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三隻採花賊啊
因著心事重重,這日夜裡就有些睡不著,溫蘇心便索性起來披了衣裳,一個人在自己小院子里散步。瑞孫輕藍住的院子叫採薇軒,位於瑞孫府後邊,地處偏僻,幽靜孤冷,整個院子種滿竹子,便是白日也給人一種幽幽的凄冷感。
皎潔的月光下,修竹重重竹影深,落一地濃重的陰影,更添三分黯然。假山石洞幽僻,怪石嶙峋,透出滄桑感和寂寥感。只光影交疊,倒也襯得屋舍和竹林掩映生姿。
溫蘇心順手扯了一片竹葉拿在手裡把玩,無精打采地走著。
只她不經意的抬眸間,忽然目光掠到牆頭上,看到一團白乎乎的東西,定睛一看,竟然是一隻白乎乎的手!那手五個修長的手指像一個鐵爪抓在牆頭上,就只有這麼一隻手突兀地抓在那裡,嚇溫蘇心一跳,遇到鬼了!
阿嘞,怪事年年有,今年怎的特別多呢?
溫蘇心躡手躡腳地走了過去,那牆角邊正好有個高大的花缸,便踩在花缸上爬了上去。她正準備仔細瞧瞧是不是她看錯了什麼的,卻見一張大臉倏然從那面牆下鑽了出來!
嚇了溫蘇心好幾個大跳!
一瞬間,只見溫蘇心眼疾手快,嚇得本能地立時一巴掌狠狠拍了過去。那鬼大抵也是猝不及防,被溫蘇心拍了個正著,立時發出一聲清脆的聲響,「啪」!
那鬼只來得及發出短促的一聲「啊」表示驚嘆,然後倏然往後倒!只聽得一陣咚咚咚的聲音,三個重物落地的聲響,驚飛樹上一群飛鳥撲撲飛向天際。
溫蘇心瞧了瞧自己的掌心,凝了凝眉,咦?貌似觸手一片溫熱,不是鬼?是人!那是採花賊嗎??
竟然對瑞孫輕藍這樣一個瘋瘋傻傻的人有興趣!是該說自己現在這張臉長得太銷魂呢,還是該說該採花賊太重口味了呢!?
聽得牆外嘀嘀咕咕的說話聲,雖然聽不真切說了些什麼,但總也聽出不止一個人的聲音!人渣!竟然幾個人一起相約著來采瑞孫輕藍!
對付兩個以上的大男人,還是訓練有素的採花賊!溫蘇心絕然沒有信心的。
可她也不能跑了,她屋裡外間還睡著銀杏,要是人家采錯了原也不打緊,指不定郎情妾意還能成全一段佳話,但一想到一群採花賊采了銀杏這朵小杏花……
溫蘇心趕忙勒住自己的想法,完全不敢想象下去。她這邊院子僻靜,她要是一聲呼喊,只怕家丁還沒衝過來,她就先被這幾個採花賊給殺人滅口了。如此,只能智取了。
就在溫蘇心這麼埋頭思量間,就見一個影子一閃,有人從牆頭上跳了下來,一聲重響降落在空地上。
觀背影是個錦衣華服的公子哥,身材欣長,地上的影子便也拖得冗長。他七妥八穩地走了兩步,邊走邊疑惑地探頭瞧著。
好個大膽的採花賊!不飛檐走壁、小心謹慎也就罷了,竟然還如回自己家中一般悠然自得落落大方!這年頭的採花賊都是如此膽大包天的嗎?
世道墮落啊!人心不古啊!真真叫人扼腕得緊。
溫蘇心便在牆角抱起一個自己能抱得動的最重最有殺傷力的花盆,準備伺機以待。半晌,也不見外頭有什麼動靜,可見這個先來刺探情況的,弄死一個是一個!
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就這個時候了!
溫蘇心屏住呼吸,從竹林後轉了出來,輕手輕腳地走到了他身後,使出全身力氣高高舉起花盆!
卻聽得身後一聲謹慎的輕呼:「小心身後!」
聞聲那人猛地一扭頭,看到溫蘇心的舉動,他「咦」了一聲,旋即露出了驚奇的表情,彷彿對溫蘇心的偷襲行為感到十二萬分的不理解!
只溫蘇心那舉起的手已經收不住勢,還是將花盆狠狠擲了出去。那人頭一偏一閃,堪堪躲開了溫蘇心的暗算,然後他睜大了眼睛表示了更大的不理解!
身後砰砰兩聲落地聲,可見又飛進來兩個採花賊,一下子被三個採花賊圍住了!太不妙了!
本能地回頭瞧瞧後邊的情況,等溫蘇心一扭頭,便看到了一個她很想弄死的人!公,冶,翊,哲!
那人立在皎潔的月光下,長身挺立,拿著一柄扇子橫在身前徐徐搖著。他噙著三分笑,璀璨的眸光同天上星光交相輝映。
他勾起嘴角一笑,做出一副人生何處不相逢的表情來,「本王同瑞孫小姐真是有緣,這麼快就又見面了。」
溫蘇心咬了咬牙,瞥了一眼那碎在地上的花盆,真真可惜了!剛剛就該一個旋身將這花盆砸在公冶翊哲臉上,砸他個稀巴爛!
「呵呵,」溫蘇心乾笑兩聲,皮笑肉不笑地道:「有緣!真是有緣啊!王爺特特來我家特特進了我的院子竟然還能見到我,這是怎樣天大的緣分啊!」
公冶翊哲站在月光下笑得蕩氣迴腸,「果真是很有緣分!」
溫蘇心這麼一看,便看到公冶翊哲身後還站了一個人。
他身後修竹連綿,竹枝搖搖曳曳交錯,在風裡發出沙沙的輕響,像一首悅耳的清歌。他在竹林前長身玉立,美如冠玉的男子竟讓日月無華。
清冷月光落在他身上如霜如雪,男子清挺地立在那。融融月光下他衣袂飄舉,若行雲中。又如一株清新的竹,風采冠絕當世,傾世的好容貌可堪入畫。
這樣的風采,這樣的容貌,當今天下,便也只得一個人,那就是奧君公子慕淇君。
慕淇君,這三個字,所代表的是整個大殷懷春少女的所有夢想,絕世美男子,才德兼備,寬和溫潤,家世顯赫,光彩耀人……
無論怎樣美好的詞,用在他身上,總是合宜的。或者應該說,彷彿這些美好的詞因為他的存在,才有了存在的價值,從前種種皆是虛妄,只得奧君公子來了,這些詞才鮮活了起來。
瞻彼淇奧,綠竹猗猗。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瑟兮僴兮,赫兮咺兮,
有匪君子,終不可諼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