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大晚上的，去哪裡

整整三天，我都在醫院陪著我媽，我基本上是看到了病魔如何折騰一個上了年紀的人的，每一次，我媽都是微微的睜開眼，餵了一些流食之後，又睡了過去。

而這三天，我的生活恢復到了從未有過的平靜。李樹沒有給我電話，一個簡訊都沒有，我知道，他在跟我慪氣。

媽媽睡著的時候病房裡是安靜的，除了走廊上偶爾傳來的聲音之外，這種安靜的環境里，我也變得沒有以前那麼浮躁了，我只是在想，什麼時候媽媽能醒來，告訴我，那個不能和李樹在一起的原因。

這個問題我不止一次想過，我也曾經拐彎抹角的向爸爸詢問，可是爸爸一直忙著部隊的生活，對我的一切幾乎是一無所知。

我這才深刻的意識到，我媽為了我，付出太多了。

至於李樹，我天真的想，是我的，肯定跑不掉。

第四天，醫生給我媽進行檢查時，終於放下了氧氣罩，中午十二點多，霞姨過來送午飯，我媽媽已經開口跟我說話了。

老實說，這種感覺真的很難形容，當自己的親人從鬼門關里走了一遭之後，你才忽然明白，她對自己而言的重要性。

霞姨沒有呆多久，大概知道了我和我媽有話說，午飯之後就匆忙離開了。桌上是新鮮的水果，我拿了一個蘋果，小心翼翼的削著。

我媽媽的臉色還是蒼白的，這一次手術差點要了她半條命，說起話來也沒有之前的精力充沛，見我低著頭不說話，我媽先是嘆了口氣，然後開了口，說：「然然，你的心底，是不是有點恨媽媽？」

我媽不說這句話還好，她剛開口，我就覺得鼻子酸酸的。這兩天我也一直在安慰自己，是你的，跑不掉，一定要耐心。可是一旦想到我當著李樹的面燒情書，我的心就揪在一起。

「你不說話，就是默認了，」我媽媽聲音微弱的開口，說：「然然，別怪媽媽狠心，你爸爸的身份放在那裡，畢竟不太適合和商人走的太近，如果李家是個正經人家，媽媽也不說什麼了，但是……媽媽是你的媽媽，也是你爸爸的妻子，媽媽在給女兒找一個好的人家時，也要考慮到整個家族的面子，我這麼說，你明白嗎？」

說到底，還是利益關係呀。不過現實就是如此，我想，這也是前段時間我媽媽打聽我哥哥和小佳姐的事情的目的，不僅僅是我身不由己，我哥估計也逃不掉。

現在不流行灰姑娘了嗎？流行強強聯手了？

「然然……」

「媽……」我抬起頭看了我媽媽一眼，將手中削好的蘋果遞到了我媽媽的手中，說：「我明白你的意思，我都懂的。」

我媽媽看著我，我也看著她，她將水果放在一旁，一隻手緊緊的握著我的手，眼睛里含著淚光，哽咽的說：「然然，現在還疼嗎？」

我順著我媽媽的目光看下去，她的雙眼正巧落在我的手腕上，我這才明白，她問的是什麼。

我媽媽見我不說話，又開口說：「然然，雖然我不知道你和李樹現在發展到什麼情況，可是我看的出來，你對他有感情，這一點，你和你哥很像，認定了就不放開，撞到南牆都不回頭。」

媽媽，其實我真的也想問一句，其實，你也是這樣吧？

「媽媽不是不懂，可是然然，有些事情我不說出來，是怕你難過，我也知道，你在國外，選擇走這一步，一定是思想撞不過來，一份感情，誰愛的深，誰就傷的深。」

「媽，李樹不是你想的那樣……」聽著我媽媽的話，這才察覺這兩天我掩飾的平靜根本就不平靜，我還是會反駁，我還是會說明。

因為，李樹比我，愛的更深。只是他擅長掩飾而已。

「然然，有件事情，媽媽一直瞞著你……」我媽媽意味深長的看了我一眼，聲音平靜的說：「那一天，去英國看你時，媽媽曾經聯繫過李樹，只是，他沒有過去。」

我疑惑的看著媽媽，問：「哪一天？」

我媽媽拉著我的胳膊，眼神落在我的傷疤上，我看著她的神情，瞬間明白了。

那一天，就是我割腕的那一天，我媽媽聯繫李樹，而李樹，沒有來看我。

「秘書打電話給他，讓他去英國看你，他果斷的拒絕了，我也親自打電話給他，說你現在很需要他。但是，那個時候，他正在和他的女朋友，在東京遊玩。」

所以，知道我很需要他，他沒有來看我，而是和月月，一起去旅行？

「然然，媽媽是過來人，知道女人在愛情里，根本輸不得，你能夠卑微一次，就能卑微很多次，實際上，那個讓你卑微的男人，根本不值得你去愛，你明白嗎？」

我明白媽媽的意思，在她的眼中，我和李樹之間的感情，我付出的多，李樹付出的少，如果不是我一直以來的不放棄，李樹他，或許早就有了自己的家。

我太卑微了，註定在我們的這份感情里，會是那個先低頭的人。

其實這個對我而言已經不重要，媽媽她，只是擔心我太吃虧了。

所以，明知道她說的那件事對我而言會很痛，而她，依然選擇了說出來。

這個就是她所擔心的，她不希望她的女兒太卑微，也不希望我在那樣的家庭里生活。

說到底，我媽媽還是想勸我，讓我不要跟李樹在一起。

只是李樹，如果你知道了我在黑暗裡死亡里掙扎時想的是你，你是不是，會立刻回來找我？

開了一天會的老爸晚上過來換班，我被二老安排回家休息，臨走之前，我爸爸叫住了我，我們站在醫院的走廊上，我聽到我爸輕聲說道：「然然，你媽的病已經沒有了問題，你的事情我已經知道了，想不想聽聽你我的意見？」

「爸……」

「然然，從小到大，爸爸沒捨得說你一句，因為在爸爸的眼中，然然是我永遠的小公主，你媽媽太決斷，但是你要明白，她做了這一切，都是為了你好，對於你們年輕人感情的事情，我不想多過問，這是兩個人的事情，誰都過問不了。不過，我倒是想看看，李樹那小子，到底有多大能耐，能娶我女兒……」

我驚訝的抬起頭，看著我爸，鼻頓時覺得鼻子酸酸的，小聲的說：「我擔心我媽媽的身體……」

爸爸擺了擺手，聲音平靜的說：「這不還有我呢，你擔心什麼？去吧，年輕人，就要敢想敢做，沒什麼大不了的。」

我激動的看著爸爸，鼻子酸酸的，直接抱住了他，說：「謝謝爸爸。」

出醫院門的時候遇見了魏徵，他的手裡面拎著幾盒禮品盒，看到我之後，直接問了我媽媽的病房。

魏徵是來看我媽媽的，原本想要立刻離開的我現在肯定無法抽身了，因為魏爺爺和我爸爸很熟悉，所以魏徵和我爸媽聊起天來一點也很順暢，一聊起來，竟然聊了個半小時。

醫生說我媽媽要按時休息，我這才得以脫身，沒有想到我媽媽躺下之後居然說了一句「讓魏徵帶著是然然去吃飯吧，時間正好，可以去吃晚飯。」

時間的確正正好，我有種被我媽出賣的感覺。

時間是晚上六點，畢竟魏徵過來探望我媽，請他吃一段飯，那也是應該的。

一頓飯之後，最多七點半，到時候，我可以去找李樹，給他一個驚喜。

魏徵察覺到了我臉上的笑容，他的眼神裡帶著疑惑，我估摸著，他可能再想，我把我媽媽都氣成這樣了，怎麼還能這麼開心的出門。

車子從地下室里開出來，才出醫院的門，就被一輛寶馬給堵住了，而且，看那寶馬的意思，似乎是故意的。我有些窩火，原本老娘就趕時間要去約會，這傢伙居然堵在這裡，不等魏徵說話，我直接下了車，沖向了那輛寶馬。

「喂，怎麼開車的？醫院門口這麼橫衝直撞的，是不是看救護車方便啊？」我伸出手敲了敲對方的車門，直接大吼了一嗓子。

「然然，沒事的，……」魏徵倒是好脾氣的拉著我，好在我現在的心情好一點了，指著車門說：「行了，看在本姑娘今天心情好的份上，快點開走吧……」

車窗是黑色的，我看不到裡面，我的話才剛剛說完，車窗就被打開了，我的口水還沒有噴出去，就看到了坐在車上的李樹。

他看了我一眼，又看了魏徵一眼，波瀾不驚的說：「不好意思，車子壞了，動不了了……」

李樹是一字一頓的說出來的，我怎麼聽，都覺得古怪。這個時候我和魏徵站在一起的確容易引起誤會，但是我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倒是魏徵比較善解人意，他拿出手機，說：「打電話解決吧，不然很容易交通阻塞。」

「這是我的事情，我自己能解決……」李樹的聲音忽然抬高，眼神又瞥向了我，說：「我倒是想問問，高子然，這大晚上，你要去哪裡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