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一收回手,她就挑了一處離他最遠的石凳坐下來,眼睛定定地望著遠處盛開的美人櫻,當他透明般不存在。
「對於我那天的提議,你考慮得如何了?」她的冷漠,他不放在心上,直接問自己想問的事,當初一說完,就被她怒極地舉瓶砸來,可見她是真的不滿極了。
她不是一個普通的女子,尋常人家的女兒,聽見他的提議,別說是有了心上人,就算已經嫁作人婦,都會迫不及待地撲上前來;只有她,在聽完他的話之後,好像聽到全天下最可氣的話語一般,直接發狂。
原來不是所有的女人都愛名利與權貴的,顧遙夜就是其中之一。
她沒有理會他的問題,對於不想理的人,她一向連看都懶得看上一眼,這是在顧家時就已經練就的功夫。
「不說話,是默許了,嗯?」不知道為什麼,每次一面對她,他都很容易忘記自己是一個威風凜凜的王爺,總是對她好言相待,甚至連稀少的幽默感都被她激發出來。
這人!她瞪他一眼,「龍庭澹,你聽到了,我再說一遍,我管你是什麼王爺、皇子,我不嫁、不嫁,這輩子就是死,我也不嫁你龍庭澹為妻!」
性子果然夠烈,他喜歡。
笑了笑,習慣性地撫著指上的翠綠,看起來悠然自得,「哦?話有時候可不能說得太滿。」
「我今天就把話說滿了,如果你能讓我嫁給你,我就什麼都聽你的。」就算被下令處死,她也絕不嫁這禽獸為妻。
「這個提議聽起來不錯。」懶懶地靠向身後那顆泛著清香的大樹,「你說得出,就要做得到。」
「當然。」
「你說,什麼都不能讓你嫁給我,對吧?」撫著下額,再確認一次。
她連看他一眼都嫌費事,連死都不怕,她還怕什麼?要她嫁給他,這輩子,不,永生永世,都無可能!
「那麼我想知道……」
一改之前慵懶的神色,他正經地望向她,「你爺爺的性命和楚隨瑜的前途,可不可以讓你改變主意,嗯?」
他是什麼意思?聽到他嘴裡吐出來的字句,讓她一下子愣住了。
「可不可以,遙夜?」低低的詢問,如同深夜裡誘人心魂的惡魔般讓人心醉。
可惜,說出來的話,卻是那麼殘酷。
「你是什麼意思?」她不懂、不明白,她嫁與不嫁,跟爺爺、楚隨瑜又有什麼關係?
「不懂嗎?」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他不介意把話說清楚,「袁大通,你認識的是吧?」
她當然知道這個人,就算以前只是聽過名字並不熟悉,但如今也是想不熟也難,就是那個男人,主使著下藥將她迷昏,再將她毫無尊嚴地送到龍庭澹面前,任他恣意輕薄。
這件事,她也是從龍庭澹的手下關千里嘴裡聽到了,關千里的原意,是不想她誤會龍庭澹是一個無恥之徒,才向她將事情解釋清楚,可是聽完之後也不能消除她對他的恨意。
就算最初的起意,不是他龍庭澹,除了佔有她,他還可以有別的選擇,春藥再厲害,也不是無法可解的,他很明顯的,就是要奪了她的清白,這點罪無可恕。
「前日,他已經被我處斬了。」身犯貪污瀆職的大罪,已經是死罪難逃,再加上這麼多年為了謀取暴利,他還背負了許多條人命,免死金牌也救不了他,直接處斬,還算便宜了他。
想到法場上袁大通的怒吼,龍庭澹冷冷一笑,他做事一向都不拘禮數,又怎麼可能被一塊死沉沉的金牌給嚇阻?再說袁大通可能連死都沒有想到,當初他找顧遙夜當作取悅他龍庭澹的禮物,可是卻不知道,自己找的不是一個保命符,而是催命符,就是顧遙夜,讓他毫不猶豫地將袁大通直接處死,連秋後都懶得等。
死得好,顧遙夜也在心裡冷哼,對於那個加害她的罪魁禍首,他就是死一千次,也不能消她心頭之恨。
「而與他相關的人,也根據罪行的大小,或殺或流放。」看了那個面無表情的女人一眼,「包括,史成望。」史成望只是利字當頭,做的惡不算太大,流放就足夠了。
「他的事與我無關。」那個被稱為爹的人,除了給她一滴精血之外,他們之間再也沒有別的聯繫,何況這次的事情,讓她對他僅有的一絲絲親情都徹底斬斷,他的下場,她連問都懶得問。
夠冷,龍庭澹在心裡嘆氣,這個女人,果然與眾不同。不是所有的女人都要有一顆悲天憫人的慈悲心腸才算可愛,偏偏他就是喜歡她那種清冷的氣質,真是造孽。
「至於顧家嘛……」故意拖了下話語,看她沒有追問下去的意思,只好自己說出來。「沒有很明顯的犯罪證明,顧家與袁大通的事情有關。」
這不就結了?他到底是想拿這個來威脅她什麼?
「但也不是說無關。」他話頭一轉,認真地望著她,「史成望與袁大通勾結,這是鐵證如山,而顧譽東作為顧家的主事者,說他一點都不知情,這就有點說不過去?所以史成望的事情,顧譽東很難洗得清嫌疑,主要還是要看審案的人相不相信。」而那個審案的人就是他。
「你明明知道,我爺爺跟他們一點關係都沒有。」聽出門道來,她難以置信地瞪著他。
「我不知道,我為什麼要知道?」他也定定地回望她,「顧譽東流放不流放,與我有什麼關係?就算我判他的罪,天下有誰敢說我審錯了?」狂妄地接著說下去,「判與不判,對我來說一點損失都沒有,怕只怕,他年紀太大,捱不過流放之苦,你身為孫女輩的,又於心何忍?」
「你!」好卑鄙!本來還以為他除了強奪了她的清白,這幾日的相處,讓她認為他還不算是個大奸大惡之徒,原來還是自己太過天真。他其實比袁大通這些人還要壞,他的壞,是明目張胆,袁大通還有他龍庭澹來治,可是龍庭澹,全天下又有誰可以治得了他?
「還有楚隨瑜,你知道的,朝廷三年才開考一次,而恩科呢,就更加少了。他等得這麼辛苦,才有這次的機會,可是想讓一個無名的秀才終身失去應考的機會,你想想看,這種事情對於我來說,會是多難的一件事情?」根本就是簡單得如同吃飯喝水一般。
「你、你不會的。」她難以相信地搖著頭,「堂堂一個王爺,為什麼要對一個無權無勢的秀才做這種事情?」用特權來壓人,他為什麼要這樣做?
「傻丫頭。」他無奈地嘆息著,臉上帶著寵溺的笑容,彷彿對她的問題非常沒辦法一般,「你不知道,一個男人想要得到一個女人時,可以有多瘋狂。」他想要得到她,哪怕就算與全天下為敵,他也會去做,何況只是區區兩名不想乾的人,這才是他龍庭澹的本性,囂張狂妄,根本就不理他人的想法。
「得到我?」她的眼瞳里出現了痛苦的神色,「你明明、明明已經得到了。」他們兩人已經有了肌膚之親,他已經佔有了她的身體,還不夠嗎?
「不夠,當然不夠。」看出她的疑問,他直接給予答案,「你以為我是怎樣的一個人?既然看中了你,一夜又怎麼夠?」
痛恨地望著他,他到底是想怎樣折磨她才能甘休?為什麼,為什麼一定要纏住她不放?
「現在告訴我,」靠近她的耳畔,感覺到她的身體又變得無比僵硬,「你顧遙夜,要不要嫁我龍庭澹為妻?」
卑鄙、無恥、下流、骯髒、齷齪……腦海里閃過千萬個罵他的辭彙,可是卻張不了嘴罵出來。
「你,不會的、不會的。」她搖著頭,拒絕相信一個堂堂的王爺,就算行事有些乖張怪異,但從他做的事情來看,也還算正直,他應該不會為了得到她做那種事的,不會的。
「那你要不要來賭賭看?」抬手捲起一束垂在頰畔的青絲,輕輕一嗅,那種自然的蓮香,讓他心動不已。他想起了那晚狂野的歡愛,整晚傍在身旁的如蓮女子,那一身如冰似雪的嬌嫩肌膚,還有……別有深意地望了望她包裹在絲質衣裳里的胸脯,感覺情慾似潮水般湧上。
她,不敢賭!試問天下,有哪一個人敢拿自己最親的人的性命和最心愛的人的前途來做賭注,而且還是跟一個根本就沒有人格可言的男人賭?從一開始,就註定了她會輸,她只恨,只恨為什麼命運要讓她遇上他。
「我不會愛你的,恨是我們之間唯一的感情,就算這樣,你也要娶?」她想不明白,一個擁有天下的男人,什麼樣的女人得不到,什麼樣的女人要不到?為什麼一定要用這樣卑鄙的手段來強逼一個女子?
如果她是什麼美得風華絕代的女人,那也勉強算了,可是,她有自知之明,自己這樣的姿色,也只能算得上還可以。那麼,他執著於她的理由是什麼?在他已經得到她身子的前提下,乾脆玩過就算了,還要娶回家幹嗎?
「無所謂。」聽了她的話,他漂亮的狹眸稍稍一暗,只是語氣里還是那種不在乎的調調,「來,青口告訴我,你願意嫁給我嗎?」
疼痛如同針扎一般直直地刺入心窩,她感覺到連呼吸都帶著撕心裂肺的傷痛,努力地張了張嘴,最後終於乾澀地擠出那句話來,「我願意。」從這一刻開始,她對他,只剩下純粹的恨意,恨他的強佔與逼迫、恨他讓她離自己的幸福越來越遠、恨他奪走了她人生最後的意思希望,連想念都沒有留一毫給她。
如果他要娶,那就娶吧,但是他娶到的,永遠只是一具沒有靈魂的軀殼,也許連軀殼,他都擁有不了……
「那好,為了慶祝我們達成共識,來祝賀一下吧。」抬起她蒼白的臉蛋,吻上了那冰冷的雙唇。
就像在吻著無生命的雕塑般,她的雙唇沒有溫度,也沒有絲毫的反應,而她的大眼裡,有著再明顯不過的嫌惡與排斥,她不喜歡他的碰觸,一點都不喜歡。
龍庭澹壓下心裡那種被傷害的感覺,這其實是在他的意料之內,用手段去得到一個心不甘情不願的女人,本來就不指望她會有多配合,不過沒關係,他會去改變這種狀態的。
將她僵硬的身子摟抱入懷裡,薄唇帶著前所未有的熱情在她唇上輾轉著、輕揉著、吸吮著,舌頭慢慢地舔過她的嘴唇,留下曖昧的濕痕。
他到底在做什麼?震驚在顧遙夜的心裡如同丟下炸雷般,這種行為對她來說,是陌生而且放肆的,在與楚隨瑜一起長大的十幾年裡,他們感情親密要好。可是一個是大家閨秀,一個是知書達禮的秀才,感情歲真摯,但很純潔,最親熱的,也不過是曾經情到濃處落在她唇上的幾個如同蜻蜓點水般的淺吻。
像這樣的親吻,對她來說真的是一種震撼,雖然在那個狂亂的夜晚,他們之間已經做過最私密、最親熱的床事,但那晚的記憶,在她腦海中充滿著混亂,在藥性之下,細節方面她真的一點都不記得。
她還是沒有反應,這不禁讓他有些挫敗,自從他知人事以來,吻過多少女子、抱過多少女人,從來沒有一個不在他的懷裡迷醉不已的。如果她顧遙夜是那種天生對這種事情冷感的女子,那也算了,可是那晚的她,明明熱情狂野,可見她的天性不是冷感。
還是不是她心裡認可的那個人,就不可以?一想到她對他是真的一點感覺都沒有,他就感到不舒服,就算現在不能得到她的心,他也要她的身體臣服在他的身下,一旦身體被征服,要得到她的心,也不會是一件太難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