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 情已不能歸
柳硯生未曾答話,神情卻告訴我,他早已知曉,只是一直未曾戳穿罷了。-www.-他明明知曉,何故不拆穿?他若是知曉了,定然也曉得我今日邀他來人間必定是存了心思逃走的。
我回眸看著他,柳硯生的臉色蒼白無比,他似乎每每同我來人間皆會如此,也不曉得是何緣由。我本想一走了之,任由他死在這裡也好,或是旁的什麼也罷,終究我是要離開他的。
鳶兒瞧見他渾身的血嚇壞了,我捂住鳶兒的眼睛,將她轉身背對著柳硯生,輕聲道:「鳶兒,你到旁邊去等娘親,不許亂跑,知道么?」
鳶兒素來聽我的話,乖巧的點點頭到旁邊去等著我。
我默了默,問柳硯生:「你從一開始就知曉了?是么?為何不拆穿我?」
「我以為你會感動的……」他嘴角掛著凄涼的笑,血液緩緩蔓延出來。
我想問他,他身上的傷究竟是怎的一回事,然當我開口之時卻是那麼傷人:「我曾經也以為你會感動的,可是最後,你卻想要我的命。」
「呵,你還記掛著當年的事。」柳硯生彷彿未曾意識到,我恨他不僅僅是因著當年,且還是因他拆散我與師兄。
呵,興許如今的我早已不愛誰了,愛情於我而言太過奢侈,我不再奢求什麼,我只想離開魔界,帶著鳶兒逃得遠遠的,再不想見到任何一個與柳硯生有干係的人。
我也……不大想見到我師兄,若是與我師兄見面,我當真不知該說些什麼好。
而現下,我對柳硯生……我終究是下不去手要他性命,而我……也無法再愛他,他以為他把世間最好的都給了我,卻不曉得,他卻把世間最壞的也給了我。他以為的愛,便是將什麼都給了我,將一切都給了我。我以為的愛,則是獨一無二,他永遠給不起。
他的心裡永遠都為韓妙菱留了一個位置,那是我容不下的位置。我笑了,我蹲身,透過柳硯生的眼眸看到我那張冷漠的臉:「記掛?柳硯生,換作是你,你不會記掛著么?有些傷,永遠都不會好。問我這些年可否有感動,這些年你又何曾給我過感動。呵呵……約莫你是給過,不過,你只是你以為的感動。你莫要忘了,我是石頭,鐵石心腸你又不是不知曉。我記得許多年前,你說過,我寧沉香是毒婦。沒錯,我就是毒婦,我還很記仇。無論你如今對我再好,我還是恨透了你。」
柳硯生支撐著起來,張了張嘴想同我說些什麼,我卻沒有給他機會開口,我不知自己心裡是怎的想的,許是真的恨透了他,即便還要愛,早已經被恨給掩埋了。我終究還是沒有出息,下不去手殺他,只得刺激,我靠近了看著他一字一頓道:「我不會感動,一絲一毫也不會……」
「那麼,你是想殺了我么?以報當年我殺了阿離之仇?」他也笑了,笑得眼淚都出來了,我以為我不會疼,可在這一刻,我看著他這般的神情,竟還是疼到了心底里。
然而,有些事情一旦鑄成大錯,便再沒有挽回的餘地。他當年傷了我,殺了阿離。爾後我都將他忘得一乾二淨了,他還來糾纏不休。如若沒有他的出現,大約我如今是過得很幸福的。
我下不去手殺他,依舊鐵了心的要傷他。我搖搖頭,溫柔道:「硯生,我怎會殺你?我不會殺你,我要你慢慢的死,你說,你現在這般模樣,若是路過的妖怪瞧了去,會如何?」
「寧沉香,我是你的夫君,我是鳶兒的爹,你……」他眼裡類似更甚,我幾乎能感受得到他是何等的絕望何等的痛。
他是愛我的么?所以此刻才會如我當年那樣痛,呵呵,寧沉香,你約莫是多想了,他若是愛你,又怎會任由旁人傷害你?他的痛,不過是因魔尊的自尊罷了。一次次的刺痛了他的自尊,他自然是痛到了骨子裡。
我知曉,他是不會死的,可我還是忍不住惡毒的去刺激他,傷害他。我想起了阿離,想起了當年他是如何對我的,這些傷痛是永遠都無法痊癒的,以至於他對我的好,皆被我拋之腦後,剩下的都是恨。
因而,當他同我說他是我的夫君,是鳶兒的爹時,我笑著同他說:「你不配!那不過是你一廂情願罷了,你以為丟掉的東西還能找的回來了么?丟掉東西是找不回來的,當年是你丟掉了我們的情意,如今你想找回來么?也不是不可,可你能把阿離還給我么?你能抹去我千萬年的痛么?能么?」
我本想抑制住自己的情緒,此時卻全然無法抑制,最後,我幾乎是吼出來的。我睜大了雙眼,狠狠瞪著柳硯生,冷笑著又問了他一遍:「柳硯生,你能么?很絕望么?你可知我當年有多絕望?」
柳硯生沒有答話,只望著我。他是說不出話來,那些東西,他不能還給我,也還不了。阿離當年魂飛魄散,縱然有存活的機會,那也是千年以後的事了,興許她活過來之時早已變了模樣,變了性子,已非往昔那個阿離,所以,柳硯生他不能還給我。
無論是阿離還是我與他的過往,都已經回不去了。我如今當真是愈發的歹毒了,我瞧得出柳硯生此刻已然很難過了,無論是身心只怕都好受不到哪裡去。可我,卻還是強忍著心中的痛繼續刺激他:「所以,你就在這裡等死吧!」
言罷,我便起身離開,我怕我多看他一眼又會心軟。我師兄曾說我心軟的不像石頭,我想,那大約是對柳硯生的罷。如若我心再硬一些,大可要了他性命。
「沉香,不要走!」我將將邁出步子,手卻被人握住。
我回眸,柳硯生,他竟站了起來,顫顫巍巍的站在我面前,用乞求的目光看著我,無力道:「沉香,不要離開我,不要……」
我知曉,這回如若不離開,往後若想逃走,大約是難上加難。我拉了拉他的手,卻怎的也拉不開,他的手就如枷鎖一般將我束縛。
「柳硯生,你放開我!否則我殺了你!」我手中的轉生鏡發出淡淡的光。
柳硯生彷彿沒有聽見一般,依舊拽著我不肯撒手,儘管他已經不大站得穩。他道:「沉香,不要走,你忘了么?我們曾經說過要永遠在一起的,當年是我的錯,你……難道就不能給我機會彌補么?」
彌補?他要如何彌補?每每聽到他同我說這些話,我還是忍不住的心痛,淚也不覺落下:「柳硯生,你如若當真愧疚,就放了我罷,也放了你自己。你,放了我罷,放了我好么?」
我哭了,淚眼朦朧的看著他。
柳硯生微微愣了一會兒,遂緩緩放開我的手道:「沉香,能抱我一下么?抱我一下,我放了你……」
我毫不猶豫的撲入他懷中,柳硯生的手覆上我的後背,他的手顫抖的厲害,無力的在我耳邊道:「沉香,以後,還會見面么?」
在他懷中的感覺,與當年並無分別,一樣那麼溫暖,可但凡是想起阿離,想起當年他是如何對我的,我的心就如扎了千萬根針那樣疼。
所以,當他問我這話時,我告訴他:「如果可以,我不想再見到你。」
我狠心撂下這句話之後,便推開了柳硯生,頭也不回的走了。
我終於……終於擺脫他了,我終於不再與他有任何牽扯了。愛情,我已不再去奢望了,如今我只想和我的鳶兒好好的過日子,有鳶兒,便已經足夠了。
鳶兒聽聞要離開魔界了,十分歡喜,走了兩步卻皺著眉頭道:「娘親,爹爹會不會死啊!」
「不會,他是魔尊,不過就是流一點血,怎的會死呢?」我面不紅心不跳的欺騙了鳶兒,鳶兒向來信任我,便乖乖的點頭道:「呃。」
「娘親,爹爹一個人會不會碰到妖怪啊!以後鳶兒是不是都見不到爹爹了?」將將走了幾步,鳶兒又回眸,臉上竟有些不適。
看著鳶兒這副神情,我亦有些難受,若是放在人間,她不過四歲。我頓了頓,輕聲問她:「鳶兒,你是願意跟著娘親還是願意跟著爹爹,你若是要跟著爹爹,往後便見不到娘親了。」
「鳶兒要跟著娘親!鳶兒不要離開娘親!」我說的話大約是殘忍了些,鳶兒急忙拉住我的手,帶著哭腔可憐巴巴道。
我亦不想殘忍,可我必須帶走鳶兒,也只得同她說殘忍的話。
幾百年了,也不知地府是否變了樣,師兄如今師父還在地府,地府的鬼差是否還認得我?我牽著鳶兒,懷中複雜的心情回到了地府。
地府一如既往,一點兒也不曾改變,只是,鬼差倒是變了,一個個都認不得我,將我與鳶兒攔在外頭。
我同他們說我是閻王的女弟子,要見閻王,站在外頭是鬼差滿臉嘲笑:「哈哈哈哈……閻王的女弟子?咱們閻王就沒有女弟子!你究竟是何方妖孽!你以為地府是什麼地方,你想來就來的?」
「娘親,他們是誰啊!他們都長得好嚇人啊!」鳶兒在魔界見的大多是生的好看的妖怪,譬如方長君,譬如東方零,如今見了地府的鬼差自然是嚇到了。
我蹲身摸著她的小臉,輕聲安慰:「鳶兒不怕,這是鬼差,地府守門的鬼差。」
「什麼叫守門的!會不會說話啊你!」一名鬼差聞言,瞬時便不悅了,他們本身的確就是守門的,卻是不容旁人這樣說,大抵是因著聽上不去不雅觀。
我頗為無奈:「罷了,你不是守門的,我當真是閻王的女弟子,若是不信儘管去通報,告知黑白無常也好。」
「大膽!黑白無常豈是你等妖孽叫的!」小鬼差又繼續嚎叫。
我左思右想唯有動手了,不想我還未動手,他們便先動起手裡,手中的鋼叉直襲而來。
「住手!」忽然一聲怒斥!鬼差們嚇得立即跪地:「閻王!」
閻王?我聽著這閻王的聲音並非我師父那般,倒像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