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生辰

哈日珠拉喝下杯中的溫水，口中的藥味兒淡了許多。她把杯子放在炕桌上，猶豫了一會兒，對皇太極說道:「我想讓福臨回永福宮生活，回到布木布泰身邊。」福臨是布木布泰的兒子，本就應該生活在布木布泰身邊。況且，她也不知道她還能照顧他多久，也該讓他早些適應和布木布泰一起生活。

皇太極不解的問道:「為什麼會這麼想？福臨在你身邊不是挺好的嗎？」

哈日珠拉看著小床上睡得正熟的福臨，說道：「畢竟布木布泰才是福臨的親額娘，孩子理所當然在親娘身邊，而且我現在的身體不好，也不能全心照顧他。」

皇太極拍著哈日珠拉的肩膀，說道：「你的身體會很快好起來的，而且福臨有乳母照顧，不要你太費心。我知道你很喜歡福臨，你真的捨得讓他離開嗎？」

皇太極說得沒錯，讓福臨離開她身邊，她的確捨不得，可是她也不能自私的把他留在自己身邊。

「可是……」哈日珠拉還欲說服皇太極，被皇太極出聲打斷，「沒什麼可是的，就算你捨得福臨，他也未必捨得你啊！他現在可是一天也離不開你。再說了，福臨在你這兒，也不影響他和庄妃相處。福臨有你和庄妃兩個額娘疼，也是他的父親。」

哈日珠拉見說不動皇太極，也不再多說，反正事情不急在這一時，還是等以後有機會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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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德五年，福臨虛歲三歲了，已經會跑會跳會說話了，哈日珠拉看著福臨，時常會想，如果八阿哥活著，應該比他還大了吧？那個孩子會像福臨一樣，坐在她的膝蓋上叫「額娘」，會纏著她講故事給他聽，會一天到晚的粘著她。

自從八阿哥夭折后，布木布泰就很少來關雎宮，雖然福臨養在關雎宮，她也很少來探望，即使來了，也是坐一會兒就走，一看到哈日珠拉，她就會想起早殤的八阿哥，想起自己在假山前面聽到阿爾根覺羅氏和乳母的談話，因而心生愧疚。在外人看來，姐們間好像疏遠了很多。

福臨因為一直由哈日珠拉照顧，所以和布木布泰並不親近，這讓哈日珠拉很擔憂，因為她知道自己的身子撐不了多久了，所以總是給布木布泰和福臨單獨相處的機會。福臨雖然是小孩子，但是卻很敏感。他見哈日珠拉總是讓他去永福宮找布木布泰玩兒，傷心的問道：「額娘，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哈日珠拉看著福臨垮下的小臉兒，蹲下身子，問道：「傻孩子，額娘怎麼會不要你呢？告訴額娘，發生什麼事了？」

福臨撇著嘴，說道：「額娘總是讓我去找庄妃娘娘，不是不想要我了嗎？」

哈日珠拉看著福臨快哭的樣子，把他摟在懷裡，說道：「額娘不是不想要你，只是庄妃娘娘才是你的親額娘，她也像額娘一樣愛你，所以你要多陪陪她。」

福臨嘟著嘴，拉著哈日珠拉的胳膊，「可是我想和額娘在一起。」

哈日珠拉撫著福臨的臉，說道：「福臨乖，額娘現在身體不好，不能經常陪你玩兒，你先讓庄妃娘娘陪你，等額娘身體好了，再陪著你玩兒好不好？」

福臨乖巧的點著頭，「那額娘要快點兒好起來。」

「好！」哈日珠拉微微一笑，摸了摸福臨的辮子，「等額娘身體好了，就陪你玩兒，先去讓乳母給你換身衣服吧，你看看你，衣服都髒了。」

「嗯。」福臨乖順的跟著乳母走了出去，哈日珠拉站起身，許是在地上站的久了，起身的瞬間，眼前一黑，身體一搖晃，險些摔倒，伊娃忙上前扶住她。

「格格，你怎麼樣？要不要奴婢去請江太醫？」伊娃扶著哈日珠拉坐到貴妃椅上，擔憂的看著她。

哈日珠拉坐下后眩暈的感覺好了很多，她對伊娃擺擺手，「不用了，我休息一會兒就好，請太醫的話皇上又要擔心了。」

伊娃給哈日珠拉倒了一杯水，哈日珠拉喝了一口，遞給了伊娃。

伊娃看著哈日珠拉，含淚道：「格格，你還不打算告訴皇上嗎？」

哈日珠拉搖搖頭，嘆聲道：「告訴他，只會讓他為我擔憂難過。」

「可是江太醫說……」伊娃哽咽著說不下去，前幾日江太醫來給哈日珠拉請脈，說哈日珠拉所剩的時間已經不到一年了。

哈日珠拉抬眼看著伊娃，幫她擦了擦眼淚，「哭什麼？不管是還剩一年還剩一年還是一個月，都要開心的過。我只希望剩下的日子能和皇上開開心心的。」

伊娃聽哈日珠拉這樣說，哭的更加厲害了，「格格心裡只念著皇上，什麼時候為自己想過？格格出生時大家就都說格格是福星，會有享不盡的福氣，可是格格的福氣在哪兒啊？奴婢記得初來盛京那年，當時還是四貝勒的皇上深受重傷，危在旦夕，格格在祠堂里為皇上祈福，說願意用所有的福氣換得皇上的平安，就算折壽也心甘情願，殊不知不是長生天聽了格格的話，真的折了福氣。」

哈日珠拉想起過往的種種，笑道：「如果我的福氣真的是為了他折呢，那我的心裡也舒服了。」

哈日珠拉看著伊娃，握住她的手，說道：「伊娃，我第一放不下的是皇上，第二放不下的就是你了，福臨有姑姑和布木布泰，我沒什麼好擔心的，可是你自幼就跟著我，到了現在也沒有嫁人，在盛京又沒有什麼親人，我死了你該怎麼辦呢？」

「格格！」伊娃跪在哈日珠拉面前，伏在她的膝上，哭道：「伊娃的命是格格的，不管格格去哪兒奴婢都跟著你。」

「儍伊娃！」哈日珠拉摸著她的頭，她們雖然是主僕，但是朝夕相伴，感情卻比姐妹還要深厚。哈日珠拉說道：「安達里人品樣貌都不錯，自幼跟在皇上身邊，也是個靠得住的，我看他對你也有意思，不如我讓皇上下旨，成全了你們如何？」哈日珠拉注意到，她每次去找皇太極，安達里的視線都鎖在伊娃身上，他對伊娃的心思，不言而喻。

伊娃拚命的搖著頭，「伊娃不嫁人，伊娃要一輩子陪著格格。」

「傻伊娃，有誰能陪誰一輩子呢！」哈日珠拉看著窗外成雙的燕子，她也曾以為能與皇太極白頭偕老，可是造化弄人，誰也爭不過天。

哈日珠拉扶起伊娃，問道：「我昨天讓你準備的布料你準備的怎麼樣了？」

伊娃站起身，答道：「已經備下了，格格又要做什麼？」

哈日珠拉神秘一笑，「過幾天就是皇上的生辰了，我想給他一個驚喜。」

伊娃歪著頭，疑惑的看著哈日珠拉，「可是那料子不是給男人用的呀。」

「誰說我要給皇上做衣服了？」哈日珠拉看著伊娃一笑，徑自翻出上等的絲綢，坐到暖炕上，開始裁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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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二十八，是皇太極的生辰，由於前方戰事吃緊，並沒有大肆慶祝，只在鳳凰樓擺了幾桌酒席，除了後宮眾妃，就只有幾位親王貝勒。

皇太極的生辰，眾妃自然都打扮的花枝招展，希望在宴會上能后獲得皇太極的歡心。倒是哈日珠拉好像並不上心，只坐了一會兒，就推說身體不適，要先行離開。

不等皇太極開口，娜木鐘搶著說道：「今天可是皇上的生辰，誰都知道皇上最寵愛宸妃了，宸妃這麼早就急著離開，豈不是掃了皇上的興緻？」

其他人都不滿的看著哈日珠拉，今天是皇太極的生辰，作為寵妃卻行離開，實在不把皇上放在眼裡，可見這宸妃是恃寵生嬌。

哈日珠拉並沒有理會娜木鐘，對皇太極欠了欠身，說道：「臣妾確實身體不舒服，若是留在這裡，才怕會擾了皇上和眾位王爺的興緻。」

「既然宸妃身子不舒服，就先回宮吧。」皇太極看著哈日珠拉，一臉的擔憂，若不是有親王們在場，他就直接陪她一起回去了。

「臣妾謝皇上，臣妾告退！」哈日珠拉給了皇太極一個「你放心」的眼神，由伊娃扶著下了鳳凰樓。

皇太極放心不下哈日珠拉，對後面的舞蹈也提不起興緻，沒一會兒，宴會便匆匆結束了，現在皇太極的心思全都在關雎宮裡。

推開關雎宮的門，皇太極還以為自己走錯了地方。只見裡面燭火搖曳，輕紗曼飛，串串珠簾在輕風的吹動下來回擺動，珠子碰撞間不時的發出陣陣脆響。

「蘭兒？」皇太極找了半天，也沒有看到哈日珠拉的身影，正要回身時，忽然一隻柔若無骨的手搭在他的肩上，他回頭，對上柔軟得如同春水般的笑容。

皇太極伸手想去抓住她的手，她的手卻迅速的撤離，一旋身，和他拉開了距離，在皇太極怔忪間，蓮步輕移，曼妙的舞姿呈現在皇太極面前。

皇太極這才認真的打量著哈日珠拉，她今天出了一件雪白的絲質長裙，青絲垂在雙肩上，完全是漢家女子的妝扮。

哈日珠拉本就生得較弱，不似蒙古女子那般體格健碩，扮起漢女來，自有一種嬌柔無限的感覺。