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殘酷的因果
付景年和林霖相望一眼,神色很不幹脆。
簡言心裡一沉,追問了句,「什麼事幫不了我?」
付景年抬眼,發現彎彎已經走到了窗口,沒來得及回答簡言的話便和林霖兩人衝過去,「想跑?」
彎彎打開了窗戶,整個人都蹲在窗台上,冷冷道了句,「都別過來,我不願意後半輩子待在冰冷的牢籠里,想鉗制我,休想,就是死,我也要自己來結束。」
簡言心裡咯噔一下,低問了句,「你要幹什麼?」
付景年和林霖站在離她一米的地方都不敢輕舉妄動,這個屋子裡除了簡言還有那麼多雙眼睛,事情若是稍微處理不好,到最後說不定還落得個逼人自殺的失誤判斷。
窗外的夜風順著窗口吹了進來,輕輕撩動她的幾根碎發。
眼淚不爭氣地滑了下來,彎彎的聲音打著顫,若如遊絲,哀怨的眼神直勾勾地盯著簡言一人,「這裡是三樓。跳下去應該會死吧,人一旦死了,就不會有愛了,也不會有恨了,都結束了。」
他皺了下眉頭,「別衝動,先下來。」
她笑了笑,「簡言,再見了,希望下輩子還能遇上一個像你一樣的男人。如果能遇到,我一定會牢牢抓住不放。」語落,她華麗地縱身一跳,只聽得一聲悶響。
付景年和林霖奔到窗口,只見地上一個一身白衣的女人冰冷地躺在地上,在夜色中格外刺目。
林霖扯了扯付景年的手,「下去看看。」
屋子裡靜觀其變不敢吱聲的女人全都從房間里奔出來,堵在窗口的地方。
周遭,細碎聲一片。
只有簡言的腳步像貼膏藥般貼在地上,邁不開,移不動。他生平最受不了的,便是倔強到讓人動容的脆弱。
彎彎最後那句話,說的那麼無可奈何,說的那麼絕望。那一瞬,彷彿對她所有的恨全都隨著她縱身跳下的一瞬間,灰飛煙滅,破了,碎了。
腦中,一片空白,像是斷了片。
付景年和林霖下去的時候發現彎彎沒有當場死亡,還有一口懸浮的氣遊走在鼻腔里。
警車和救護車相繼趕來,簡言隨車到了醫院。經過長達三個多小時的搶救之後,醫生從裡面走出來,問了句,「家屬在哪?」
簡言站了出來,點頭示意,一開口便是一句,「我是。她,生,還是死?」
「沒死,只不過她的後半輩子都要在床上度過了。大小便都不能自主。脊椎斷裂太嚴重了。」語落,醫生深嘆了口氣和簡言擦身而過。
簡言一聽,腦中轟得一聲。
終身癱瘓,這是報應嗎?如果是,也太殘忍了些。
一步錯,滿盤輸。
這場棋局中,她也是受害者,可她卻沒有用正確的方式活下去。結局,早在她做出選擇的一刻就註定了嗎?
修長的腿邁到門邊,頓了好久,他才有勇氣推門而入。
病榻之上,她嬌弱的就好像夜晚的風一樣,握不住,碰不得。
簡言走到病床前,筆直地站著,不知不覺就紅了眼。自以為瀟洒的縱身一跳竟然落得個生不如死的下場。
當她真的受到報應的一瞬,簡言才發現,這一切有多慘烈。倒不如一槍結果了她,還不至於在往後的日子只能承受源源不斷地痛苦。
消毒水的氣味好濃稠,不但刺鼻,還刺眼睛。早沒理由為這個女人落一滴淚,可當下他的眼淚卻不由自主地應景而落。
門,嘎吱一聲開了。
簡言把眼淚往回收了收,平復著自己的心情。
身後,響起付景年的嗓音,「簡言,出來下。」
他轉身,淡淡回了句,「好。」
醫院的走廊上,急診室的這一片向來都沒有安靜的時刻。不斷有推床與他們擦身而過,每個人的腳步都是匆匆的。
付景年看了眼身邊剛被送來的病患,家屬正在哭鬧,差點跪下來求醫生挽救一條幾乎不可能救活的生命。這世界上求生的人那麼多,可有人選擇了求死。
低嘆了口氣,輕輕拍了拍簡言的肩膀,「我知道現在不該說這件事,可是......」
簡言似乎聞到了一股子他難以承受的氣味,眸底深處的恐懼不言而喻,壓低聲線回了句,「你想說什麼就直說。」
「於柏徽自首了。」
簡言一聽,一把抓住了付景年的外套,倏然瞪大雙眼,「什麼?你怎麼不早說?」
付景年皺著眉,深刻理解簡言的心情,「場面太混亂,我是沒有機會說。」
心臟彷彿被電擊了一般,瞬間麻木得不行,出口的聲音都在發抖,「他現在人在哪?」
「在警局,明天一早就送到看守所。」
他艱難道,「喬菀知道嗎?」
付景年搖頭,「還不知道。」
腳步,跌撞了好幾下,簡言鬆開手,緊緊捂住了心臟,「暫時不要告訴她。」
付景年點頭,「我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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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一路行駛,簡言緊緊咬著自己的嘴唇,心中的痛感洶湧而至。
他細細猜想彎彎去找於柏徽的原因。彎彎到底說了什麼,才會讓於柏徽這麼快走進警局俯首認罪?
油門拉得很高,短短几分鐘,他便載著付景年回到警局。他們趕到的時候,林霖已經給幾個被拐女孩做完了筆錄。見到簡言進門,她一下便站了起來。
濃重的陰霾逸在簡言的眉梢,他的雙眼如被夜色渲染,沒有一絲清明。
林霖什麼也沒說,對他使了個眼色,帶著簡言來到關押於柏徽的屋子。
簡言進門,林霖和付景年都撤了出來,整個空間只剩下著經歷了無數滄桑和炎涼的兩個親兄弟。
簡言走近,哽咽著,「你還是這麼做了?」
於柏徽慵懶地坐在鐵欄內,笑了笑,「不用為我難過。我想了很久。這樣,是最好不過了。我可以下去陪我爸了。到地底下給他認錯,你說他會認我嗎?呵呵,應該不會認吧。」他的話無限悲涼,絞碎了簡言的心。
簡言伸手一把抓住了兩根鐵棍,顫聲道,「明明可以重來的。」
他搖頭,有些哭笑不得,「人生怎麼可能重來?真的不能!不要告訴喬菀,好好照顧她。」
兩人沒說上幾句話,從外面進來了好幾個人,其中還包括老岳的女兒。按照慣例,於柏徽認罪之後,警局有必要通知受害者的家屬,只是他們來得太快。簡言和於柏徽連多聊上幾句的機會都沒有。
墓園警衛員的老婆手裡拿著框雞蛋,一看就是有備而來,猩紅著雙眼,毫不猶豫地對準於柏徽丟了過去,一邊哭,一邊切齒道,「你這個殺人兇手,害死我老公。」
老岳的女兒也被身旁的大嬸帶起來,眼淚唰地一下就如噴泉,「殺人兇手,還我爸爸。」語落,她從大嬸框里奪過一個雞蛋也狠狠砸了過去。
再然後,所有人都邊哭邊扔。
於柏徽自嘲地笑著,蛋清和蛋黃將他的黑髮黏連在一塊,蛋殼被髮絲勾住,幾個碎片垂到了眉心。
縱橫在金三角的一方霸主,生平可是第一次被人扔雞蛋。他擼了把臉,低低道,「該砸!是該砸!」
簡言看得心痛不已,但他同樣理解這些家屬的心情,特別是老岳的女兒,他和老岳相處的時間一直很少,本來今年她畢業了,為了陪家人,還特地放棄了北京的就職機會,留在了江城。可他們父女卻再也沒機會在一塊。
他沒法斥責任何一個人的行為,看了眼這些人身後同樣無能為力的警員,站在於柏徽的跟前,攤開了雙手。正巧一個飛過來的雞蛋砸在簡言的外套上。
於柏徽一驚,低吼了聲,「簡言。你讓開。」
簡言微微側目,嗓音很淡,「我們是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