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8、分道揚鑣

夜闌人靜，本是良宵美景，洞房花燭，但是我卻無心於此。他在我身邊躺下，只是側著身子看著我。

我不敢去看他的眼睛。越是觸碰到他火熱的眼神，我的心中便加重一分虧欠。

我不相信世上真的有退而求其次之說，若是有，那也是不公平的。我何德何能，要讓他等著我？我又有什麼顏面，轉身之時理所應當地享受他的等待？

況且，我的身體狀況……已經連續吃藥十天，一點起色也沒有。

我不能害了他，一個對我至真至純的男人。

幸好這場婚禮只是做戲，否則，我該如何才能對的起他對我的感情？

「我會給你一場，盛大的婚禮！」他伏在我耳邊說。

「怎麼盛大？」我抬眼看了看他。

「沒有任何賓客，只有我們兩個人，奔跑在漫無邊際的大草原上！」他在這麼天馬行空的幻想中，不自覺地將我摟在了懷中。

而我，卻想起了，那一片繁盛的薰衣草，還有那個金黃的夢。它們就像是影子一樣時刻跟著我，讓我無法忘記。只是，想起它們，我的心便會一陣陣的抽搐。

「睡吧！」我閉上了眼睛。

在一陣似夢非夢，似醒非醒中，我等來了黎明。我想，他應該和我一樣，都沒有睡著吧！

我爬起來，有一種腰酸背痛的感覺，不自覺地就錘了錘腰。

「看來你度過了一個充實的洞房之夜！」他也跟著起床。

我立刻停止了手中的動作，恨恨地瞪了他一眼。

我們都沒有停留過久，而是早早地離開。這次母親什麼話都沒有說，只是囑咐我，多回去看看。

心中一陣酸澀。我這近三十年都幹了些什麼？

離開的時候，只剩下了我們兩人，我看著他認真開車時的表情，心裡越加的虧欠。如果我一開始就選擇了他，是不是就不會有今日這麼多的波折？也不會讓父母跟著我一起酸澀？

但是現在我還能選擇嗎？

方健有句話說的很對，我們都不再年輕了，不，是我不再年輕了！而他們，作為男人，事業有成的男人，這個年齡，不是最吸引人的年齡嗎？我還有資格跟他們糾纏？

當車開在海城的時候，我又一次仔細地審視這座城市，就像審視曾經的自己。這麼多年，這座城市都沒有變化，但是離開的我，卻變了成如今這般落魄的模樣。曾經，它讓我失魂落魄地在這裡遊盪，又讓我失魂落魄地逃離。今天，我再出現在這裡，卻是一個過客。

也許每個人的一生都會經歷無數次的動蕩，而我的動蕩，每一次，都集中在了感情上。

女人是為了愛情而生。

我一直以來都信奉這句話。

看來，我信奉的是對的。

看著海天認真而專註的側臉，以及他渾身散發的那種，清淡的屬於他的味道，我突然之間明白，為什麼，那麼多次，我都沒有選擇過他。

他太優秀了。所以我靠近他，甚至連最基礎的慾望都不敢有。我這麼一顆卑微渺小的靈魂，要怎麼才能配得上他的高雅和從容？

倒不如，選擇離開，這樣對誰都公平。

車在海城大學門口停下。

「你要幹嘛？」他不解地問我。

「我想，是時候該和你說再見了！」我微笑著說，我想如果我是站在晚風的夕陽下，說下這番話，是不是特別的唯美？

「你到底還是要走這樣的極端嗎？」他的神情有些沮喪。

「我們能成為彼此的過客，這就很好！至少，我們曾路過彼此的生命！」我打開車門。

他卻拉住了我的手。

「你不能這麼做！」他並沒有使出十足的力氣。

「謝謝你，給我留下了那麼多美好的回憶！這段路很長，因為有你，所以盡頭處，才沒有顯得那般荒涼！」我掰開他的手，步入了無盡的現實中。

這一切都像是一場夢，我站在學校門口，我多麼希望，我現在夢醒了，然後發現，我還是個大一的，剛剛入學的學生。

然後，滿懷著激動，希望，歡快地走進這個陌生而又讓人期待的校園。

他打開車門下來。

「你不要跟著我了，我們之間，就這樣吧！」我叫住他，「給彼此，留一段美好的回憶吧！」

我不知道我這樣做是不是很傷人心，但是我知道，如果我這麼做，會更傷人心。

他果然，就沒有追上來。

可是為什麼，我的心裡，卻像少了一塊，不，我甚至覺得，連心，都不存在了。

是不是，我們的緣分就止於此了？

阿南說他愛上一個女子。

我願化身石橋，受五百年風吹，五百年日晒，五百年雨淋，只為她從橋上經過。

於是我想，如果那個女子經過了呢？後來的故事呢？也是像我們這樣，分道揚鑣了嗎？

走在這個熟悉的校園裡，我的腦海中，竟然沒有陳誠，也沒有方健，而是海天。

為什麼我會想起他？我們沒有走過燦爛的年華，甚至，我們也沒有最美麗的時光。可是我，偏偏，想起了他。

暮色，將整個校園都打成了金黃色，我站在學校門口，看著那個依然在等著我的男人。

他靠在車門上，掩映在夕陽中，平靜成了一副風景。

他看見我，並沒有衝過來，而是，露出一抹微笑。

我多少次看見他，都是這樣一副姿態？他不煩不燥，永遠都是一副從容不迫的狀態，然後靜下心來告訴我，他會等我？

是這樣的嗎？

「鬧夠了嗎？」

在我低下頭沉思的時候，他已經走到我身邊，伸手攬住我的腰。

「我想，我們之間，真的不適合！」我推開他的手。

「給你看一樣東西！」他說，「你要先閉上眼睛！」

我有些好奇地看著他，難道這個時候，他還有心思，弄點驚喜嗎？

「你先閉上，一定會讓你驚喜！」他說。

閉上，就閉上吧！

我閉上了眼睛，然後聽見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接著，鼻尖，一股熟悉的花香。我緩慢地睜開了眼睛，眼淚，瞬間就掉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