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三 淪落人
「對不起。」肖鳴低頭輕言道歉。
「不怪你,這是個誤會。」余濤找了一件他母親的襯衫給肖鳴披上。
「謝謝你。」肖鳴抬頭真摯道謝。
「不用謝,這是我應該做的。」余濤也真誠的回應。
「你為什麼不懷疑我?」肖鳴睜大眼睛盯著余濤的臉,想從中看出真偽。
「似是故人來。」余濤毫不退縮的與肖鳴對視著。
「什麼?」肖鳴不明所以的問。
「哦,沒什麼,只是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罷了,我也說不清楚。所謂同是天涯淪落人……」
「相逢何必曾相識。你居然也知道小白的詩句?」肖鳴驚奇的問。
「小白?哦,你說的是白居易吧。我當然知道他的詩句了,他是大詩人嘛。」余濤理所當然的答道。
「也對,他的詩句一定會流傳下來的。奇怪,我不記得自己是誰,為什麼會記得小白呢?」肖鳴苦惱的揉著太陽穴。
「聽你說的話,你似乎見過白居易?」余濤試探性的問。
「何止見過,我們還一起喝過酒呢。」肖鳴一邊回憶一邊述說:「那時候我好像住在一艘小船上,漂泊江湖,四海為家,路經潯陽,恰逢小白,對酒當歌,霓裳為曲,六幺為樂。小白被我所彈奏的琵琶曲感動得哭了哦。我當時好想笑出聲,因為他鬍子長得比我的頭髮還長,卻哭得跟個小孩子似的,說什麼同病相憐,我哪裡跟他一樣?」
「你為什麼叫他小白呢?」
「我年紀比他大多了,叫他小白沒錯啊。」
「你當時有多大年紀?」
「我只記得我當時的樣子和現在一樣,只是記不清楚我到底有多大了,印象很模糊了。」肖鳴無奈的說。
余濤便不再追問,只是讓肖鳴躺到床上去休息,自己只靠坐在地板上,想著等天亮之後怎麼去向陳好好道歉。
「你怎麼不到床上來睡啊?」
「哦,你先睡吧,我習慣了睡地板。」
「你真奇怪。那我先睡了啊。」肖鳴說完,一側身就睡著了,很快便發出了均勻的呼吸聲。
余濤卻是心潮澎湃,難以入睡,他一直試圖從腦海中挖出有關於肖鳴的記憶,可是那記憶就彷彿是一陣青煙,飄渺不定,怎麼抓也抓不住,惹得余濤好一陣煩悶,努力了一陣,最好只好放棄,勸慰自己,凡事何必問個究竟,遵循自己現時的想法而行便好。
陽光透過窗帘的縫隙照進卧室,新的一天再次來臨。沒有陳好好為余濤做早操,余濤只好自己動手,泡了兩桶速食麵,自己勉強吃了一點,把另一桶遞給了肖鳴,肖鳴卻吃得有滋有味,大讚道:「這是叫面嗎?真的太好吃了!我從來沒有吃過這麼美味的食物。」
「這樣看來,失憶對於你來說,也不完全是壞事呢。至少可以讓你重新體會這世間的滋味。」
「胖哥,我覺得在吃東西這方面,我並沒有失憶,我只是忘記自己是誰,從哪裡來,往哪裡去而已,其他的很多事情我都記得很清楚呢!比如這面,我百分百確定,我以前從來沒有吃過的!不僅如此,我記得自己好像從來都沒有用嘴巴吃過東西呢。」肖鳴西里呼嚕的吃完自己的速食麵,又拿過余濤吃剩下的面吃起來。
「你從來不用嘴巴吃東西?那你怎麼吃東西的?」余濤又起身給肖鳴泡了一捅速食麵,隨口問道。
「我記得自己應該是用眼睛吃東西的。」肖鳴撲扇著自己的眼睫毛,可愛的回答。
「啥?用眼睛吃東西?這可真是太神奇了!」余濤誇張的睜大眼睛,完全無法想象出用眼睛怎麼吃進食物。
等肖鳴吃完早餐,余濤給肖鳴找了一件黑色的連衣裙讓她換上,由於余濤的母親個子比較高,而肖鳴的個子又比較矮,大概只比余殤高一點點,才一米五左右,所以余濤的母親穿起來達到膝蓋的連衣裙,穿在肖鳴身上卻遮到了腳踝,雖然不是很合身,但是在余濤眼中,垂著兩條長辮子、帶著黑框眼鏡的肖鳴穿著這一身連衣裙卻給他別樣的感覺,或許是由於母親的衣物帶給他的親切感,又抑或是肖鳴整體呈現出的一種古典美。
余濤本想獨自去陳好好家道歉,但是考慮到讓肖鳴獨自在家不安全,便決定帶她同去,特別囑咐她不要和陳好好再鬥嘴了,「好姐這個人,其實是刀子嘴豆腐心,她知道了你是普通人,一定不會再難為你的。」
「我看得出來,她也只是關心你而已。你放心,我不會讓你難做的。」肖鳴懂事的點頭答應。
兩人來到陳好好的家門前,余濤按下了門鈴,卻遲遲沒人開門。余濤以為陳好好還在氣頭上,也不讓余殤來開門,於是隔著門大聲喊道:「好姐,別生氣了,我給你賠不是,你快開門啊!」連喊了幾聲,門仍然關著,余濤開始覺得不對勁了。陳好好這個人,平時大大咧咧的,就算是真的生他的氣,幾個小時過去了,氣早就應該消了,就算礙於面子不會立即原諒他,但是也應該打開門當面罵他兩句解氣才對啊,怎麼會閉門不見呢。而且還有餘殤那小丫頭在屋裡,最不濟也應該傳個信兒啊。難道,兩人在屋裡出事了?
余濤著急起來,立即發動喪屍變身,將自己變成衝撞者,對著防盜門就衝撞過去,撞得門框劇烈的晃動。
「胖哥,加油哦!」肖鳴也不避開,就站在門邊為余濤打氣。
陳好好家的防盜門沒有肖伯家的那扇門那麼結實,余濤只撞了五次,便成功的把門撞開了。防盜門轟然倒塌,揚起一陣塵灰。
余濤踏進陳好好家的客廳,肖鳴也立即捂著嘴鼻跟了進去。他們發現客廳中的窗戶大開著,窗帘也被扯掉一半,無力的垂掛在牆上。
真的出事了!余濤心中大驚,立即奔向卧室,果然看到了令他怒火中燒的一幕:陳好好和余殤並排躺在一張大床上,雙眼無神的盯著天花板,看上去一臉的痴獃狀。糟糕,她們體內的恐懼素被人吸食光了!這是余濤第一時間的反應,接下來,他便立即撲上床,抱起陳好好瘋狂的親吻起來,他想通過自己的舌頭,將恐懼素傳遞進陳好好的體內,將陳好好拯救回來,可是,這種一廂情願的行為,缺少了陳好好的回應,余濤舌尖上的恐懼素充盈在陳好好的口中,卻始終無法被她吸食進體內,全都緩緩的從她口中飄散而出,裊裊升上了天花板。
這樣的情形快讓余濤崩潰了,他害怕在下一刻,便看到陳好好摸出一把匕首,剖開自己的肚子,扯出自己的腸子和內臟,然後死去,余濤告訴自己,絕對不允許陳好好死!可是,除了陳好好,他還有一個牽挂余殤的情形也不比陳好好強到哪裡去,如果不儘快給她補充恐懼素,她也會死去的!
余濤看向窗外,看向湛藍的天空之上,雙手合十,虔誠的祈求道:「偉大的神,也許我是一個異教徒,被你所拋棄,從未聆聽到你的教誨。但是請你現在接受我的懺悔。只要能救回好姐和余殤,我願意向你獻出我自己的生命!求你了,偉大的神!」余濤情不自已的說出這一番話,因為一個人總是在失去之後,才會明白曾經所擁有的珍貴,而余濤直到看到命懸一線的陳好好和余殤之後,才明白她們兩個對於自己的重要性,不亞於令他一見鍾情的肖鳴,他不願意她們三人之中的任何一個受到傷害。
肖鳴站在余濤身後,默默的聽著余濤向未知的神說出祈求的話,她心中忽然一陣悸動,彷彿是由於余濤所說的這一番話,對她有一種奇特的影響,讓她的腦海中出現了許多奇怪的畫面,比如深不見底的黑色深淵,再比如滿世界的鮮紅血肉,還有一望無際的匍匐在她腳下的千軍萬馬,穿著鎧甲的戰士和巨大的怪獸……這些畫面隨著余濤的話語,電光火石般的在肖鳴的腦海中浮光掠影而過,留給她的卻是無窮的迷惑。
天依然湛藍,並未顯出神跡,余濤也並未繼續躊躇,而是吻住了余殤的唇,激烈而溫情,充滿著希冀與祝福。不知是剛才的祈禱被神所接收,還是余殤的身體原先就經歷過一次恐懼素被吸光的情形,余濤舌尖上釋放出的恐懼素,竟然真的就緩緩的融入了余殤的體內,讓余殤的臉色看起來稍有好轉,眼神中也漸漸的恢復了神采。
余濤心中大喜,暫時不用再擔心餘殤的生命安危了,可是他一看到陳好好那痴獃的眼神,又感到心如刀割,真不知如何是好了。
「胖哥,其實你是可以救到好姐的。」肖鳴旁觀者清,出言指點余濤。
「真的嗎?肖鳴,有什麼好方法,你快告訴我啊!」余濤喜出望外的說。
「你真是關心則亂!昨天晚上你是怎麼救我的,現在你就怎麼救你的好姐啊!」陳好好捂著嘴偷笑著說。
「啊!不是吧?」余濤看了看肖鳴,又看了看躺在床上雖然睜著雙眼卻猶如昏睡過去的陳好好,心中百感交集,一時竟猶豫不決起來。
「胖哥,你要儘快做決定哦,要是錯過了救治你的好姐的最佳時機,你可別後悔哦。」肖鳴繼續煽風點火。
「干!你幫我把余殤抱出去!」余濤一咬牙,指揮肖鳴去抱起了逐漸好轉的余殤。余殤一被肖鳴背在背上,就用盡全身力氣吐出了兩個字:「九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