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真相
「你說什麼?給我說清楚一點!」
鍾守此刻幾乎完全喪失理智,一雙紅眼緊盯姚獻,極想要聽到他的答案,又有些害怕面對,站著已經微微發抖。
姚獻卻不讓他有喘氣的空間,一字一頓的說道:「你一定以為暮雲是我女兒,我到希望是呢,可是惜兒和我之間清清白白,她怎麼可能有我的骨肉!」
暮雲此刻已經恢復了些許意識,能夠分辨得出他們是在說三夫人,原來這兩個男人都曾深愛三夫人,至少目前為止,暮雲是這麼以為的。
「什麼……那晚,你們真的什麼都沒有發生?」鍾守面上已經流露出悔恨的表情,看著暮雲的眼神也破天荒多出一絲憐愛。
姚獻哼了一聲,說:「看到你如此虐待親女,也算是給我報了一箭之仇!你不知道我此時有多麼快活!」
暮雲翻身而起,忍著胸口的不適感覺,指著姚獻和鍾守兩人說道:「你們這兩個老不死的,都不是什麼好東西,我娘那麼柔弱溫順的女子,怎麼會被你們這兩個人面獸心的人盯上的!」
姚獻看了眼暮雲,輕笑道:「你是在怪我太不盡人情,對舊情人的女兒太過殘忍是嗎?不過很可惜,我從來都只當你是鍾守的女兒,跟惜兒沒有半點關係!」
「不許你叫她的名字!」
姚獻笑道:「鍾守啊鍾守,活該你這一輩子都過的不知所謂,時到今日,你以為你還有資格在我面前大呼小叫嗎?」
他盯著暮雲說:「你不是很好奇我為什麼要追殺你么?這個就是最大的原因!你進宮的第一天我就已經知道了你是冒名頂替,我本想看在惜兒份上放過你,可你那麼不知所謂,竟然勾引我的兒子,還試圖破壞我的計劃,那就非死不可!」
鍾守癱坐在地上,不住的搖頭,精神幾乎快要接近崩潰邊緣,且不念他往日可惡,現在境況凄楚,確實讓人心裡生出一絲同情。
「我從來沒有勾引過你兒子,也沒興趣破壞你所謂的計劃,我告訴你,你害死了我的好姐妹,這個仇我是一定要找你報的!」
姚獻點點頭,笑道:「我當真沒有看錯,你果然跟你娘有雲泥之別。」深瞥腳下的鐘守,笑道:「如今你們父女重逢,就好好享受這難得的清靜吧,因為明天之後,你們便要以謀反的罪名處斬了。」
鍾守似乎早就料到會是這樣的結局,竟然一點都不為所動,仍在緩和心中的鎮痛。姚獻對此卻是不滿足,他彎腰下來,悄聲對鍾守說道:「同時處斬的,還有你全家上下四十三口,只余惜兒一人。」
鍾守的神經終於被觸動,他掙扎著喊道:「你想把他怎麼樣!」
姚獻極為滿意,笑道:「當然是陪我逍遙快活,聽說這麼多年你並沒有善待她,我猜她必定會感恩戴德的伺候我,哈哈哈。」
隨著鍾守扶欄奮力咒罵,姚獻已經滿意的揚長而去,他的目的已經達到,自然不需要在這潮濕的牢房繼續呆著。
「這個變態!」
姚獻走了半天,氣不過的暮雲只說出了這麼一句話。
鍾守坐在那邊,背對著暮雲,紋絲不動。暮雲都擔心他是不是當場被氣死過去了,但以暮雲對鍾守的了解,他並不是個性情中人,一個女人對他來說,也遠沒有那麼重要。
「暮雲,你是不是很恨我這個爹爹。」
鍾守終於開口說話了,聲音蒼老而無力,似乎在隱隱抽泣。
暮雲心中大為觸動,便順著他的話說:「你別這樣,姚獻剛剛明擺著是要氣你,你可千萬不能讓他如意。」
「這麼說,你不恨我?」
鍾守轉過身來,牢房裡昏暗的一絲光線卻能清晰的照出他眼中此刻的光亮,不論當年的事情多麼是非曲直,暮雲只要想到鍾守現在對自己和蕭逸哲做的一切,就實在不想正面回答他這個問題。
「我們還是快點想辦法逃走再說吧,你沒聽他剛剛說明日要將我們處斬嗎?」
鍾守搖頭苦笑道:「姚獻為了關押我,已經在這裡布下重重密網,我已經待了這麼多天,什麼法子都想盡了,還是不能逃脫,我想怕是已經沒希望了。」
暮雲卻不相信,環看四周,不放過任何一個角落,希望能夠找到一點點逃走的希望,可這牢房四壁,除了地上有些許稻草之外什麼東西都沒有,根本就是一個密室,逃脫的希望實在是渺小。
「如今想來,當年姚獻像是故意要讓我誤會的,當時惜兒已經選擇跟我在一起兩年,卻被姚獻誆騙出府一夜未歸,後來就生下了你,所以我才以為你並不是我親生,多年來確實是虧待了你。」
鍾守軟弱的依靠在冰冷的牆壁上,此刻的他全然沒有指揮一眾軍隊的大將風範,更像是一個體弱多病的老人,若不是親眼所見,暮雲實在難以相信,就這麼短短的十多天,能夠將一個意氣風發的中年人折磨到如今的憔悴摸樣。
「過去的事情就別再提了,我也不怎麼會安慰人,也不需要你的道歉。」
「你還是不肯原諒我么……」鍾守苦笑,「你不原諒我也是對的,我實在虧欠你們母女太多太多。」
暮雲不能跟他解釋說自己並不是真正的暮雲,而是依附在暮雲身體上的外來靈魂,他真正虧欠的是早已經香消玉殞的暮雲,那個被他親生的寶貝嫡女昭雲害死的暮雲。
所以暮雲根本體會不來鍾守和姚獻之間的恩怨情仇,她對這兩個人都沒有好感更加不想牽涉其中,如今她只想要快點離開這個幾乎讓人窒息的地方,回到蕭逸哲身邊去,告訴他,我們兩人之間永遠心心相印,不會出現誤會糾紛而痛苦半生。
鍾守接著在一旁絮絮叨叨,大致都是暮雲小時候的趣事,暮雲有意無意的在聆聽,此刻的鐘守已經全然沒有可恨的摸樣,更像是一個慈祥的父親面對久違的女兒所應有的正常反應。
暮雲時不時的答話,更加鼓勵了他繼續訴說,笑意時不時在他臉上浮現,暮雲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那句「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今日的誤會並不是一朝一夕造成的,若鍾守不是那麼剛愎自用。不是對身邊的人疑心太過,根本不用直面今日的良心愧疚。
牢房外出現一陣響動,暮雲和鍾守同時望了過去,只聽見兵刃相撞之聲急促傳來,像是有人硬闖監獄。
暮雲忙站起來伸長脖子探看,回頭對鍾守說:「好像是有人來救我們了。」
鍾守卻笑而不語,似乎並不為所動,暮雲也不管他,自顧著看過去,昏暗之中果然出現了一道熟悉的身影,以十分瀟洒矯健的身姿朝暮雲所在的方向奮力砍殺而來。
暮雲大聲喊道:「姚俊臣!是你嗎?」
「暮雲!我來救你了!」
這一聲熟悉的叫喚,讓暮雲徹底安心下來,另一種莫名擔憂又浮於臉上,「你來劫獄,讓你父親知道了可怎麼辦?」
說話之間,姚俊臣已經趕到暮雲身邊,隨他一起而來的,還有三個頗有武功的隨從,其中一個對準牢門上的鐵索揮刀過來,暮雲眼睛用力一眨,門鎖便掉落在地,姚俊臣一腳踹門,探身進來緊握住暮雲雙手,說:「快點跟我走吧!」
暮雲用力點頭,敢要踏步,陡然一見仍然坐於地上的鐘守,試探的問:「你要不要跟我們一起走?」
鍾守笑著看了看暮雲,又看看姚俊臣,很有自知之明的搖頭說:「我就不走了,有我的拖累,你們也跑不了多遠。」
姚俊臣也看向鍾守,臉上沒有任何錶情,拉著暮雲催促道:「快,士兵越來越多,我們得快些行動。」
暮雲仍然有一絲猶豫,這或許是跟鍾守的最後一次見面了。
像是看穿了暮雲的心思,鍾守站起來走到暮雲面前,以前所未有的和藹親切,柔聲對她說:「雲兒,臨死之前爹知道你是爹的親生女兒,已經了無遺憾,愧對你們母女的,只有來生再還了。」
他垂目,看著姚俊臣緊握著暮雲的手,又說:「爹如今只囑咐你一句話,對待感情千萬要乾脆,不可拖泥帶水,選定一人便要終身全心全意對待,如此才可永葆幸福。」
暮雲似乎若有所思,姚俊臣已經半拉著她往外面走,暮雲不舍的回頭望著鍾守,鍾守笑容可掬的往前走了兩步,走到木欄邊上止步。
暮雲看得真切,鍾守的眼中分明泛出濁淚。
聞訊蜂擁而來的士兵越來越多,姚俊臣等一行四人阻擋已經越來越吃力,加上要保護完全不會武功的暮雲,更是不敢有絲毫懈怠,將她牢牢守護在中間,揮刀搏殺之際不容任何留情。
在一行人越走越遠,幾乎要望不到時,鍾守突然在身後大聲喊道:「雲兒,我的好女兒,你再喊一聲爹爹吧!」
鍾守的喊聲卻被兵器撞擊聲淹沒得一乾二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