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4 章 最後
江頊在見木婉薇前已是見過小尾巴了,所以他已經知道那一晚,木婉薇在房頂上看到了什麼。
在這個李代桃僵的計劃實施前,江頊想了無數個慌話來解釋小尾巴為何拘禁木婉薇,並放出她病重不能見客的消息。
可那兩個闖入的賊人和木婉薇親眼看到的東西,讓他的所有慌話還未說出口便被戳穿。
書房裡,夫妻兩人沉默的坐了足足半個時辰后,江頊環著木婉薇的腰,長嘆一聲后,乾澀著聲音對木婉薇說出了全部。
帶著身孕回到北元的朝陽公主;道觀之中兩個女孩身份的調換;朝陽公主隱辱十八年將幼女養大的一番苦心;了塵仙姑如何煉製仙丹,讓先皇所有的成年皇子都無法誕育子嗣;以及,現下顯國國內的皇室復辟之亂和顯國十七公主在這場內亂之中所佔的重要地位……
說到最後,江頊的聲音已是無力了。他把頭抵在木婉薇的肩膀上,皺著眉頭合上了眼睛。
這些日子來他太累了,不僅是身累,更是心累……
而木婉薇,已經被驚的愣在原地不會動了,她的大腦一片空白,做不出絲毫反應。
江頊抬頭,用握了幾日劍而變得粗糙的大手輕撫上木婉薇的臉頰,輕喚道,「薇兒,你說說話。」
他這些日子來所籌謀的一切,無非是想同懷中嬌妻白頭偕老,共度一生,將他們的孩子撫育成人。
木婉薇腦子嗡嗡鳴響,江頊的那輕喚,如飄在空中一樣,就是落不到她的腦海之中。
大腦微微能思考問題后,木婉薇最先反應過來的是,自小如她如親女的了塵仙姑果真是她的生母。
她,不是被安平侯府拋棄,連柳氏都心中忌諱,到最後都不肯抱一抱的孩子。她有人疼,有人為了能讓自己活命而隱忍了近二十年……
不知為何,木婉薇心中生出了一絲欣喜,視線落到不知明的地方后,她挑起嘴角笑了。
江頊看著木婉薇嘴角的那抹笑意,心中升起一絲慌亂。他後悔了,他不應該將這些事說出來……
木婉薇卻在笑后,對江頊問了句,「她呢?她是誰,去哪了?」
那個和她換了身份的,真正的安平侯府的嫡五姑娘呢?自己佔了她的身份,那她又去了哪裡?
聞聽木婉薇開口說話,江頊高高吊起的心微微松下半分。將懷裡的木婉薇往緊抱了抱后,說了安平侯府真正五姑娘的去向。
了塵仙姑將兩個女孩的身份調換后,並沒有為難那個孩子,而是將那個孩子也養在了道觀之中。
木婉薇的道號叫上善,那個女孩的道號叫若水,兩人,以師姐妹的身份一起長大。
木婉薇借了若水的身份回到安平侯府後兩年,若水在『機緣巧合『下,認了京都中一戶鄭姓人家為親,還俗挽髻,成了養在深閨之中的少女。
鄭府雖朝中無官祖上無爵,卻是世代的生意人家,家底很是殷實。
鄭家老太爺的嫡次子自小病弱,娶妻后一直無嗣,只有一名過子。若水,便掛在了他的名下。
若水初入鄭府的日子,過得也是坎坷,可卻遠沒到幾番生死兩茫的境地。
十五歲時,若水嫁給了那名與她情宜相知的過子。一年後,誕下了一對孿生女兒。如今二房已是從鄭家老宅分出去,一家六口舉家遷到距離京都上千里的會城獨過。
日子雖沒在京都鄭家時的富足,卻也算是舒心。
唯一的不足是,在若水第二胎還是女兒后,她的夫君納了一房貴妾……
木婉薇聽罷后輕輕眯上眼睛,在腦海里搜尋若水的身影。兩個年幼時的關係很好,若水總是追在她的身後叫師姐……
細細思來,若水的模樣同木婉欣並不相像,記憶中那稚嫩的臉龐,似乎有兩分木老夫人的影子……
江頊一瞬也不瞬的看著木婉薇,細心的注意著她臉上的每一個表情。在看到木婉薇的眼角緩緩流出淚水時,他抬起手指,輕輕把淚擦了下去。
可那淚,卻越擦越多……
木婉薇抬頭去看江頊,她連連哽咽,抖著嘴唇用很小很小的聲音道,「江頊,你父親,下旨將我一對兄姐祭旗,然後又殺了我的親娘?」不等江頊回答,她又問,「然後,我親娘,又煉製丹藥,害死你父親,害得北元皇室無嗣?」
江頊閉上眼睛輕輕點頭,不敢直視木婉薇雙眸中那難以言喻的悲痛。
木婉薇用袖擺擦凈眼淚,從江頊的懷中掙扎了出去。她走到門口時停下腳步,回頭對江頊道,「我,我想靜靜。江頊,我就想靜靜……」
江頊點頭,任淚如雨下的木婉薇走出自己的視線。
給了自己半盞茶的功夫收拾心情后,江頊一聲高喝將小尾巴叫了進來。他現在,對小尾巴滿是怒氣!
若不是小尾巴帶著的那隊侍衛無能,怎麼會任兩個賊人溜進主院。若不是小尾巴放任木婉薇,又怎麼會讓木婉薇看到外宅之中的情境!
小尾巴自知有錯,進屋后沒等江頊問,已是說單平的飛鴿傳書到了。
這幾日來,江頊帶著單平和幾名心腹侍衛,日夜不休的將那群顯國探子攆出了京都近千里,並且,將對方屠殺得只剩下三人,護著『十七公主』一路躲避前行。
回京前,江頊命單平便帶著幾名心腹在暗中跟著那四人,在那四人放鬆警惕時,出來嚇唬一下,讓他們沒時間停下來探聽京都消息,帶著『十七公主』一路逃串到顯國境內去。
在看完單平的飛鴿傳書,確定計劃一切順利后。江頊讓小尾巴出去吩咐幾位管事,著手次日移居賢親王府的事。
小尾巴聽后一愣,對江頊問道,「爺,現在奶奶的情況……」
木婉薇現在的精神狀態,實在不適宜移府。
江頊擺了擺手沒有說話,讓小尾巴將他的話吩咐下去。
木婉薇病中不能見客,為的是讓那些可能還藏在暗中的顯國探子,確認他們的十七公主已經被帶走,稱病不見客,為的是在顧及賢親王府的臉面,不將賢親王妃被劫走的消息外揚。
為了維持這個『顧及臉面』的假像,江頊必須移府。
再者,若木婉薇『病』得連半日的馬車都不能坐的話,那這『病』情可就要驚動宮中的太皇太后了。
只怕連朱佶,也要親自過問……
屆時,事情的發展,就不是江頊能掌控的了。
小尾巴離開后,江頊在書房裡坐了很久。直到日落時分,才往主屋裡去。
進了內室,走到屏風處,江頊怯步了。他不想看木婉薇哭,可眼下這種情況,又不知要如何去化解。
暗暗咬了兩次牙后,他終是繞過屏風,來到放下了床幔的床榻前。
沒等他伸手去掀床幔,木婉薇沙啞的聲音傳了出來,「江頊……按你那會兒對我說的話。啟哥兒和吉哥兒,是不是成了顯國皇室和北元皇室,最後的血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