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第八十二章
第八十二章
離開棠海市以後,程知瑜的日子又恢復往常的忙碌。備考的時間越來越少,她每天至少花二分之一的時間再學習上,右手的拇指和中指也起了一層薄繭。
方賢知道她為此幾近是廢寢忘食,好幾次都勸她要注意作息,畢竟身體是革命的本錢,沒有了健康的體魄,其餘的事情都是空話。姚淑華擔心她不懂照顧自己,隔個三兩天就熬好湯給她送去,免得她的營養跟不上。
每天晚上鍾厲銘都會給程知瑜打電話。他似乎很了解她的作息安排,當她完成任務準備放鬆的時候,他總會適時地來電。他們談論的多是生活的瑣事,程知瑜跟他聊天總有種寫日記的錯覺。
今晚程知瑜到老宅陪外公外婆吃飯。飯菜很合胃口,她吃得很飽,到家以後就懶洋洋地窩在沙發上不想動。抬眼看了下時間,她習慣性地那出自己的手機,等待著鍾厲銘的來電。
房子里靜悄悄的,隱隱中有幾分說不出的落寞。程知瑜側著腦袋打量著這數十平方米的小公寓,第一次覺得這裡冷冷清清的,於是摸到遙控器把電視機打開。電視節目來來去去都是那幾個模式,她覺得格外無趣,低頭看著手機黑漆漆的屏幕,突然很希望它能夠亮起來。
閑來無事,程知瑜拿著手機無聊地玩著。翻開通話記錄,滿滿的一屏都顯示著鍾厲銘的名字,她的手不經意地往上面滑動了一下,電話居然就撥了出去。
怔怔地看著通話界面,程知瑜意識要取消通話的時候,電話已經打通。鍾厲銘很快就接了,她聽見他跟別人說了句失陪,接著他的聲音才真切地響起:「知瑜?」
他應該還在外面應酬,程知瑜有點不好意思,輕聲問:「我……是不是妨礙到你的工作了?」
那頭傳出一聲房門閉合的悶響。鍾厲銘似乎笑了下,他的語氣比往常要輕柔,「沒有。」
他們同時沉默了三兩秒,最後是鍾厲銘主動開口:「怎麼不說話了?」
程知瑜找他倒沒有什麼要緊的事情,她將抱枕塞到自己的腦袋下面,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
她說的話聽起來支支吾吾的,鍾厲銘突然緊張起來,「到底怎麼了?身體哪裡不舒服嗎?」
程知瑜連忙否認:「沒有,我只是……」
電話那頭又沉默了,鍾厲銘等了又等,忍不住替她接下去:「想我了?」
她不說話,而鍾厲銘自顧自地笑了,那感覺比簽下任何一張大單還要高興,第二天他就匆匆忙忙地飛到寧昌。
門鈴響起的時候,程知瑜剛準備做晚飯。透過貓眼看清楚門外站著的男人,她有點驚訝,扶在門把的手不自覺地頓了頓。
鍾厲銘又按下門鈴,這次房門很快被打開。程知瑜連圍裙也沒有解下,他本想問她吃過飯了沒,但她已經先自己一步發問:「你怎麼又來了?」
儘管她的態度還是冷淡如初,但是鍾厲銘也沒有在意。他走進屋裡,回頭看了正換上房門的她一眼,說:「因為你想我。」
程知瑜沒有控制好力度,房門被重重地磕上,鍾厲銘那沉沉的笑聲緊接著響起。她站在原地,「你又拿我尋開心。」
鍾厲銘往回走,最後停在她跟前,程知瑜似乎有意躲避,而他則用身體堵住她的去路,稍稍俯身告訴她,「是我想你,想到飯不能好好吃,覺不能好好睡,就連工作也不能好好做。」
背脊貼著門板,程知瑜局促不已,他的身影攏在眼前,她稍稍動一□體就會與他觸碰。她側過臉,小聲地問他:「我要去做飯了。」
「我來幫你。」鍾厲銘說著就要解她的圍裙。
掛在他嘴角的微笑很不正經,程知瑜覺得他似乎不僅僅想解下圍裙,還想脫掉自己的衣服。她連忙把他推開,動作敏捷地側身躲開,「不用了,你先去洗澡吧。」
把她逗得差不多了,鍾厲銘笑著往卧室的方向走。程知瑜雖然幾分疲憊之意,但臉色還算不錯。她應該有好好地照顧自己,想到這裡他才放心。
晚飯過後,程知瑜按照日常的計劃回書房看書複習。被撇下的鐘厲銘追了上去,她剛坐到椅子上,聽見他的腳步聲也沒有抬頭。
鍾厲銘走到書桌前,一言不發地把她的書給抽走。他翻了兩頁,接著跟她說:「你看少一晚會怎麼樣嗎?」
程知瑜把手邊的另一本書攤開,語氣有點無奈,「我沒有多少時間了。」
「你一定要明天考嗎?緩一緩也沒有關係的,何必要把自己逼得那麼緊,太辛苦了。」鍾厲銘明顯不贊同她的想法。
「我不覺得辛苦。」她淡淡地說。
茱莉不知道什麼時候跑了進來,現在正圍在他腳邊用腦袋蹭他。茱莉的身型又圓潤了一點,他彎腰將它抱起,而它很乖巧地朝鐘厲銘軟軟地喵了兩聲。程知瑜拿著筆在書上圈圈畫畫,他只得帶著茱莉到客廳看電視。
程知瑜很晚才回房間休息,卧室里沒有開燈,躺下床時手重重地壓在了鍾厲銘的肚子上。他悶哼了聲,她這才記起他的存在,於是急忙把手拿開。
連著幾晚熬夜,鍾厲銘已經在她的床上小睡了一覺,他還沒有完全清醒,一手就箍著她的腰將她按在胸前。他蹭著她柔軟的身體,話說得有點含糊,「你累不累?」
「不累。」她不假思索就回答。
肩帶滑落到手臂上,鍾厲銘將臉貼在光滑的肩頭上,唇瓣一下一下地擦過那片微涼的肌膚,「你就非要考到那所學校不可嗎?」
「難道我就不能有自己的追求嗎?」程知瑜背對著他,那聲音低低沉沉的,聽著有些許幽怨的味道。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擔心你的壓力太大。」他頓了下,接著又說,「況且跑了這麼遠的地方讀書也不方便。」
「什麼不方便?」她問。
鍾厲銘隨意「唔」了聲,手掌慢條斯理地在她身上遊走。程知瑜挪了挪身體。他不滿,結實的手臂環著她,用手在她的腰間度量,試探著說:「你好像胖了一點。」
最近缺少運動,又有舅媽的湯水滋潤,程知瑜也覺得自己身上的肉多了不少。她暗下決心要在日程了添加鍛煉項目,而他的手不知道什麼時候按在自己的小腹上,並緩緩地使力。
鍾厲銘覺得很有必要帶她到醫院做一次檢查,正猶豫著要怎麼開口,程知瑜突然低呼了一聲。他馬上將手收回,十分緊張地詢問:「肚子疼?還是哪裡不舒服?」
剛才有股熱流湧出,程知瑜不自覺地溢出聲來。她被鍾厲銘這神經兮兮的模樣嚇了一跳,沉默了三兩秒才說:「我的肚子很脹,你別壓著。」
聞言,鍾厲銘正好可以理直氣壯地提出要求:「我帶去醫院看看。」
程知瑜扯著被子,語氣有點無奈:「別鬧了,我……來那個了。」
鍾厲銘的身體一僵。他以為自己聽錯了,隨即問她:「你說什麼?」
程知瑜有點尷尬,於是沒有說話,不料他卻將手探到自己的腿間。溫厚的手掌觸碰到那片滑膩的肌膚,她弓起身體躲避,「你幹嘛!」
隔著一層布料摸索到厚厚實實的衛生巾,鍾厲銘才肯相信她的話。他緊緊地抿著唇,呼吸莫名地急促起來。
趁他失神時,程知瑜馬上甩開他的手,隨便撐著鋪床坐起來。她伸長手臂將床頭燈打開,一臉警覺地看著他。他似乎正費力沉思,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自己的肚子,她也低頭瞧了瞧,隨後看向他說:「你以為我懷孕了?」
他眯了下眼睛,程知瑜被他犀利的目光審視得很不自在,於是主動交代:「我……有吃避孕藥。」
房間里的氣氛有點凝滯,鍾厲銘一言不發,臉上的怒氣顯然易見。
這個月的經期延遲了很多,程知瑜知道這應該是服用避孕藥的副作用所造成的。那天早晨,鍾厲銘莫名其妙地問自己願不願意嫁給他,她就起了疑心。為保萬無一失,她便瞞著他去了一趟藥房。看他現在的反應,她覺得自己的決定並沒有錯。
良久以後,鍾厲銘才開口:「我不是讓你別吃那種葯嗎?吃多了對身體不好。」
她垂下眼帘,手一下一下地摳著被子,「你是存心的吧?那晚你根本沒有戴套子對不對?」
鍾厲銘不否認。他將她拉回來,抱著她在她的耳畔說:「要孩子不好嗎?」
那語氣十分繾綣,程知瑜聽得耳根發軟,靜靜地倚在他的胸前。
她不表態,鍾厲銘將下巴抵在她的肩上,耳語道:「你知道嗎?我很想很想……你能成為鐘太太,你究竟什麼時候才肯答應。」
灼熱的氣息全部噴洒在耳際,程知瑜整張臉都微微地發燙。她側過腦袋,像小孩子撒嬌一樣,「我才不要當什麼鐘太太。」
他將她的身體轉過來,捧著她的臉,說:「原因呢?」
程知瑜不想面對面地與他談論這個問題。她伏在他肩上,手環著他的脖子,說:「你欺負我。」
「我很久沒有欺負你了。」他笑著說。
程知瑜找不到證據推翻他的說法,接著又指控他說:「你對我不好。」
他見招拆招,「現在你都敢在我面前無理取鬧了,誰都知道我把你縱壞了。你還想我怎麼對你好?你說,我做就是了。」
聽他這樣一說,程知瑜開始覺得底氣不足。她掐著他背部結實的肌肉,故意說:「你這麼老,我才不要嫁給你。」
話音剛落,鍾厲銘就一掌打在她的翹臀上。她摸著被他打疼的地方,委委屈屈地看著他說:「你還打我!」
「你說你該不該打?」鍾厲銘的聲音很輕,但目光倒比剛才要陰沉了一點。
程知瑜捶著他的胸膛,「不該不該不該,你要跟我道歉,快點!」
鍾厲銘由著她胡鬧,她的拳頭攥得緊緊的,捶打下來還真有點疼。等她累了,他才握住她的手腕,「知瑜……」
每次他這樣喚自己的名字,程知瑜也會心跳失序。她安靜下來,微微仰起臉看著他。
柔和的燈光打在她的臉上,鍾厲銘專註地凝視著她。他將她的手按在自己的左胸胸前,深深地吸了口氣,說:「對不起。」
那聲音又低又啞,程知瑜突然覺得鼻子發酸。她知道這三個字所包含的歉意有多麼的凝重。他的心跳沉穩而用力,而她的思緒卻慌亂起來,她想將手抽回,但他不讓。
她正想說話,鍾厲銘已經先一步吻住她的唇。他從來沒有一刻會像現在這般的懦弱,若她連自己的道歉也不願意接受,他的世界會變得天沉地暗。她起初時還拍著自己的背,到了後來,她已經沒有了力氣,手只是揪著他的領口。
待她幾乎缺氧,鍾厲銘才願放開她。她的唇瓣嬌艷欲滴,他忍不住又低頭啄了一下,聲線鮮見地不穩,「結不結婚也沒有關係,只要你在我身邊就行了。」
程知瑜被他這副深情的模樣懾住。往事一幕一幕地滑過眼前,他的好、他的壞,程知瑜都記得清清楚楚。但來日的歲月這樣這樣的長,她只願忘掉過去所有的傷害和痛快,剩下最美好的時光。
心中千迴百轉,程知瑜沒有說什麼,只是拉下鍾厲銘的脖子,輕輕地給了他一個吻。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