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心悸
蕭逸哲急切望著暮雲雙眼,似有哀求意味,暮雲又能夠怎樣拒絕?才剛垂下眼角,便被他緊緊抱起,細語呢喃在耳邊,「只這一次,等時局稍稍穩定,我便什麼都依你,好不好?」
良久,暮雲只聽得自己輕聲回應著,「好……」
第二天的傍晚,蕭逸哲一行人匆匆來到暮雲的別院,頂著漫天的星光暮雲踏出了房門,蕭逸哲上前來說:「時局有變,我必須即刻就走,薛穆會留在此處保護你,你千萬要小心,你這後院梨花樹下有一條密道直通院外,必要時可以使用,知道嗎?」
暮雲點點頭,讓蕭逸哲放寬心,轉身接過丫鬟手中捧著的披風,說:「這是我特意為你縫製的,祝你旗開得勝。」
說完雙手將披風抖開,墨藍色長袍呈現在眼前,邊角精緻,衣料順滑,是一件佳品,暮雲踮起腳,將袍子披在蕭逸哲身上,為他系好結帶,戀戀不捨的送他上路。
薛穆站在暮雲身後,許久才說:「進屋去吧,已經看不到了。」
傍晚涼風吹過,暮雲掖緊了衣袍,點點頭,由丫鬟的攙扶下回到內院,薛穆一直緊跟在身後,原以為她會有話要問自己,可一路而來,暮雲都是沉默不語,進房之後,薛穆遣走丫鬟,問暮雲說:「你就沒什麼想要知道的嗎?別什麼話都憋在心裡,你不難受我看著難受。」
話一出口薛穆便后了悔,如今暮雲的身份,跟她說這話怕是有些不合適了。暮雲沒有望向薛穆,只是淡淡笑道:「我什麼都不想知道,夜深了,你回去休息吧!」
暮雲下了逐客令,薛穆只好低頭離開,臨走時囑咐了丫鬟,有任何動靜立刻到隔壁去叫他。
葡萄紫藤架下,暮雲恬靜的盪鞦韆,角門那邊有動靜傳來,丫鬟跑過去一看,是一隻紅綢包裹的木盒,撿起來打開一看,裡面一顆雞蛋那麼大的東珠赫然展現在眼前,忙拿給暮雲看。
暮雲雙手接過盒子,聽了丫鬟稟告,又看向角門那邊,丫鬟問:「要不要告訴薛大人?」
暮雲搖頭,將盒子蓋好遞給丫鬟,說:「那人既然不願意現身,我便給他個機會不聲張這件事情,下次你就準備好冷水潑他吧。」
丫鬟又問:「那這東珠如何處理?」
暮雲隨口說:「收起來吧。」
這珠子可值不少錢,待戰爭消弭,百廢待興,有了錢就可以為百姓做不少事情。
「姑娘當真是與眾不同,如此時間難得一見的寶物都不能夠入姑娘的眼去?」
暮雲尋聲望來,果然是那一日舉止輕挑的格格爾汗王,聽薛穆提過,他的名字好像叫做布泰。
暮雲收回視線,鎮定冷笑道:「汗王三番五次未經許可的闖入我的別院,不知道是什麼用意,若皇上知道了,不知會作何感想,小女子一人倒無關緊要,只是如今兩國戰事吃緊,怕牽一髮而動全身,汗王若沒有什麼要緊的事情,還是少來的好。」
布泰認真聽完,突然哈哈大笑,說:「第一次見你時便覺得你與眾不同,後來才得知你竟是蕭逸哲的女人,沒想到蕭逸哲有此艷福,當真是令人艷羨。」
暮雲站起身來,冷著臉看向布泰,對身旁的丫鬟說:「去把薛大人請來。」
丫鬟忙應聲而去,暮雲又對布泰說:「汗王既然知道我同皇上之間的關係,卻還一再如此,當真是不把皇上放在眼裡嗎?」
布泰笑看丫鬟一路小跑著出了別院,突然走上前一步,一臉寒光的看著暮雲,說:「你又何必在此惺惺作態,能夠讓我看得起,那是你的福氣,別給臉不要臉,到時候後悔莫及。」
暮雲後退一步站定,挑眉冷笑著說:「暮雲別的本事沒有,最會的就是不知好歹四個字,汗王若不信,儘管可以一試。」
布泰原以為說出那番威脅的話之後暮雲會花容失色,現卻看她依舊鎮定如初,反倒有些詫異了。定了定神,又笑道:「你仗著的不過是背後有個蕭逸哲而已,我可告訴你,他如今可完全看著我的臉色行事,我讓他活他便能夠活,我若要讓他死……」
他故意驟然停下,仔細打量暮雲臉上的細微神情。暮雲只感覺自己的心都要跳出來了,這布泰說的都是真的嗎?
「也罷,為難女人不是我布泰的樂趣,再說你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宮女,還不值得我為你花太多心思。等日後我妹妹做了皇后,有你的苦日子!哼!」
「什麼?你剛剛說的是……」暮雲幾乎懷疑自己聽錯了,可皇后兩個字卻分明猶如利劍似的轉入自己的耳膜,面前的布泰笑意越見濃郁,暮雲此刻的反應他似乎已經等了許久。
正要上前繼續說什麼,卻聽得身後一陣厲聲傳來,「汗王在這裡做什麼?」
是薛穆,他得到丫鬟帶來的消息趕了過來,暮雲只覺得眼前天旋地轉,幾乎要站立不穩,額頭冷汗不時冒將出來,呼吸急促,朦朧之間見到薛穆跑步過來,時而模糊時而清醒。
薛穆直奔過來輕扶著暮雲肩膀,劈面對布泰說:「汗王可別忘了皇上臨走時你答應過的事情,雖然你如今小勝幾仗,卻是孤軍深入,若不是皇上下令讓各級官員按兵不動,此刻你還能夠悠閑站在這裡談笑自若?」
布泰似乎一點都不為所動,反嘲笑道:「如今你大隼王朝是什麼樣的兵力想必你比我更加清楚,我就算是背信棄義,你們又能奈我何?」
薛穆似乎早有防備,不慌不忙介面過來,「汗王若是執意如此,我等自然是無話可說,可是汗王別忘記了,你們游牧民族真能夠做到你們口中所說的一統天下嗎?且不論人口多寡,文化風俗,就依照生產力薄厚這一點,你們永遠不可能成為大隼王朝的主人,汗王是聰明人,不消在下細說。」
歷史上也曾有過幾次格格爾打敗大隼王朝軍隊,暫時佔領京都的事件,都是極為短暫的曇花一現,為此許多赫赫有名的格格爾將領都慘死異鄉。布泰自小在馬背上長大,對格格爾民族習性生活刻骨銘心,深知若不是被貧困逼得沒了辦法,誰也不會冒著生命危險率領鐵騎遠赴京都來燒殺掠奪。
見布泰沉默不語,知道剛剛自己的一席話已經說到了他心,便趁機說道:「若汗王就此離去,答應不再行騷擾,在下可保證今日之事皇上絕不會知道。汗王請回吧!」
布泰冷笑兩聲,指著薛穆說:「你小子有種!你最好記得你現在說的話,還有,記得提醒蕭逸哲我和他之間的約法三章,若有絲毫違背,我布泰就是拼著格格爾整個部落,也會同你大隼一決雌雄!」
布泰走後,暮雲感覺自己支撐不住,癱軟下來,全身酸軟無力,小腹絞痛難忍,似乎要吐卻又無物可吐,只用那沒有力氣的指尖拚命抓著薛穆的袖子,急切的問:「他說的都是真的嗎?約法三章裡面包含了要立他妹妹為後?」
薛穆單膝跪地,緊緊抱住暮雲,見她一臉慘白的臉色,也有些不知所措,急忙安慰道:「你別瞎想,事情不完全是他說得那樣。」
暮雲突然痛哭著大喊道:「蕭逸哲要娶他的妹妹,你告訴我這是不是真的!」
見薛穆始終低頭不語,面色為難,心中一絲絕望突然湧出,感覺臉色漲紅,暮雲仰著面長天大叫一身,頭腦一陣暈眩,撅了過去。
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醒來的時候一縷陽光正直射到床邊,像是早晨的日光。
暮雲睜眼獃獃望著這一縷陽光,突然想起初在山間渡過的那幾個月美好歲月,空氣清新無比,陽光自然溫馨,蕭逸哲的笑臉也不帶一絲雜質,始終晝夜陪伴,唯一的缺憾就是自己只能終日卧床不起,周身疼痛不得。
相比較的如今,那短暫的快樂時光更像是一去不返一般令人惆悵。一滴淚珠滾滾滑落,沒入在被袍之內,無聲無痕。
「暮雲,你什麼時候醒來的?」
在床邊守候著的薛穆約莫感覺到動靜,睜開望來,眼泛紅血絲,書生般白皙的臉上顯得極為疲憊。望著他一臉關切的神色,暮雲突然鼻子一酸,又欲哭出聲來。
「暮雲,你別太傷心,皇上這麼做總是有他的理由,政治權宜之間總免不了要妥協一二,這些你又不是不了解。」
暮雲還是不想開口說話,只垂著眼,任由淚珠不停滾落下來。心道,我當然了解,所以我才不願意蕭逸哲沉迷期間,我不想理會什麼江山社稷朝堂風雲,我只想跟他兩個人歸隱山林,雙宿雙棲。
「對了暮雲,我要告訴你一個好消息。」薛穆竭力做出一副歡喜的神情,只是任誰看去,這笑容底下都蘊藏著無盡的悲涼,「你肚子裡面有了皇上的骨肉。」
暮雲睜眼望去,一臉不可思議,只見薛穆稍顯暗淡的臉上泛出一絲心疼,說:「如今你可要更加在意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