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
這座外表奢華富麗、裡頭藏著無數的醜陋與骯髒的建築物,就是他們第一次碰面的地方。所有不愉快的記憶浮現在腦海,程知瑜想按捺也按捺不了。
感受到她的身體在顫抖,許宥謙狀似體貼地摟過她纖細的腰肢,「很冷嗎?」
聲音凝在舌尖,程知瑜仰起臉看著他,除了無奈和恐懼的神色,她眼中還多了幾分乞求的意味。
許宥謙邪氣地笑了一下,半抱半拖地將她帶了進去。
這是程知瑜第二次出入這種奢靡且魚龍混雜的會所,一路走過暗光昏暗的走廊,相隔不遠就能看到一對對放肆擁吻的男女。聽著隱隱傳來的喘息聲,她不自覺地將頭埋得更低。
稍稍挪眼,許宥謙便瞧見她發紅的臉頰。他緊了緊箍在她腰間的手,半真半假地說:「你可真單純呀,程小姐。」
那溫熱的氣息噴在她的耳根上,她縮了下脖子。而她這動作明顯取樂了他,她聽見他低沉的笑聲,抬頭看了他一眼,卻發現他眼裡並沒有笑意。
穿著性感的迎賓小姐帶這他們穿過錯綜複雜的走廊,最終停在一扇厚重的雕花門前。她拿出傳呼機說了兩句,緊接著就有個西裝革履的男人從裡面將門打開,獻媚地將他們迎進包房。
包房內一片放浪形骸,男男女女正玩得興起。長長的茶几上放滿了各種牌子的洋酒、紅酒甚至是啤酒,五顏六色的燈光閃爍不定,不知名的音樂震耳欲聾。
房內的男女熟絡地跟他打招呼,而他只是敷衍地點頭。
嗆鼻的煙味非常濃重,程知瑜剛進門就開始捂著嘴咳嗽。她別過臉,而那個擁住自己的男人卻順勢地將他藏進了懷裡,動作輕柔地撫著她的背,「寶貝對不起,我忘記了你鼻敏感。」
他的手在後腰暗示性地掐了下,程知瑜連咳嗽都不順暢了,一口氣噎在喉嚨,不上不下的憋得滿臉通紅。她尾隨著他坐下,待她平復下來才發現有人正與許宥謙交談甚歡。
那男人穿著灰色的中山裝,頭髮剃得很平,看上去應該有五十來歲了。他看了她一眼說:「這位小姐有點臉熟,就是一時間叫不出名字。」
「知瑜,」許宥謙拉過她的手,溫柔地對她說:「來,叫華叔。」
眾人投來各種複雜的目光,程知瑜不習慣這樣的場面,身體不自覺地往他那方挪。她心中充滿疑問,但最終還是乖乖巧巧地說:「華叔好。」
那男人似乎沒有搭理程知瑜的意思,他只是隨意地點了點頭,接著便出言調侃許宥謙,
「你每次帶的女人都不一樣,能有個見上兩面的真是不容易啊。」
程知瑜倒覺得詫異,她雖不知道這個男人是何方神聖,但卻記得自己並沒有見過這個人。
他低頭玩著程知瑜的手指,臉上掛著不正經的表情,「玩了這麼多年,我挺想過點不一樣的生活。」
跪在他們跟前的妖嬈美人將酒倒好以後,恭恭敬敬地舉到了華叔面前。他沒有接,抬手朝許宥謙那方作了個手勢。
「華叔太客氣了。」許宥謙沒有拒絕,接過來以後便輕晃著酒杯。
那男人翹起了二郎腿,仰起頭吐了個煙圈,「我本來還給你留了幾個辣妹,沒想到你最近好這口。」
許宥謙將酒杯里的酒一飲而盡,伸手將她擁入懷中,「玩著挺新鮮的。」
他的聲音不大不小,倒能讓坐在附近的人聽見。
旁人的低聲私語和嘲笑傳入耳中,程知瑜胸中湧上了一團火,此時正失控地蔓延。他那手臂強勢地制住她的腰,低頭看她的時候,眼裡都透著威脅的意味。她既憤怒又難堪,最終只能對他說:「我上衛生間。」
「去吧。」他寵愛地揉了下她的頭髮,語氣繾綣地說。
程知瑜的表情有些許扭曲,她僵著身體從他的懷裡滑了出來。寬敞的獨立衛生間將外頭的吵雜聲隔絕開了,她已經震得發疼的耳朵舒緩了些許。看著鏡子中那臉色蒼白自己,她只覺得不忍直視。
在衛生間躲了片刻,她出來的時候看見許宥謙身邊坐了幾個花枝招展的妙齡女子。他似乎沒有注意到自己,她猶豫了下便舉步往前走。
門邊有個俊俏的小夥子在候著,聽說她要出去透透氣,馬上就替她拉開的房門。
外頭還有兩個壯漢在守著,當他們同時移目,程知瑜有點緊張,她勉強地對笑了一下,接著頭也不回地離開。她的步子邁得很急,彷彿身後正有怪獸在追趕。
這個樓層的走廊四通八達,程知瑜一點方向感都沒有,只能憑著直覺左轉右拐。這一路上也沒有碰到一個會所的職員,她越走越覺得奇怪。她一心只想著離開,因而也沒有深想。
鬆軟的地毯吞沒了腳步聲,她覺得自己的心跳聲響大得有點可怕。若再不能找到電梯或樓梯,她認為要冒昧地敲敲這些房門問問路了。
又轉了一個彎,她意外地發現前方立著兩個人影。她正想叫喚的時候,聲音卻哽在了喉嚨。
那兩人裝著怪異,頭髮染得五顏六色,其中一個人的口裡還叼著香煙,此時正勾肩搭背地嬉笑。他們察覺有人步近,都不約而同地把頭轉了過來。他們對視了一眼,沒有抽煙的小混混便說:「美女,一個人?」
程知瑜心知不妙,但還是竭力地保持鎮定,「對不起,我走錯路了。」
話還沒有說完,她已經轉身想離開。不料那兩人的動作極快,她還沒邁出腳步就被一前一後地圍著。
「開什麼玩笑,來這裡的人怎麼會走錯呢?」小混混說著就跨前了一步,那濃重的煙丑讓人作嘔。
她跟著退了一步,腰卻猛地被一雙手握住。站在身後的男人用力地將她拉近,毫無縫隙地貼著她。他一臉猥褻地度量著她的腰圍,而後嬉笑著說:「你她媽的真細!」
「別碰我!」程知瑜沒能甩開腰間的手,站在她跟前的男人也開始對她動手動腳。她掙扎,只怪自己今天穿了雙沒有跟的小皮靴,就算踹人也沒有什麼殺傷力。
「叫什麼!」站在她身後的男人撩起了她的裙子,手順著她的大腿往上。他跟被程知瑜狠狠地踩了腳,此際變得異常的不耐煩。他將腦袋湊到她肩頭,用力地汲取著她身上的香氣。
隔著厚厚的褲襪,程知瑜仍能感受到有隻手在自己大腿上恣意遊走。她噁心至極,但雙手被他的另一隻手牢牢地制在身後,她根本連一絲的反抗能力都沒有。
另一個男人粗魯地扯開了自己的兩顆衣扣,看見她又喊又鬧,他乾脆地將嘴巴也湊了過去。
程知瑜幾近崩潰,胡亂地搖著頭閃躲,但一切都是徒勞。恍惚間,她覺得自己又回到了那個不堪回首的晚上,一切都是這樣的無力,一切都是這樣的絕望。
就在這般混亂的瞬間,一把沒有起伏的聲音自他們的後方傳來,「真是有趣。」
聞聲,那兩個男人都微微地頓住了動作,而程知瑜的意識已經渙散,她只聽見聲音,卻無法辨認更多。
「媽的,沒看見老子正忙著嗎!」埋首在程知瑜身前的男人已經微微夾著了她腳彎,此際正頭也不回地吼了一句。
他沒有動怒,只是語氣清冷地繼續說:「你的老大沒有教過你規矩嗎?」
自后箍著程知瑜的男人已經看清了來人的長相,他微微張了張嘴,卻沒有發出聲音。另一個男人察覺到不對勁,於是也回頭看了眼。
許宥謙倚著牆,此際正漫不經心地拿出一個銀質的火機。他用手攏著火苗,點燃香煙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才抬眼看他們。
兩個小混混終於從慾望中抽離,他們對視了一眼,放開手中的女人就立即跑開。
程知瑜早被他們折騰得站也站不穩,他們鬆手的瞬間,她失去了支撐,狼狽地跌倒在地上。頭部磕著了僵硬的牆壁,疼得眼前發黑。她緊緊地捉住自己的衣襟,似乎這樣得到些許的安全感。
急促的腳步聲漸漸消失,此處再度恢復如常。寬敞的走廊無人經過,空寂得有的可怕。他不知道在那裡站了多久,程知瑜暗自猜想,或許他早已自己出門的時候已經跟過來了。
他靜靜地抽了小半支香煙,而後才移目到她身上。她縮著身體,臉上的淚痕交錯,方才整齊的頭髮也變得凌亂不堪。她的眼睛紅紅腫腫的,看向他的時候十分防備。
未乾的淚水還留著臉頰間,她覺得癢,卻又沒有去擦。這裡的暖氣雖足,但她卻覺得很冷,那寒氣從心底冒出,不可抑止。
對視了三兩秒,許宥謙率先收回了視線。他將手中那大半截未燃的香煙扔掉,踩熄,接著便一步一步地朝她走來。
一團黑影投到眼前,程知瑜稍稍平復的心跳再次失序。她的眼睛緊緊地鎖著他,掩在胸前的手不自覺地發緊。
相隔一步之遙,許宥謙終於停住了腳步,蹲下來與她平視。臉無表情地盯了她片刻,他突然勾起了嘴角,繼而用喜怒難辨的語氣說:「走啊,怎麼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