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喪禮（二更）
蘇淺淺從廟會回到晉王府的時候。晉王府門前的掛著的兩個大燈籠已經換做了兩盞白燈，門口的侍衛每人在右胳膊上都綁上了一條白布。
蘇淺淺停住腳步，白羅也驚得嘴巴張的能塞下一顆雞蛋，半晌才吞吞吐吐，小聲問道：「小姐，這這是誰走了？」
蘇淺淺沒有回答，只是拉過白羅的手，緊張的道：「王府要變天了，我們都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白羅印象里，蘇淺淺從未這樣的緊張過，一直一副我自有辦法的樣子。如今這樣的緊張，白羅也跟著緊張焦躁了起來。
剛邁入晉王府的大門，就聽到裡面哭聲陣陣。林管家就守在門口，等待著回府的人，見到了蘇淺淺，林管家抹了兩滴老淚，道：「蘇姑娘節哀啊，這是蘇姑娘的孝衣。」
白羅雙手捧過。
蘇淺淺謝過了林管家，一刻都不敢多停留，直接回了思竹小竺。回到房間，心裡還是七上八下的不安。
如果沒有猜錯，這樣大的陣勢，見林管家與自己說話的姿態，死的人該是端正王妃。可她怎麼就死了呢！
蘇淺淺叫過白羅，吩咐道：「你出去打探一下，府里是誰沒了，怎麼沒的？」
白羅應了一聲，便出了內室。她剛出去沒一會兒，又推門進來。
蘇淺淺不解問道：「怎麼這樣快？」
白羅回道：「奴婢剛出門就碰到了夢侍妾，她說來找小姐，現在正在外室等著的。」
「來的正好。」蘇淺淺起身出了內室。
夢瑤兒端坐在外室，一身縞素，頭上去掉了金銀首飾，只帶了兩朵雪白玉蘭花，風姿不減還更添一份冰純韻味。
「夢侍妾這樣晚來，可有事情？」蘇淺淺行過禮之後問道。
夢瑤兒笑道：「瞧你說的，沒事還不興人來了？我呀是來提醒你的，王爺已經通知了大學士府，端正王妃過世的消息，明兒一早大學士府就會派人來，你多加小心。」
「多謝夢侍妾提醒。」蘇淺淺自然不會相信她這樣的好心，又道，「敢問端正王妃是如何過世的，大夫不是說，她的身體底子極好，近日不過是體虛血脈不暢，這該是不致命的吧。」
夢瑤兒低頭用手指絞著手中的帕子，道：「你還真是好心。如你願了，她走那是命啊，傍晚的時候，她帶人去了湖邊散步，一開始還好好的，她告訴丫鬟們要靜一靜，要丫鬟們原地守著。後來不知怎地就失足落水了，丫鬟們發現的時候已經晚了，人就這樣去了。要不說這是命呢。平日她也害人不少，現在是報應的時候了。」
「好端端的，如何會落水了？」蘇淺淺看著夢瑤兒。
夢瑤兒笑答：「那誰知道了！對了，忘了告訴你，那會子啊，我正陪著王爺逛廟會放水燈的，聽說你今兒也和小王爺遊玩了一天，可開心了？」
蘇淺淺不欲和她翻臉，道：「只不過逢場作戲，他是個大孝子，你又不是不知。」
夢瑤兒聞言，表情這才放鬆下來，道：「那就好，你只要記得你的承諾，我就會遵守我的誓言。」
一夜，蘇淺淺都未能合眼。
端正王妃真的是自己失足落水這樣的簡單？夢瑤兒未動任何手腳？趙宇可拿走了白曼陀羅，如果端正王妃今日沒有落水，自己真的會因為趙宇而放過她嗎？
整整一夜，蘇淺淺都在反覆的思考這些問題。天未亮，白羅就起身為蘇淺淺收拾，「小姐，大學士府的人來了，王爺要內宅的人主院大廳集合。」
蘇淺淺來到大廳，按照輩分身份站好。大廳里沉悶的氣氛，無一人敢語，時不時會聽到一兩聲的抽泣聲。
大廳正中央坐著一位老者，年紀約五十左右，一身褐色錦袍，在衣領和袖口處蘇綉矢量圖，灰白的頭髮整齊的包裹在文生公子巾之中，一看便知是一位老學究。精明的一雙眼掃著大廳里站著的眾人，臉上露出悲傷之感。
老者身後站著一男一女兩個年輕人，男子是書生裝扮，女子亦是一副溫婉模樣。書中有云：腹有詩書氣自華。蘇淺淺看著這位女子，不禁有這樣的感慨，長相雖是一般，但氣質卻是遮掩不住。
晉王爺坐在老者身側。他身下站著的是瑞王妃，之後該是側王妃的位子，卻是夢瑤兒大大方方的佔據著。晉王爺只當沒看到一眼，這樣的場合側王妃們當然更不敢開口，只能往下順著站。
王府的孩子們站在另一側，趙碩打頭，閃出了趙宇的位子。
待到內宅的人都來了，趙宇才現身。一雙通紅的眼睛，面容疲憊。看到終於坐著的老者，趙宇跑過去，哭著跪在了地方，埋頭在老者的膝上，哭道：「大舅。」
老者心疼的拍著趙宇後背，安撫道：「我可憐的孩兒，大舅在的，你母妃如何就這樣沒了呢。」說著，也哭了起來。
站在他身後的男子趕忙勸道：「爹，宇弟身體一向不好，你這樣傷神，他又該為你擔憂了。」
「對，對，」老者抹了抹眼淚，「宇兒，身子要緊，身子要緊啊。」
趙宇這才起身，站在了趙碩之前。
老者清清咽喉，整理了下情緒，說道：「王爺，王妃去的怎會如此突然呢？」
晉王爺沒有權重卻是位高之人，自己媳婦死了，自己傷心還沒來得及呢，就有人來質問了！晉王爺不悅之色一閃而開，道：「王妃近日身子抱恙，太醫已有診治。昨兒王妃是感覺身子好轉，去了後花園，失足落水，才釀成了這樣的悲劇。」
「失足落水？」老者目光投向瑞王妃，毫不客氣道，「怕是有人心懷叵測吧？」
「大舅，」趙宇站了出來，道，「宇兒知道大舅是心疼母妃，大舅何不先看望母妃遺體？」
晉王爺也說道：「納蘭大人，不如一同前去？」
納蘭哲對趙宇打斷他的話，很是不悅，眉頭皺了起來，擺手道：「宇兒說的對，是老夫心疼妹妹，言語有失了，望王爺不要介意。」
晉王爺道：「納蘭大人客氣了。」
納蘭哲目光看向夢瑤兒，話鋒一轉，說道：「王爺，夢瑤兒在王府年頭也不短了，伺候王爺可還盡心？」
晉王爺眉頭微微皺了一下，但依舊說道：「是本王的愛妃。」
納蘭哲連連點頭，「那就好，王爺，內宅不可一日無主啊，納蘭家的人，王爺盡可放心。」
晉王爺的面色是越來越難看，連蘇淺淺都要聽不下去了，人家這邊剛死了老婆，你這邊就急著要人家立正室的位子，一開始一通說人家苛待了老婆媳婦的話，任由老婆媳婦受害，緊著又說正室位子給納蘭家的人盡可放心。
蘇淺淺突然明白，為什麼端正王妃身子那樣不濟的時候，都不去求助大學士府了。端正王妃是聰明人，她自然明白，大學士府多年來的順風順水，節節升高，每個人都養成了目中無人，狂妄自大的習性。大學士府干涉女婿，孫女婿家的內宅，端正王妃怕是早就知道的。可晉王爺可不同於一般的女婿，他位高的同時，他心氣就極高。若是一有問題，端正王妃就去求助大學士府，怕她正王妃的位子，也坐不了這麼久。
蘇淺淺突然感覺好笑，這讀書讀這麼多的人，腦子真的讀傻了嗎？他這樣一鬧騰，不就讓瑞王妃坐穩正王妃的位子了么？
想著，移目看向瑞王妃，瑞王妃規矩的垂手站著，乖巧溫順。一個大男人心中，完美妻子的形象。
眼看著晉王爺臉色越來越難看，站在納蘭哲身上的女子開口柔聲說道：「爹爹，您來是為了來看王妃，看宇哥哥。您怎一心疼起王妃來，就說胡話了呢？女兒都要聽不下去了。」
小女子的嬌柔與撒嬌。納蘭哲受用的點頭，「是老夫糊塗了，糊塗了。」
晉王爺目光飄向女子，問道：「這位是？」
女子蓮步輕搖，走到晉王爺身前行禮道：「小女子納蘭明玉見過晉王爺。」
細腰如風拂細柳，身段如無骨飄香。每一個動作都纖柔嫵媚。
晉王爺伸手扶起納蘭明玉，道：「快起來，快起來。」
「謝王爺。」
蘇淺淺看得心頭一顫，看來蓮側王妃要失策了，夢瑤兒從一開始就是一個幌子！
太陽漸漸的升起，前來晉王府報喪的人越來越多。蘇淺淺因過門還未完禮的關係，算是未出閣的小姐，理應是不應該見這麼多人的，便在人潮未來之前，就奉了瑞王妃的令，早早的回了思竹小竺。
聽著外面時大時小的哭聲，又有幾滴是真心流出來的呢？
快到中午的時候，趙靖偷摸的跑了過來，他是過繼給端正王妃的，是大孝。
蘇淺淺見到他過來，嚇得一下子從美人榻上跳了起來，趕忙拉過他，問道：「你怎麼來了，可有被人看到？」
趙靖搖搖頭，擦了擦額上的汗，看到小方桌上的茶，拿起來仰頭就喝。
蘇淺淺趕忙制止，「這是涼茶，喝多了仔細你肚皮疼。」
趙靖是意猶未盡，叭叭嘴，舔了舔發乾的雙唇，道：「淺淺姐姐，你可算是偷懶了，我這哭的都只打雷不下雨了，累都累死了。」
蘇淺淺又是心疼又是責備，「那也不該跑來我這啊，要是被發現，扣給你一個不孝嫡母的罪名，看你還能不能這樣亂跑了！」
趙靖一笑，「我很小心的，沒人跟著。而且我剛剛去了湖邊，發現了這個要緊的東西，才冒險來找你的，否則時間一長，肯定被人清理了。」
蘇淺淺拿過趙靖手中的東西，仔細看了看，道：「果然，端正王妃果然是被人害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