。
「小子把這該死卻沒有死的丫頭扔了。你沒有義務照顧她更沒有義務為了她花去你接近一半的財產。」
小乞丐靠著牆默默不語。他盯著小女嬰那張沉睡的小臉心裡也有著一些不悅。
他的確沒有義務照顧她也沒有責任去照顧她。生死由自己這就是這個世界的法則。現在這個小丫頭的利用價值已經結束了自己何必在為她操心呢?
「……………………」
「聽我說人類小子。你根本就不知道你現在被我選中到底有著多麼重大的意義。你也不知道將來擺在你面前的將是一條多麼壯麗的黑暗大道。所有人都將服從你沒有人會膽敢反抗你。你就是權威可以得到想要的一切!」
「你會有數不盡的金銀財富也會有享受不盡的女人。現在你可以立即得到這一切。你需要做的事情就只有一件那就是把這個累贅扔掉然後就此離開!」
瘋狂的聲音在小乞丐的腦海內盤旋那雙被冰凍住的眼睛慢慢的開始破碎混亂起來。
暗滅說的沒錯這個小女嬰是別人糊裡糊塗塞給他的。為此他失去了原本可以用來填飽肚子的麵包避風雨的帳篷以及二十三個蘇拉。這些僅僅只是一天之內所花費的財產。
死生由自己。這句話始終都是小乞丐的生命信條。每個人都有為自己的生命負責的義務而其他人則沒有。自己的每一天都徘徊在瀕臨餓死打死凍死的邊緣又怎麼會有時間來照顧這個小女嬰?
憑什麼?
為什麼自己會去做這種毫無報酬並且蠢到極點的事情呢?
在暗滅的鼓動中小乞丐眼中的混亂再次開始凍結。冰封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塊沒有生命的石頭一般看著懷中的小女嬰。他彎下腰抱著她的手漸漸不再那麼的緊。小女嬰的襁褓慢慢脫離了小乞丐的懷抱脫離了毛毯脫離了那雙手臂所能帶給她的最後一絲溫暖……
……
…………
………………
冰雪中白色而虛弱的氣體脆弱的飄著。
小女嬰的襁褓已經完全離開了小乞丐的懷抱正面接受著外面那寒風的侵襲。小小的身子在寒冷中縮了起來小小的臉蛋漸漸變得蒼白。呼出的氣體化為白霧被風一吹就散開了。
她會死。
在這樣的冰雪中只要放著不管一兩個小時她就會被凍死。
小乞丐的雙手還捧著襁褓腦海中暗滅的聲音則在興奮的推波助瀾。這一刻小乞丐的動作卻是凝固了。他就像是冰雕一般在垃圾桶的中間陷入沉默。
「人類小子你……該放手了。」
冰凍的雙眸中閃過一抹閃爍。他繼續望著小女嬰那脆弱的臉龐潔白的呼吸小小的身子。終於……
他的手慢慢的縮了回來。
「人類——!」
「我……會跟你走。」
拉開毛毯小乞丐將女嬰重新抱入懷中蓋好毛毯。
「我會找戶願意收養的人家。即使運氣再差她也能成為婢女。……活下來。」
暗滅的瞳孔睜大纏繞住小乞丐手臂的鎖鏈似乎再次準備挪動起來。可小乞丐緊緊盯著那隻血瞳眼神和以前一樣沒有絲毫的變化。對此血瞳卻是慢慢的冷靜了下來預備開始鋸的鎖鏈也停止了顫抖。
「哼最後的仁慈嗎?就和《聖約典章》中的八萬惡魔之勞諾德一樣。」
「…………不明白。」
「你當然不明白教會的聖經恐怕你連聽都沒有聽說過。我告訴你勞諾德在接受魔族的洗禮成為惡魔之王前曾許願為了成為最完整的惡魔所以祈求將自己內心的善良全部凝聚起來做一件人生中的最後一件善事。為此他以一隻眼睛的代價替人類殺掉了一頭摧毀了九十九座城市的惡龍。之後他的善良被使用的乾乾淨淨一點不剩十分順利的成為了惡魔之王。」
「……意思就是越邪惡的人表面越是善良稱頌之人可能也越多。」
「呵小子有趣。你不愧是我選中的人對這個故事的理解很對我胃口。雖然在教會的譯本中把這則故事解釋為惡魔的誘惑十分強大能夠誘騙最正直的人拋棄所有的善良即使將身體殘廢也會無怨無悔的墮落……算了解釋這個沒有意義。」
小女嬰重新感受到溫暖混混沉睡的她漸漸舒展開身子。毛毯之下小小的嘴巴砸吧砸吧吐著舌頭一副無比安心的樣子。
小乞丐咬了幾口麵包將最後的一小段面包藏進懷中蓋好毛毯閉上眼睛。在兩個垃圾箱的夾縫之中小乞丐和小女嬰全都開始陷入沉睡。
紅色的瞳孔閃動看了看自己選中的人再看看他懷中睡的正香的小乞丐。終於暗滅冷哼了一聲。
「有趣。最後的善良嗎?……罷了難得找到一個這麼好的宿主與其讓他把那些殘存的善良用在無法推斷的未來的某件事上還不如就讓他用在這個小丫頭身上吧。小子你就好好的完成你的心意吧。等到你的善良隨著這丫頭的送人結束之後你的冷酷和殘忍就將完全的屬於我。到時候……嘿嘿嘿一個十分有趣的世界將會開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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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暴風雪依舊。
彷彿沒有止息的雪花顫抖著從天空砸下將白色的棺材蓋一層又一層的覆蓋上賽納格這座棺材之城。接連兩天的暴風雪到底凍死了多少人?又會有多少人苟延殘喘的用他們那被折磨殆盡的生命迎來又一個殘酷的黎明呢?
雪在看著。
看著這個世界的寧靜。然後好像事不關己似的歡快的在空中飄舞蓋在一具凍死屍體的身上。
一具凍僵的人體靜靜坐在小巷的角落裡。它的表情十分的寧靜似乎永遠脫離了痛苦與折磨。在那個世界里再也不會為了食物與溫暖而煩惱。那是一個美麗的世界沒有死亡與痛苦的世界。
嚓、嚓、嚓。
腳步從凍僵的屍體旁走過。對於那根冰棍腳步的主人沒有看上第二眼。對於那根冰棍臉上的寧靜小小的身影卻沒有任何的嚮往。
死絕對不是一件有趣的事。
他活著或許並沒有什麼十分重大的意義。但他就是不想死。
只為了活著而活著下水道老鼠的生存觀念永遠就是這麼簡單。
不想死活著。
這麼簡單的道理讓他撐過了又一個冰冷的夜晚。
小乞丐在小巷內緩緩地走著。巷子的角落裡偶爾還能現一兩具屍體。在這樣寒冷的冬天警備隊是不會派人來清理的。只有到了春天等到這些屍體臭蟑螂和蒼蠅開始圍繞那些肉塊轉老鼠和烏鴉吊著它們的內臟在街上到處跑的時候才會有人來清理這些垃圾。
這一切就這麼簡單。簡單到讓小乞丐沒有絲毫的怨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